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迈出门,就被白芷涵挡了去路。 裴珏居高临下瞧着在面前撑开双臂挡着她去路的白芷涵,她的眼眶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倔强地瞧着他。 “珏哥哥,昨天的事,你要当没事发生吗?” 裴珏身子一僵,脸色也有些不自然,他不敢去看白芷涵的眼睛,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道:“昨天......是我喝醉了.......我不记得了......你也忘了吧......” 说着就绕过了白芷涵往外头走去,吩咐人备马即刻回侯府去。 永宁侯府梨香院,司棋端着一盆热水推门进屋时,就瞧见了坐在床沿上的宿梓月。 “小姐,怎么醒的这般早?” 司棋将铜盆放在架子上,走到了宿梓月的身边,担忧地瞧了眼宿梓月。 宿梓月的身子进了冬日里,就越发的不好,稍有些冷着冻着就容易过了寒气得上风寒,昨夜里宿梓月突然归家,可把司棋吓坏了。 幸好宿梓月身上的玄黑色狐裘厚实,宿梓月到屋里时,身上都是暖烘烘的。 司棋瞧了眼搁置在一旁罗汉床是狐裘,瞧着倒不像是世子的衣物。 “醒了就有些睡不着了~”宿梓月任由司棋伺候着穿上了外衣,微微呵了一口气,软软地说道。 司棋倒也没有多问,先伺候起宿梓月梳洗,免得水凉了冷着宿梓月。 宿梓月接过司棋拧干的帕子,敷在了脸上,感觉到冰凉的脸颊多了一丝热气儿,脑子也跟着活泛了起来,开始慢悠悠地转动。 她之所以醒的这般早,是她做了一个梦。 说不上是好是坏,只是有些意外。 梦里她回到了幼时的元宵灯会,长安街上灯棚林立,彩灯斑斓,人流如织,繁华喧嚣至极,她与裴珏一同去街上赏灯游玩。 人很多,她牵着裴珏的手,生怕走散了,行至永安桥,过百病的百姓太多了,撞散了她同裴珏牵着的手。 她被人流挤得一直后退,一不小心就挤到了桥墩边上,半个身子都被挤得探出了桥外。 她着急地想要呼唤裴珏,喊出口的名字却成了——邢穹。 离奇的是,她真的瞧见了邢世子,她于人群中逆流而来,牵着她的手安稳下了桥...... “小姐,帕子给我吧~”司棋的话打断了宿梓月的思绪,她的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邢穹冲着她在笑...... 宿梓月不自觉勾起了唇角,那样灿烂的笑容,好似元宵灯会上的烟火,金的,银的,一束束的在空中炸裂,绚烂了整个夜空。 “小姐,你今日瞧着心情倒是不错~”司棋笑着拧了帕子,复又递给了宿梓月,“只是今日的请安,怕是又有一遭不顺心了~” 昨天宿梓月同裴珏一起出门,最后却是宿梓月一个人回来了,留了世子在别庄,爱子如命的夫人怕是又要念叨宿梓月了。 虽说有老夫人疼爱,如今当家的到底是夫人,老夫人越是偏疼她家小姐没给夫人脸面,夫人在细微处越是苛责她家小姐。 司棋是宿梓月从江南带来的丫头,并不在侯府的人事册子上,也不走侯府公账领月银,对于侯府的主子倒也不用卑躬屈膝,是以司棋敢同宿梓月抱怨。 她家小姐就是太过于心善,总是不与人计较这些,如今瞧瞧,他们这院子里,除了几个黄毛丫头,连个一等大丫头都没有。 夫人还说是她家小姐需要静养,太多人会影响到宿梓月休息。 “唉~”司棋轻叹出声。 宿梓月擦净了手,递回帕子,瞧着司棋这愁眉苦脸的样子,轻轻点了点司棋的鼻子:“你这小丫头,这一大早的,就叹上气了,你家主子我可不会因着不相干的人影响自己的心情~” “小姐,那可不是不相干的人,您要是同世子定下婚约,夫人可就是你未来婆婆~”司棋可听过不少婆媳不和,婆婆磋磨媳妇的故事。 宿梓月抬眸瞧向桌角那紫檀木的翘角条桌上,那儿放着一尊观音像,是她的舅母也就是裴珏的亲娘送的,让她每日三炷香的虔诚祈祷。 求菩萨保佑她的身子好转,日后好替裴府开枝散叶...... 宿梓月走上前,点燃了一炷香,供奉在观音像前,瞧着缕缕清烟飘散,看了好半天,释然地微微一笑。 她捏了捏宽大衣袖里的手,下定了决心,她要去同外祖母说清楚~ 裴珏匆匆赶到永宁侯府时已经快到巳时了,他匆匆赶往了木樨堂,先去给老祖宗请安。 听着老祖宗转述了宿梓月的意思,裴珏连说了三个‘不’,他顾不得世家仪态,撩起袍子匆匆就往梨香院跑,路上遇到了外出归来的邢穹。 裴珏匆匆喊住了人:“邢世子,站住,我有事问你,关于阿月的。” 邢穹停住了脚步,瞧了眼裴珏慌张的模样,眼神一暗,示意身边的侍卫退下。 “世子有何问题?” “昨晚上,你同阿月一起回府,路上可是发生了什么?”裴珏绷着脸瞧着邢穹,眼里的怀疑是藏也不藏。 “世子为何这般问?” 裴珏冷哼一声:“定是发生了什么,不然阿月怎么会同老祖宗说婚事作罢,我们原本说好的过了正月就定亲。” 邢世子背在身后的手蓦然收紧握成了拳,眸光潋滟,竟是比头顶上的日光还闪耀。 过了好半晌,邢穹才清了清紧张干涩的喉咙,开了口。 “世子你身边不是已经有了人,做人可不能太贪心。” 裴珏身子一个晃动,堪堪退了半步,一脸吃惊:“你,你怎么知道?昨夜,你,你们,是不是?” 裴珏想问阿月是不是瞧见了他同芷涵的事,话到嘴边又难以启齿。 “我,我那是,我只是喝醉了!” 裴珏懊恼地一把扯过一旁树梢上的树叶,气愤地丢在地上。 “不行,我不同意,我要去同阿月解释下,阿月一定会原谅我的!” 说着也不看邢穹一眼,匆匆往梨香院跑。 邢穹瞧着人的背影越来越远,眼里的光却越来越亮。
