指腹抚上银色令牌上的竹纹,细细摩挲,她抿了抿唇戴上那青面獠牙的丑面具,将令牌收好后踢了踢朱老六将人踢醒。 “哎哟……”朱老六捂着腰迷茫地睁开眼,恍然发现自己换了个地方,下一秒又瞧见带着面具的简含之,顿时惊慌地蹬着腿往后退。 “你你你……你谁啊!”他停住片刻,眼神一定,着急地朝自己怀中摸去。 “令牌!你抢了我的令牌!” 愤怒一瞬间顶替了恐惧,朱老六就要站起来动手,忽而剑光一闪,一抹血色溅撒在地,昏暗的环境衬得那血黑如墨。 朱老六恍惚地看向自己的左臂…… 落在地上,与身体分离的左臂。 下一瞬崩溃的惨叫声响彻巷陌,简含之拧了拧眉,将人踹倒在地后把剑抵在他脖颈旁,冷声警告,“再叫就杀了你。” 断肢的剧痛折磨着朱老六,他满头豆大汗滴,苍白的嘴唇颤抖着,挨不住溢出一声声痛吟。 “你令牌从哪来的?”简含之再次问了这个问题,她担心朱老六先前的话是假的。 毕竟是在春玉楼,朱老六隐瞒令牌的真实来历,以避免遭到报复也是有可能的。 “小……小杂种那抢来的!这个不是我抢的!都是她抢的,与我无关啊!”朱老六浑身颤抖,惊恐地盯着那泛着寒光的剑。 “她长什么样?” “长得瘦瘦小小,还有一双鹿角!”朱老六想到什么,补充道,“其中一只是断角。” 是小混血没错了。 感受到简含之应当是知道了想知道的事情,松懈了一些,朱老六眼珠子一转,深吸了口气,趁其不备忽然身体一瘪,剑下顿时只剩一张人皮。 余光中一抹黑影从脚边溜了过去,电光火石间,一道冷光迅速斩下,巷子中瞬间漫开血腥味。 简含之皱着眉挽了个剑花将剑上的血珠抖落,目光瞥了一眼地上的头身分离的尸体,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只是她暂时也不想回到春玉楼 ,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安华,或者说……沈漪。 于是便趁着月色尚好,在街上漫无目的逛着,她企图将大脑放空,让自己稍微脱离一段时间。 可满脑袋的复杂想法压根不听她的指挥,乱七八糟缠成一团,缠得人心烦。 不知怎么回事,便不由自主走到了昨日赏月喝酒的那处亭子。 熟悉的画面映入眼中,水面一如昨天波光粼粼,仿佛一层银屑洒落,漂亮得不似凡间景。 简含之看着偶然冒头的鱼,脑海中忽然涌入一系列的画面与记忆,昨夜空白的记忆在触景之后得以补全。 简含之愣了一瞬,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心绪万千。 此刻她的脖子上仿佛套了根绳子,两股力道用力往反方向扯着,勒得她喘不过气,缺氧的大脑想要放弃思考,可濒死的状态又让思绪分外敏捷。 一边是被欺骗的愤怒,是对曾经“事不过三”言论的自嘲。 另一边是陪伴的温暖,是犹如被迷昏了头一般的窃喜,是难以忽视的……心跳加速。 夜间的凉风吹不散心中郁闷纠结,复杂的情绪仿佛缠在一起的丝线,剪不断理还乱,让简含之的心和大脑全数缴械投降。 她叹了口气,站在湖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缓缓脱下外衫,“扑通”一声跳进水里。 凉风不够静心,湖水兴许可以。 身上的衣物被水浸透,拖着简含之往深处沉下,耳鼻感受到水流的压迫感,她缓缓睁开眼,四肢放松。 一轮弯月从一个模糊的影子到逐渐只剩黯淡的光晕,心随着下沉的深度逐渐沉静下来。 纷杂的思绪变得松散 ,被捋成一条条清晰明了的线条。 安华是沈漪,沈漪是安华。 墨谷秘境分别之后,她抛下“两不相欠”的狠话后,却又因为自己的安全而偷偷跟了上来。 后来自己想查玉佩,她就又陪着来了妖族。 简含之此刻已经不会怀疑沈漪的用心,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她知晓那人拥有一颗如同稚子般纯净的心。 接下来该如何面对她…… 肺中的空气逐渐减少,直到感到了些许的窒息感,简含之知道自己该上去了。 月光下,平静的湖面忽然惊起一片波澜,以简含之为中心漾开一层层的涟漪。 发丝缠在脖颈上,那种黏着感令人不适,简含之此刻却无心关注这些。 她呆愣地看向岸上,向来穿得明媚的姑娘站在岸上,那身湖蓝色的衣裙衬得她像是湖中仙子一般,施施然落在某人心尖上。 “你吓死我了!怎么自己跑到这来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沈漪眸中满是未曾消散干净的担心,紧皱的眉毛在看见简含之后松了些,她抱胸埋怨道:“大晚上跑过来游泳,也太任性了吧。” 沉默良久的简含之忽而扬唇,眉眼间溢出柔和的情绪,眼里是沈漪看不懂的情绪。 “抱歉,让你担心了。” 沈漪是“安华”,但沈漪不是“沈漪”。
