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湘暂时瞒住这件事, 继续自己小大夫的职责。 简单的手法可以让人很愉悦舒服,云浅昏昏欲睡, 最后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要沐浴净身。 秦湘提议去游泳,云浅瞥她一眼, “还想着玩儿呢。” “过了休沐日,我就要去太医院了,听闻夜里要当值的。”秦湘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我们玩的时间不多啊。” 云浅呵呵, “不去。” 你想去就去, 我算什么呢。 云浅高傲的转过身子,吩咐婢女准备沐浴的热水, 秦湘怔怔地看着屋顶, 阿姐好高傲啊。 算了, 回去睡觉。 这一觉浅了很多, 醒来的时候,秦家的书信还摆在屋内,秦湘反复看了两眼,决定还是提笔写清楚,林家主动退亲,另攀高枝。 拿了信,她询问管事:“随我来的几名仆人还在不在?” “在府内好吃好喝的供着呢。”管事说道,“姑爷要见吗?小的瞧他们几个都不是好脾气的,骂骂咧咧的,没完没了。” 秦湘失笑,“劳你受累了,我去见见。” 管事不好阻止主子,便说道:“小的陪您过去。” 秦湘应允了,跟随管事去见后排房,院子外都有人守着,日日餐食不断,听闻还给做了新衣。 院子不大,里面有三四间屋舍,原是给婢女婆子们居住的。 进院后,门锁开动,里面的人冲了进来,一名婢女,三个小厮,还有一名领路的老管事。 老管事是当年两家定亲的见证人秦安,年岁大了,一路上行程不快的原因就是在等他。 五人见到秦湘后都没有说话,秦湘走上前,手中拿着书信,先解释说道:“林家退亲了。” 秦管事一怔,张口说道:“仆就知晓这个林家不会认下亲事的,当年缺银的时候说得好听,如今周旋过来了,丧尽天良地不愿再认。” 婢女却问秦湘:“公子为何离开我们这么多时日。” 秦湘沉默,相府管事说道:“那是因为她娶了我们主人。” “娶了你们主人……”婢女椿梅惊讶,下意识手指着秦湘,“怎么、这么会娶呢……” 秦管事反应极快,笑说道:“公子好本事,将少夫人带回镇江,也好见见夫人老爷。” 林家不认,但如今有了新娘,冲喜的事情还可以办得成。 秦湘小脸憋得通红,眼神闪烁,身后管事又说道:“我家主人事务多,无法脱身,不如让亲家老爷夫人来京。” 秦管事愁眉,“哪有长辈千里迢迢来见晚辈的,不合规矩。” “是不大合规矩,怎奈我们主子承担丞相之职,离开京城还要陛下太后的应允。”相府管事四两拨千斤般地回答,让对方五人目瞪口呆。 秦湘娶了丞相…… 他们不可置信,秦管事看向秦湘的目光由浑浊变为阴沉,他不说话,其他人都跟着沉默下来。 相府管事很满意他们的态度,“你们若愿回镇江,相府派人送你们回去,若是不愿留下跟着我们主子也可,待遇自然比镇江好了许多,商户与官家,想必你们也清楚。唯有一点,不该说的烂在肚子里,若说了,便是祸连家族的罪过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是些商户家族呢。 识时务者为俊杰,普通人都会选择往高处走。 秦管事冷冷地笑了,看着秦湘:“公子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低贱的奴隶喊了几日公子,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秦湘浑身一颤,好在相府管事精明如斯,回道:“老哥哥不必恐吓我们姑爷,你若有能耐,让林家认下这门亲事,你能办得到吗?” 窝里横,谁不会呢。 相府管事一语戳破关键,众人缄默下来,秦湘在这时才说道:“你们想回去也可以的,我会寻找名医送回镇江给阿兄治病。” 椿梅朝前走了一步,“我想留下伺候公子。” “我也留下……” “我也留下。” 四人表态,便只剩下秦管事了。 秦管事看着突然叛变的年轻人后,气得指鼻子就要骂,相府管事幽幽笑说:“老哥哥莫急,你年岁大了,回去也艰难,不如也留下颐养天年。” 一句话决定了众人去处,小厮与婢女都是露出笑容,秦管事则阴狠地看着秦湘。 他知晓秦湘的身份,秦湘不是普通人,她是秦家从外面买来的奴婢,老爷夫人掐着她的卖身契了,本以为翻不了天,没想到竟错算一招,她竟勾搭了当朝丞相。 他走到秦湘身边,示意她走几步说话。 秦湘顺从他的意思,走了约莫七八步,至墙角下才停下了下来。老管事语气阴沉:“你忘了,秦家买你是给你公子治病的,你在京城不会去,公子的病该如何是好。” “我将阿兄接过来。”秦湘讷讷说一句,“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他的,京城有好大夫的。” 老管事不允:“你必须得回去。” 秦湘皱眉,“我不想回去了,我的血治了这么多年,阿兄的病情并无益处,可见是没有用的,你该早日认清才是。及时寻找新办法,才是正确之举。” “你是秦家的奴婢,就该死在秦家。”老管事陡然变了脸色,额头青筋凸显,咬牙切齿地看着秦湘。 秦湘被吓得后退一步,想起阿姐温柔的神色,难得硬气一回,摇首拒绝:“我不会回去的,我会找大夫去镇江的,我的血没用了。” “秦家的贱奴怎可私自婚配。” “我婚配又如何,秦家买我多少钱,养我多少钱,都可以悉数奉还,我的血便当赠予你们了。”