第7章 心疼 天光熹微,朝露凝霜。 司棋浅浅地打了个哈欠,眼角都有些晶亮,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懈怠,伺候好了宿梓月梳妆。 “小姐,你这为了躲着世子,一日起得比一日早,这么下去,怕是你起了,老祖宗都没起~” 宿梓月纤细的指尖儿抚过贴身的襦裙,整理好了细腰上的腰带,潋滟凤眸里一片清明澄澈,毫无早起困顿的憨倦,只眼底较往日略青黑些。 这些日子,宿梓月都睡不安稳,昨夜更是听见了夜半三更的梆子声。 “不许浑说,老祖宗清晨要做早课,除了身子不爽利的日子,可从未有过懈怠~” 宿梓月的声音本就有些甜软,她这般不疾不徐温声细语的时候,总是会给人一种特别舒服的感觉,尽管她这话略带些指责,也十分的好听。 司棋知道宿梓月并没有真的生气,她也是打心底里心疼她家小姐。 原本身子就弱,还起的这般的早,睡眠不足,又怎么能养的好身子。 虽说是嫡亲外祖母,到底不是在自己家,从前老爷夫人在的时候,他们可从不许小姐早起去请安。 老夫人虽说疼爱小姐,到底还是隔着一层,有所不同。 世子可就没听说日日地去请安。 “小姐,咱们还能回江南吗?”司棋蹙眉瞧着镜子里的宿梓月,老爷过世也已经满了一年了,如今小姐的衣物逐渐添了一些颜色,倒是比之前那素净的一身白瞧着有活气些。 永宁侯府姓裴,小姐姓宿,到底不是自己家。 从前因着老夫人的想法,要把小姐同裴世子凑成一对,日后这也算是小姐的家,如今小姐已经同老夫人说了,不愿意与裴世子定下婚约,那这侯府说起来就只是外祖家。 既然如此,他们不若回江南。 宿梓月何尝不想回家,可是她母亲早逝,如今父亲也不在了,父亲也无兄弟姊妹,祖父祖母也早就不在,她一个女子,孤身一人,想自立门户在如今的律法下却是不能够的。 宿梓月眸光微凝,然后暗了下去,轻轻叹息一声。 “走吧,去给老祖宗请安。” 宿梓月请完安出了木樨堂,天色也还尚早,日头都没有完全从东方露出来。 刚走过木樨堂外的竹林小径,就与匆匆行来的裴珏撞了个正着。 宿梓月唇边掬起一个浅笑,行了个平辈礼:“表哥~” 动作礼节都没有什么错处,甚至很是标准,看的裴珏心头震动。 这番作态,竟是与宿梓月初来府里一致,礼貌中透着疏离。 裴珏眼眶渐渐泛了红,上前一步,一把拽住了宿梓月握着帕子的手。 “阿月~”裴珏开口就发现喉头干涩的很,艰难地说道:“你这是诚心要跟我生分了,阿月,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你要不开心,你尽可以骂我几声,或者,你不解气也可以锤我两拳出出气。” 裴珏低着头,细细哄着宿梓月。 宿梓月脸上端庄的浅笑未曾变过一丝一毫,内心也毫无波动,只是她的手被裴珏禁锢住抽不开,这让她有些懊恼。 “表哥,你先放开我~”宿梓月轻声说道,她知道如何能稳住裴珏,加了一句,“你弄疼我了。” 果然裴珏即刻松了手:“对不住阿月,我瞧瞧可哪里伤着了?” 宿梓月即刻收回了手,拢在袖子里:“表哥可有何事?” 裴珏一脸懊悔:“那日别庄,对不起,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不好?” 宿梓月瞧见了远处有侍女朝这块走来,想了想,同裴珏说道:“咱们去那边聊~” 出了月洞门,就是一个小花园,花园中间有一处凉亭,阳光正好已经扑洒在了上头,去那儿坐着不仅能赏景,还能晒会儿太阳。 裴珏匆匆跟上了宿梓月的步子,到了凉亭,刚一落座,就竹筒倒豆子的把那日在别庄的事情全部给说了。 “阿月,你信我,我真的是喝醉了,我,我一直心悦的是你,你该是知晓的~”裴珏还举起一只手,竖起三根手指发誓:“我真的不喜欢芷涵,我喜欢的是你,我发誓~” 宿梓月听他说完,才缓缓开了口:“不关旁人的事,是我自己,我觉着这婚事不合适。” 原本老祖宗提议让她嫁给裴珏的时候,宿梓月觉得也还行,至少不用嫁到一个陌生的人家,又能继续陪着老祖宗。 现在想想,她这想法也过于自私了,对于裴珏也不好。 “表哥,一直以来阿月都把你当成亲人,并无男女之情——” “我不信!”裴珏打断了宿梓月的话,“阿月你是不是吃醋了,我真的,我发誓,我喜欢的是你,你要是不高兴我见芷涵,以后我就不见她了,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嘎吱’一声脆响,宿梓月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瞧去,不远处金叶榆后头,白芷涵惨白着一张脸看了过来,眼里的泪水如同叶子上的朝露,滴滴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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