第28章 广阔的湖面上一个清丽美人朝自己温温柔柔的笑, 挺翘的鼻尖上落下滴水珠,月光映衬下那肌肤白得发光,仿佛被水浸润透了一般。 清水出芙蓉, 天然去雕饰,沈漪时至今日才惊觉这句话的含金量。 她不过一晃神的时间,水里的那人已经悠悠游回了岸边, 沈漪下意识看了过去,再次看呆了眼。 简含之一步步离开湖泊,暴露在水面之上的部分越来越多,浸满水的衣物紧紧裹着她的身体, 将身材曲线毫无保留地全数展现出来。 平日里被衣裳领口遮掩的锁骨更是大方展示着存在感,尚未擦尽的水珠顺着肌肤曲线流向衣物遮掩之处…… 沈漪反应过来,立马一手抬起捂住眼睛, 另一只手指向简含之, 双颊升起薄红, 分不清是羞是恼。 “你先把外衣穿起来!” 看她反应如此激烈, 简含之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而后抬眼疑惑地看向沈漪, 有些不解她为什么要捂眼睛。 不就是没穿外衣吗?又不是没穿衣服。 她没多想, 捡起了之前丢在地上的外衣,走到沈漪身前, 拉住她的手将她的眼睛解放。 “穿好了。” 手被简含之握着, 沈漪不自在地睁开眼, 瞧见那玲珑曲线被外衣盖住,她面上温度也逐渐降下来。 又往下一看, 简含之脚边的衣角仍旧滴着水,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深色。 含羞的情绪暂时被抛到脑后, 她拧着眉,挣开简含之的手,双手按在对方肩头,下一瞬湿透的衣裳便又恢复了干燥。 “你们剑修身体再好也要注意一点啊,湿答答的衣服穿着不难受吗?” 她就这样自然地挣脱开了简含之的手,动作丝滑到好像方才看着简含之湿身脸红的人不是她一样。 明明这才是平日里的沈漪,简含之却又莫名有些落差感,她垂下眼,身侧的手指搓着衣角。 隐隐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沈漪不清楚简含之在想什么,见她不说话也没多在意,毕竟她平日里就不爱说话。 “好了,我们回去吧。”她伸了个懒腰,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昨晚为了照顾你和小混血我都没敢合眼,我要是个没修为的凡人,可能都猝死了!” 说着她率先往前走,简含之叹口气,暂时将对自己的审视搁置一边,小跑几步跟了上去。 夜晚的虫鸣鸟叫皆停歇,只有一些夜行动物发出点细碎动静,柔和的月色下两人并肩而行,自然地低语交谈。 “小混血醒了?” “是啊,对了,她说她叫鹿长生,我们以后就别叫她小混血了。” “鹿长生……” “长生长生……”沈漪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她父母一定很爱她才给她起了这么个名字。”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眸色染上失落,抿了抿唇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她的异常表现得不太明显,只是依旧逃不开简含之的眼睛。 对于父母的话题简含之没什么交流经验,她自己小小年纪就经历了父母的离去。 曾经那些父母陪伴的童年记忆已经模糊得分不清是真实发生,还是午夜梦回后自己为自己编织的美梦。 对于父母的话题,她实在不知道该劝导安慰些什么。 更何况如今沈漪的情况不明,她连对症下药都做不到。 她是曾经听说过昭华尊上的父母早逝,但现在的沈漪不是那个昭华尊上了。 无论是因为失忆,还是说真的被夺舍了,简含之都坚信她不再是原来那个了。 想来想去,还是转移话题最为稳妥,恰好有个现成的话题。 简含之毫无预兆地从怀里掏出寒剑宗的令牌,递到沈漪面前。 “对了,那个抢令牌又把鹿长生打伤的人今天来了春玉楼,我发现之后把令牌抢回来。” 她轻描淡写就把今晚发生过的血腥场面略了过去,一点给沈漪详细讲解斩首场面的意思都没有。 沈漪接过令牌,难以置信地抚摸着令牌上熟悉的纹路,心中那淡淡的忧伤被她完全抛到了脑后,只剩下惊喜。 “我的天!你也太厉害了吧简含之!”沈漪激动地快蹦起来了,捧着令牌猛亲了两口后又小心塞回了怀里。 “没想到会这么巧,你居然还会碰上他,不过简含之你是怎么认出来这块是我的令牌的?” 沈漪满眼期待地看着简含之,她是真的好奇简含之怎么确定这块令牌是自己的。 但这事儿的真相简含之显然不会告诉沈漪,沈漪的马甲简含之现在还不想帮拆穿。 如果可以,简含之想希望未来有一天,沈漪可以亲口将真相告诉自己。 所以简含之答道:“他在春玉楼喝酒,喝醉了之后就开始炫耀自己抢了一个混血的令牌。我听着描述很像鹿长生,就等他离开后绑架了他,问清楚真相后把令牌拿回来了。” “自作孽不可活。”沈漪皱了皱眉,她不用问都知道这人落在简含之手里必然讨不了好,最少也是一顿打。 她也不想为这种人多浪费脑力,转头又去夸简含之,把人夸得好似天上仅有,地上绝无一般。 没听见回应,沈漪扭过头看向简含之,见她虽抿着唇不讲话,但眉目舒朗,一瞧就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沈漪唇角弧度也越发大了起来,她拿手肘戳了戳简含之,挑眉道:“你笑起来很好看嘛,以后多笑笑。” 简含之笑容一顿,眼神飘忽有些不好意思,洁白的贝齿轻咬粉唇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随即忍住羞赧,又板起了脸,大步走在前头,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淡极了。 “走了,回去。” “哈哈哈哈哈……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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