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芨苦笑了一声:“我这几天……天天梦见她,梦见她找我下棋,我棋下的臭,把她气得直捶床。” “白芨。”苏郁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别想了,她不会……不会怪你的。” “我就是知道她不会……我这心里头才憋屈。” 白芨拧了拧眉头,她是极少流露出欢欣之外的情绪的人,但如今,却也饱尝了悔恨和愧怍的痛,只能仓皇逃了出去。 她突然逃到外头,也不知跑到了哪里,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这也是她头一遭知道自己哭还能哭得这样狼狈难看。 可她又不能说,为稳定军心,慕椿失踪一事,至今也无多少人知晓。 喜怒,悲欢,都只能在最有限的空间与时间中,压抑,克制,忍耐。原来属于慕椿的一切都是那么少。坐在帐中的苏郁看着桶中的银鱼,忽然想到,慕椿似乎从未向她要过什么,因而什么也没留下。 “你哭像什么样子!”紫苒忍不住骂道,“少在这里号丧。” 白芨也不忍她:“你滚!” “你让我滚?”紫苒摘下腰间佩刀,“行啊,我今儿把刀撂下,你但凡打得过我,我就滚给全营的人看!” 白芨瞪了她两眼,忽然眼眶涨红得厉害,顿足仰天大声哭了起来。紫苒设想过和她斗嘴动手鱼死网破,偏偏从未想过这人就在她眼前嚎哭起来,一时惊慌失措语无伦次:“你……什么……哭……不要……” 这一阵哭声将附近几个营的将领都逼得不得不出来一探究竟。 无奈,紫苒只好连拖带拽地将白芨拎到一处帐子里,“眼瞅着要打仗了,你哭!再哭!我治你扰乱军心!” 白芨坐在地上,哭得几乎不省人事,她突然攥住紫苒的衣摆,抹了抹眼泪鼻涕:“你得意了!慕姑娘叫人抓了!以后都没人治你了!你就来治我!” 紫苒忿然道:“她在又如何!你当我怕她一个慕椿吗?” “你怕不怕我怎么知道!”白芨抹了抹眼泪,“我就知道慕姑娘回不来了!她回不来了!” “谁说的。”紫苒无奈地上前将她拎起来,按在椅子里头坐着,“你不是觉得她有能耐吗?那如今怎么不信她了!不就是被抓了?她那么狡猾的一个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被人抓走?你也不用脑子想想!公主被她勾了魂没了心眼你也一样不成?这八成就是她在耍计谋!” 白芨愣愣地看着紫苒,忽然有些不可置信地问:“真……真的吗?” 紫苒心头一顿,她哪知道什么真假,但话已说出口了,哪有收回的道理,只能道:“当然了!” “对……对……”白芨仿佛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又抓着紫苒的衣裳擦干了脸,眼中却灵光乍现,“对对对……慕姑娘那么聪慧,这次应该和打狼蚩一样,也是她的计策罢了!说不定她就……她就在哪等着我们呢!” 紫苒叹了口气,却想,但愿吧,但愿那个狡猾又奸诈的狐狸精没事吧。 “对……对……”白芨破泣为笑,“公主,公主真是的,怎么能不相信慕姑娘呢?真是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紫苒嫌弃地看了一眼这个喜怒转换形如疯癫的家伙,伤神万分:“眼看着就要打回京畿了,你不好好去做你的军医,在大营里头哭天喊地的成什么体统。” “你说的对!你说的对!”白芨从椅子里跳了起来,“我得去做事了,我不能闲着……”她咕哝着往帐子外头走,走到帐门口又忍不住回头问:“你说……慕姑娘是不是真的没事儿啊?” 紫苒眸色暗淡,只侧过身道:“滚吧。” 帐帘放下的一瞬间,紫苒重新将佩刀系回腰间,她瞥见衣衫上的泪渍,心头没来由地一阵怅惘。 —————— “不是说不会影响说话?”兴昔掏出压在她唇齿间的手指,问大巫祝道。 大巫祝浑浊苍老的双目紧紧地注视着慕椿,随后道:“她说不出话,并不是因为咬了舌头的原因。” “哦?”兴昔拿指节轻轻剐蹭了一下慕椿的脸颊,在感受到怀中人刻意的躲闪之后,忍不住冷笑,“那就是在装哑?” 被禁锢在她怀中的慕椿低下头,颈上的铁链摇晃出响,兴昔的手伸入她仅仅能够蔽体的单薄素袍内,把玩着一道肿胀的鞭伤,刻意用指腹上粗砺的茧蹂躏开绽的皮肉。 慕椿微微蹙起眉头,却又无处可逃 “要怎么撕下你的伪装呢?骗人的孩子受到的责罚要更加严厉才是。” 大巫祝却摇头:“也许不是装的。” 兴昔蹙眉:“什么?” 大巫祝无言,只是默默从怀中取出一枚小金刀:“请您按着她,我可以试验一下。” 兴昔难以忍受旁人对于慕椿的触碰,只道:“不用试了,不能说话也好。” 大巫祝只好收了金刀,缓缓道:“我想,也许是她受到了惊吓,或是一时想不开,才不能说话的。毕竟舌头只是咬伤,并没有咬断。” 兴昔道:“那还能治好?” 大巫祝笑了笑:“这就得看长生天的意思了。” “长生天才不会在意这些。”兴昔冷笑,“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大巫祝行了礼,默默退了出去。 