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郁训斥道:“她叫你来你就来,若是被她支开你跑了该如何?”那暗卫一时羞愧难当,只低声道:“慕姑娘……能跑去哪。” “她能跑去天涯海角。”苏郁心道,拴也拴不住,打折腿又舍不得,真是个祸害小狐狸精。 苏郁却并未发作这个暗卫,只是颇不耐烦地披了衣裳出帐,一进帐子,慕椿正坐在炉子前头烤手,时不时望着炉子上煎着的茶汤。 这里是军营,她自然也没有着绫罗的机会,只系着一件淡青的夹棉袍,虚挽着发,但就是这样素净家常的打扮,倒格外透出几股嶙峋风流出来。 这晨霜秋月一样的人儿见苏郁来了,缓缓起身,对那暗卫道:“辛苦大人了,还请大人先回避一二。” 那暗卫答应了一声,出了帐子才发觉方才发号施令的也不是苏郁,自己怎么就好乖乖应了,还极听话走了出来? 但也悔之晚矣。 “说吧。”苏郁解了风氅,“说不出正经事来,我先打你十军棍。” 军棍是什么慕椿还没挨过,但一听就是能把她打哭的东西,不禁露出一二分怕死了的神情,但苏郁还是瞧出来了,她根本就是装的。 慕椿笑了笑:“我煮了一锅好茶。”说着,还竖起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晃了晃。苏郁瞧见她手腕了系着的那条细丝,忽然就想起自己给她戴上的那条足链,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慕椿就是玉樽的公主,却已经将她的东西物归原主了,缘分就是这样的妙不可言。 苏郁于是也不大生气了,真想尝尝那锅茶是什么味道,结果慕椿端来她才知道,那居然是一锅奶茶。 慕椿挽了袖子坐在她身旁,笑了笑:“这是我家乡的做法,和狼蚩不大一样。” 苏郁极少听到她提及自己的过去,便道:“那里……很美吧。” “不知道。”慕椿又不想说了,反复无常,苏郁忍不住郁腹诽,但慕椿又道,“您想看,打下来不就好了?” 她盛了一碗捧给苏郁,苏郁闻了闻,是一股极重的甜腻奶香,茶味并不浓,颜色倒很像焦了的乳酪。 苏郁尝了一口,慕椿笑着问:“怎么样?” 苏郁脸色不大好看,艰难地思索一番:“可能……这就是……风味吧。” 慕椿掩面笑道:“不好喝?” 苏郁想了想,寻了个委婉的答案:“尚可。” “我小时候就觉得不好喝,看来殿下喜欢?”慕椿凝思道。 苏郁一怔:“你也觉得不好喝?”却发觉自己有些太殷切了,不禁有些气闷。 只见慕椿捧着她喝过的碗慢悠悠地喝了起来:“是啊,不好喝。” “那你还让我喝……” “这个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喝的。”慕椿果然也喝不下去,不动声色地放下碗。 在丹辽和玉樽,只有女子会为情郎煮一碗这种奶茶,情郎喝下去,两个人就可以成亲了。她没有告诉苏郁这个习俗,就像她永远不会告诉苏郁自己有多喜欢她。 她总是愿意等苏郁自己去明白,但这个过程又是那么艰难,这世间相爱的人们啊,也都是一样的。 “你是……想家了吗?”苏郁问。 “不想。”慕椿目光淡漠,“想也是枉然。” “我懂……如果是我,我也会很想复国。我知道……你的国民也一定在等着你。”苏郁叹了口气,她时常会有些后悔,自己这样做,是不是也在剥夺慕椿的情感,易地而处,如若是自己,想要复国的念头只怕不知要强烈上多少倍。 更何况慕椿从小到大颠沛流离,一定吃了不少苦,又怎能不怨念呢? “不会有人等我。”慕椿顿了顿,“也许有一个,但还不如没有。”她悒郁地抬眸,“人死后,都会化作一捧灰,我也许,也会……” “那你一定是最好看的那捧灰。”苏郁想安慰她,“女娲拿去捏人,也会先挑你这捧灰捏,捏个可爱的小姑娘。” 慕椿忍俊不禁,苏郁伸出手,将她朝自己的方向揽了揽,慕椿也乖巧地靠在她的怀里。 “我不问你要做什么了……”苏郁轻轻抚摸她的发心,“我只问一句,你会不会害我,你告诉我,我就信,无论……” “不会。”慕椿抬手按在她的手背上,低声道,“信我。”那声音让苏郁心安。 “好。” 苏郁想,那我们就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吧,等到水落石出的那一日,我还会爱你。 守在门口的暗卫眼看着二人手牵手走出了帐子,一头雾水地站起身,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见慕椿在苏郁身后,悄悄笑了笑,如焕然而释的冰雪一样让人沉醉。 她们走到药帐,白芨忍不住指天怒骂,大敌当前,这两个人好一阵歹一阵,还让不让人活了! ---- 白芨:我真服了你们这些老六。 二更结束啦! 我们两千……哦算错了,满一百见哦,我应该能休息几天了呜呜呜为什么要让她们两个短暂和好呢,当然是为了以后虐(bushi)肉香啊! 谢谢大家啦 祝大家天天开心 哦对了解答一个疑问,兴昔比椿子大十四岁,以后椿子会骂她老女人的,椿子是有嘴炮技能的,以后会使出来。 我想想让她怎么使。 十一假期结束啦,我终于可以一吐为快,我他娘的居然一天没放!!!! 呜呜呜呜 看见这一条的宝贝们人人一碗椿子煮的奶茶,喝哭你们,耶耶耶。