秦湘厌恶,她最不喜的便是‘贱奴’二字。她是人,也是父母捧在手心中长大的,若非温谷遭遇不测,她也不会活得卑躬屈膝,甚至日日想着怎么讨好人家来活命。 这些都归咎于这些人的贪婪,自身不足,便要残害旁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冷冷地看着秦管事,努力挺起胸膛,“我可以都还给你们,我为我的愧疚而弥补,会找大夫去治疗阿兄的病,还请你注意言辞,若再说贱.奴二字,我便、我便……”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看上去自信,说道:“我便割了你的舌头,你也看到了,我的妻子可比公主高贵,你试试。” 稚气有余的少年人故作阴狠,看着无甚威仪,可她的话让人不禁思量,官高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是百官之首与一介商户。 官动动手指头,就能压得商户一辈子翻不了身子。 秦管事不禁吸了口冷气,而秦湘气呼呼地走了,袖袋里还揣着信,一瞬间,她想将信撕碎了,不去管秦家死活。 走出下人居住的后排房,她又冷静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决定去找院正。 时辰还早,她让下人备马车,拿着相府的令牌进入太医院。 院正正在屋内打瞌睡,乍见面色红扑扑的女孩,朝她身后看了一眼,“一人来的啊,想说什么?” “院正,我兄长得病,想问问您。”秦湘热得不行,拿着手扇风,仔细说了阿兄的病症。 院正吃惊,“娘胎里不足可比后天难治多了,精心养着,能活过而立之年,添了子嗣,功德园满,家族也放心了。” 秦湘听得发呆,生了孩子就可以死了,是这个意思吗? 她不敢问,急忙说道:“我阿兄才十八岁,我担心熬不过而立之年啊。” “你自己也是大夫,他有气喘,是富贵病,家里有钱养着就好了,至于其他,看他自己。清心寡欲,总会多活几年的。” “若不能清心寡欲呢?”秦湘忐忑。 院正嘶了一声,“那就去死,管不住自己还活什么。” 秦湘钝钝地看着自己的先生,吞了吞口水,“您有办法吗?” “皇家也有这样的病人,精心养着,活过了三十年,还有些药方在,我给你拿,你与你阿兄相处十年多,如何下药,你自己也清楚,不必我多言。药方分为两份,一份煎服,一份是药丸,必要时刻救他一命。但记住一点,别沾染女人。”院正懒洋洋地爬起来去找旧日的脉案。 秦湘巴巴地跟上,脉案在一间屋内,如同书架一般摆着许多带有标签的脉案。 只见院熟练地走到一排书架面前,翻翻找找,找出一本脉案,简单翻了两下后又塞了回去。 秦湘什么都没看到。 院正开了药方递给秦湘,“过些时日,我将药丸送去相府,你自己看看能不能用。照你这么说,他的身子应该被掏空了,有孩子了吗?” “没有。”秦湘摇首。 院正拿着药方的手抖了抖,下意识抓起秦湘的手腕诊脉。 “你、你……”院正不等秦湘反应就诊了出来,一时间,震惊无语,“你、喝了多少。” 秦湘抿唇,躲着院正的视线,“不算多,我做不了母亲。” 院正膝下有女有子,知晓做一个母亲是快乐的事情,而秦湘被剥夺了做母亲的资格,何其残忍呢。 一时间,她对这个女孩添了几分心疼,“我试试、或许可以好呢。” “不瞒院正,我不想做母亲。”秦湘摇首,做了母亲,孕育孩子,到时候,孩子也会被人压着取血救人。 何必呢,不如就这样,很好。 院正闻言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将女孩揽入怀中拍了拍,“会好的,你也是大夫,知晓如何保养,会好的。” 秦湘莫名怔忪,想起自己多年没见的母亲,一时间红了眼眶,也没再倔强,而是认真点点头:“会好的、会好的。” 有阿姐在,一切都会好的。 **** 一日间,秦湘似乎成长不少,那句‘贱.奴’一直在耳畔回响,与风声、人声交织在一起。 被骂了这么多年,她明明已经习惯了,如今怎么就无法接受了呢。 她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埋入水中,试图让自己因窒息而冷静下来。 她不是贱.奴,她是温孤氏的女儿,有父母宠爱、有姐姐爱护,也有族人保护,不是贱.奴、不是贱.奴…… 水下憋了许久,脑子晕乎乎的,身子似乎漂了起来。 耳畔的‘贱.奴’如一把淬毒的刀扎在了心口上,让她想要去死。 “阿湘……” “小阿湘……” 秦湘猛地睁开眼睛,四肢恢复力气,突然跃出水面,她朝四周张望,咬得鲜红的唇角微张了张:“阿姐、阿姐……” 浴室内没有人,空荡荡的回音让她感觉很孤独,一时间,心口难受极了。 她本就一人,怎么会孤独呢。 她再度沉入水中,思绪骤然清晰起来,她不是贱.奴,要拿回卖身契,回温谷找阿娘阿爹,还有阿姐。 那么,她就可以配得上阿姐了。 有那么多族人做依靠,她可以的、可以配得上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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