兴昔在大巫祝离开后,伸手解开了慕椿的长袍,微凉的风落在肌肤上时,慕椿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她被兴昔抱到笼子边的地毯上,默默注视着兴昔取来药膏,在她身上每一道伤痕处细细涂抹,当涂抹到手腕上的肿痕时,兴昔终于忍不住责怪道:“我只是想让你受一点教训,怎么会让那些下·贱的奴隶真的触碰你呢,浑忽,你被吓成这样,直接就要咬断自己的舌头,我该夸你勇敢呢?还是该教训你自作主张地伤害自己的身体?” 慕椿闭上眼,纤长的眼睫不安地翕动着。 “你明明害怕,却还要顶撞我,受到一点惩罚就想一死了之……”兴昔叹了口气,“这让把你养大的我很是伤心。” 慕椿依旧没有回应她,准确来说,她已经无法回应了。兴昔也明白,所以她没有苛责。当她命令那些下贱而丑陋的奴隶冒犯这个无助的孩子时,这个胆大妄为又胆小如鼠的孩子居然直接地选择了咬舌自尽来抵抗。 可惜死亡有时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她没有能够死去,却再也说不出话了。 但一个牙尖嘴利只会顶撞主人的宠物不会说话显然不是罪过而是一种功劳,所以兴昔并没有难过分毫。 如若可以,她希望眼前这个孩子可以真的如同一朵浑忽花一样,被圈禁起来,不会逃跑,不会说话,只需要静静地美丽,然后在生命尽头,为自己殉葬。 “别生气了。”兴昔哄着她,“我已经把那些奴隶处死了,你也该消消气了。” ---- 兴昔:我的变态值域已经拉满。 作者:你的盒饭也已加热完毕。 郁子:你的狗命快到尽头了。 椿子:我装的像吗 紫苒: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 谢谢大家~虽然我知道你们一定很难过椿子遭遇这些,但是请不要担心,郁子会来抢回她心爱之人的,椿子也远比所有人想象的坚强,她是一个只要有一片平静的土地就可以抚平所有伤痛的人。 哦对了关于这个足链,后面会解释到,那是一个极度扎兴昔心的故事。
第86章 就没啥意思的杀杀杀 长安城外,万年县军营。 “侯爷!”副将自马上踉跄奔入营中,“丹辽人撤走了!” 中军帐中,本就神色焦灼的赵翊闻言更是怒不可遏,却并未发作。另一副将登时骂道:“这群言而无信的鞑靼人!” 赵翊不禁将目光放落战局上,原本依照约定,狼蚩剿杀苏郁后,会在西北马道上放出一条路来,丹辽将以三千兵马并他所率中条山清河王旧部五千人攻入长安夺取皇位,怎料狼蚩丹辽接连失利,连太后都被皇帝扣押佛堂。 赵氏凡在皇城中人如今却成了皇帝要挟他的人质,大好局面功亏一篑不说,如今连丹辽也要撤出兵马,实在无异于雪上加霜。 赵翊忍不住想,难道上天果真在襄助皇帝,而视他一家十数年来的冤屈不顾? “朱雀门那里的军队还攻不下来吗?” 副将道:“弟兄们上午刚强攻了一回,守门禁军顽抗太甚,咱们的人损失惨重啊……” 赵翊道:“诸位皆是随家父出征过丹辽的骁勇之士,如今怎连一座小小皇城都攻不下来?如今苏郁自北方南下,一旦她的兵马从后方夹击,我们可就要腹背受敌了。”他又问,“天水与雍城两地的兵马还没到吗?” 另一副将道:“少主,只怕……以如今这个情势,他们是不愿再来了。” 赵翊不禁忿然捶案。 “为今之计,只有速速撤军从长计议。” “不可。”赵翊道,“一鼓作气,再而衰。此时一旦撤军,来日如今能够聚起这些部众?” 然而战局瞬息万变,根本不给他以思索的机会。只听帐外一阵惊天动地的马蹄声呼啸而来,黄昏时分,残阳如血,白日里强攻城门不利的将士正靠在营地休整,忽然听见这样的动静,纷纷心中大骇,一时刀枪满地,战马乱踏,只听马嘶人叫之间,一道惊电般的利箭飞刺而来,贯穿两名弃夹溃逃的散兵后,死死钉在了中军大帐的立柱上。 赵翊惊恐地看着那比常人所用粗重数倍的利箭,忽然想起苏郁腕力惊人,曾能左右双开五石硬弓。 白马踏过盛烧的火把,长枪一挑,连续数座军帐皆被掀翻。鹰盘旋穹苍,悠远而尖利的长鸣旷然散到天边。 “少主!是苏郁的皇属军!”副将高喊道,“快护送少主冲出——” 苏郁稳居马上,手持银缨长枪,枪头刺破了那副将的咽喉,拔出时血溅落了她半边的衣袍。 赵翊咒毒的目光落在那硝烟弥漫中苏郁的身影上,他不明白,同样的血脉延续与轮回,为什他还是注定输给这个人,难道从他的父辈与祖辈开始……这一切就早已注定了?不,他不相信。 另一名副将拼死将他推上战马,命一支小队护送赵翊突围出去,随即捡起地上的长刀与苏郁拼杀起来。然而苏郁这些日子失了慕椿,一颗心早已如坚石一般,连日克制更是令她的理智濒临崩溃,一杆长枪挑出,直将那名副将捅穿了胸膛,血肉飞溅。 如此杀人利器,她向来不肯轻易祭出。 只因杀器夺主,会令她丧失人性与理智。 这也是苏郁的命门,她是天生的帝王,是沙场的战神,更是人间的阎罗,然而人毕竟不是鬼,不可嗜杀成性。可此时此刻,苏郁放眼这遍地哀鸣与厮杀的战场,却只能想到,在远去万里的大漠,她的爱人或许正在受苦,或许早已不在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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