第71章 下次不要忘了 苏郁领着她在军营里转了一圈,周君将营地设于高处,俯瞰其下坦荡万里的草原,旷野通达,一览无余。残雪覆地,仿佛青黄衣衫上的几缕绣白,在日光下盈盈润泽。 慕椿并非第一次来到这里,她甚至到过狼蚩大汗的王帐,是以对这眼前风光并不在意,但苏郁却是头一遭见识北境坦荡的草原,不禁心旷神怡,如若没有战火,没有身为帝王的责任,这里将是她毕生所求的魂归之所。 她握紧了慕椿的手,后者忍不住笑话道:“再这样,整个军营的人都知道殿下和我苟且了。” “就是要他们知道。” 苏郁霸道得厉害,慕椿也无可奈何。 她们的感情离经叛道,但正因荒诞和离奇,才会让这两个人世间少有的聪明人驰往腾踔。而她们也已不是年少的孩子了,又懂得为自己这样违背道理的感情筑起壁垒,不至伤人伤己。 慕椿抬头望着穹苍上盘旋的银鹰,忽然哼唱起歌谣来,这是苏郁头一遭听到她唱歌,当然这应当属于她故乡的歌谣,因为苏郁听不懂,但那歌声既不靡丽也不粗硬,反而清清远远,仿佛山谷里飘过的含着雪香的细风一样。 慕椿的神情也那样柔软,苏郁有时也会想,如若不是命里这些离奇的纠缠,作为玉樽公主长大的慕椿会是什么样子呢?她的父母一定很疼爱她,毕竟这样皑皑白雪一样的女孩子没有人会不喜爱,何况慕椿还那么聪慧而乖巧。哦,她应该也不会叫慕椿,她应该拥有自己的名字。 “你原来的名字……是什么呢?”苏郁在她哼唱的声音渐渐小了的时候问。 慕椿笑了笑,轻轻吐出两个字:“浑忽。” 苏郁问:“这是什么意思?” “是一种……花。” “是你背后的花,对吗?浑忽……怎么写?” 慕椿在冰雪上,用手指画出一些苏郁看不懂的符号,那也许就是玉樽的文字,苏郁笑了笑:“浑忽是一种花,那你不就是小花公主?” 慕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您是什么?” “我是采花大盗。” 苏郁做出了一个调戏的神情,慕椿也很配和地做出一个被调戏的神情。二人相视一笑,仿佛一天一地之间只有她们两个。 苏郁由领着她慢慢地走,纵然二人都很清楚,也许明日,也许下一刻,战火就会袭来,她们短暂的恩爱与温存就会再一次撕裂。 但这又何妨呢? 她们在这一刻还是相爱的。 日光暖洋洋地落了下来,残雪消融,慕椿拢了拢鹤氅,依偎着苏郁的肩:“你明日就要去打仗了……” “也可能是后日。”抬手按了一下慕椿的头,苏郁哼了一声,“不还是你惹的祸。” “哦……”慕椿想,这怎么能怪她呢。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苏郁还没吃过败仗,也不怕他狼蚩可汗。” 慕椿叹了口气,心想,这回你可能要受点委屈咯。又想,我的委屈可能更大一点。 “殿下……我给你赔罪。” 苏郁凉凉地笑:“哦?”她往慕椿腰臀上掴了一巴掌,“用这个赔?” “我还是……会一点花样的。”慕椿眨了眨眼,“我也想你了……” “等打完仗。”苏郁笑,“我要你赔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 慕椿阴寒寒地一颤,那是不是会有点难受了。 次日,周军与狼蚩军在绵延数十里的河谷处厮杀,自清晨到黄昏,骑兵步兵相接不断,将整个尚未全然破冰的班珠河水染得赤红,狼蚩军队且战且退,周军一路追剿,又在荒芜一片的平原上厮杀到了夜幕时分。因周军不熟识地形,且夜间作战多有不利,苏郁秉持着穷寇莫追的原则,下令将一小支军队在新拔下的班珠河沿岸设防,大军则依旧固守朔方长城一线。 当夜里,苏郁洗了两桶血水才算干干净净地见了慕椿,后者把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不禁惊奇道:“就一下没砍着?” 这句话为她换来了苏郁好一顿教训,苏郁说不上她,但没说不动她,这一顿教训让慕椿欲哭无泪,倒不如让她狠狠上一次算了。 解了气的苏郁笑道:“我这可是铜头铁臂,生铁铸出来的。” 慕椿喘着热气,摸了摸她的手臂:“是硬邦邦的。” “不喜欢?” “喜欢……”慕椿缩在她怀里,乖得像只没脾气的小狐狸,“哪都喜欢……喜欢死了。” 后来的数日,狼蚩偶有几支散兵突袭,但都因为苏郁有备无患,最终不了了之。 周军士气高昂,预备数日后乘胜追击,一举在草原上打退这些胡虏。与此同时,战胜报表到了皇帝御案上,朝廷派了一支数十人的犒军队伍来到军营。 那一日正是三月初三。 慕椿安安静静地在帐子里等着苏郁来。 那暗卫数日之后再见慕椿,神色便更加尴尬了一些,慕椿却主动招惹她,从炭炉里扒出个烤芋头来:“大人尝尝?” 暗卫摇了摇头。 慕椿叹了口气:“我知道自己是卑贱之驱,只是觉得大人看守辛苦……” 那暗卫哪敢受她这些话,艰难蹭了过去把那个芋头接了。慕椿看着那暗卫剥芋头皮,忽然站起身掀开帐子,唤道:“殿下!”那暗卫阻拦不及,但看她又走了回来,边进帐子边叹息:“不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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