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想起过去种种,宿梓月的心都会一阵一阵的抽痛。 忽然,脸上一热,她抬眼看去,刑穹一脸担忧,手指掠过她的脸颊,她也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已哭湿了一张脸。 “无事,只是想起从前,总觉着替母亲难过。”宿梓月吸了吸鼻子,“母亲死前最担心的,就是我会因着子嗣的事,日后嫁人了被夫家磋磨,或是同她一样担上家族子嗣不兴的罪名。” “所以,她才想着将我嫁回裴家,好歹有份亲情在,且外祖母也是心疼她的,想是会多一分怜爱我,就算日后外祖母不在了,舅舅也总会护着我些。” “母亲同外祖母说我和她一样,于子嗣上艰难,外祖母说以后裴珏有了庶子庶女可以记到我名下,其实我也知晓,外祖母或是有些怜惜在,然舅母是完全因着我身上可带回的财物实在丰厚,才捏着鼻子应下的。” “不过,也无所谓的,她们为了钱,我为了有个地方安身立命,左不过都是利用,两厢都有好处,倒也谁也怨不着——” 宿梓月话未说完,就被刑穹拥进了怀里。 刑穹用力抱紧了宿梓月,像要将人融进身体里一般,二人之间没有一丝缝隙,紧紧贴着,宿梓月都能听到刑穹的心跳声。 “以后,我照顾你,给你养老,别听那些天杀的,竟打着主意让你给别人养孩子,他们也配!” 宿梓月听到耳边刑穹咬牙切齿的声音,心中发笑,锤了她一拳头:“你这一身的毛病,还不知道好好休养,到时候谁照顾谁还说不准呢。” 刑穹也笑了,笑声低沉悦耳:“互相照顾,以后我们互相照顾,一直到老。” 宿梓月头抵着刑穹的肩头,嗡嗡地应了声:“好。” 说完后,她微微撤开些,推着刑穹松了手,拉着人端正了姿态,对着长生牌位正色道:“母亲,我同刑穹会彼此照顾的,您别担心了。” 宿梓月说完就带着人出了偏殿,找主持要了一间厢房,刚刚抱着刑穹,发现她衣衫都有些湿,想到她的历节病,心中忧心不止。 厢房里,燃着炭盆,还有干净的僧服,宿梓月催着刑穹脱了外袍,换了烘暖的僧袍,她拿着换下来湿了的外袍搭在炭盆上架起的衣架上烘烤。 小沙弥还送来了寺里自己熬煮的香甜的豆浆,还有一桌斋菜。 两人稍稍用过些,喝着香甜的豆浆,在碳笼旁烤火聊天。 “阿月经常来寺里吗,瞧着刚刚的小沙弥似乎都认识你。”刑穹猜想宿梓月大约是常来拜祭,“以后我同你一起来,拜祭伯父伯母。” 宿梓月听这话就知道刑穹误会了,艰难地扯了个笑:“母亲才不忍心我这般累着,是舅母,她说我这身子,让我除了每日的按时喝药,还要我勤来烧香拜佛。” 说到这宿梓月苦笑一声:“我进侯府第一日,舅母就送了我一樽观音送子佛像,要求我早晚跪拜祈愿。” “欺人太甚!”刑穹将手里盛放豆浆的石墨碗重重搁置在炕桌上,厉声呵斥,“人都没过门呢,让一个姑娘家拜这个,这侯府怕是一点礼义廉耻都不讲了!” 刑穹气得胸脯发颤,呼吸急促,她是怎么也没想到,阿月竟然还受了这种委屈。 天杀的,她如此放在心上都怕委屈了的姑娘,从前竟是被这般磋磨,永宁侯府,好样的!刑穹眼角眉梢都透着冷意,这桩桩件件的,她迟早要同他们算! 宿梓月瞧刑穹竟是比她还要气愤一般,不由得心一暖,伸手戳了戳刑穹气呼呼的脸,笑着说道:“没事,不在意就不会难过,我只是......” 她将碗底的香甜豆浆一饮而尽,让这甜味冲散些嘴里的苦涩:“我只是没想到,老祖宗会这般,全然不顾我的心意,背着我去寻上了宿家族长,兀自就要替我定下亲事.......” 她叹了口气,从前的疼爱关照,总不会都是假的,说到底,还是心疼亲孙罢了。 刑穹接过宿梓月手里头的空碗,放到一旁炕几上,拉过宿梓月的手,拢在手心里:“别担心,这事交给我。” 只要知道阿月愿意同她成亲,她就不会放手,她原本唯一的担心也就只是阿月的心意。 只要两人心意相通,只要阿月心悦她,以后想同她在一起,那她就有法子。 别说一个永宁侯府,就算是对方是皇亲贵胄,甚至是大业的皇帝要同她争阿月,她都敢抢!
第36章 众人心思 禹王府,韶光院主屋内,锦幔绣屏,宝烛熏香。 禹王妃捡起金丝柳木翘角桌案上的一枝红梅,对着青瓷玉壶春瓶比划了下高度长短,又略略看了看这枝红梅的枝丫走向。 ‘咔嚓’一剪刀,修建了多余的枝丫,插进青瓷玉壶春瓶里,打断了一旁喋喋不休的禹王。 “王爷,你瞧,臣妾这花修的好看吗?” 禹王无可奈何地瞪了她一眼:“本王可没有心情看劳什子的花,爱妃,你说说,刑穹那臭小子是不是太过分了!” 禹王又继续了刚才的话题,继续数落刑穹。 “那臭小子,上回来开口,临时改了我的病愈计划,这回倒是好,上来就说要找父皇赐婚,他当圣旨是她家书案上的宣纸呐,想要什么写什么!” “再说了,父皇如今一心问道,哪里会过问这些事,这要是本王直接去提了,那父皇还不得疑心本王同刑穹的关系?” 王妃把插好梅花的青瓷玉壶春瓶放到了西边月洞窗下的半月桌上,瞧着满意,回头看了眼兀自生气的王爷,幽幽开了口。 “邢世子可是让王爷直接去提?” 禹王顿住了痛骂刑穹的话语,“这倒没有,她也没有这般失了智。” 王妃莞尔一笑:“王爷心里这不是明镜似的么,邢世子是怎么样的人,王爷比臣妾总是清楚些的,连臣妾都知道世子是个谨慎人,王爷又何必如此忧心。” 禹王瞧着王妃那促狭的笑容,知道人是在嘲笑他杞人忧天,他到也不是真的担忧,他就是生气来着。 “那臭小子,过去从不跟我开口求什么,如今一连两次,都是为着一女子,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精明果敢,冷酷无情的铁血将军么,我看她是入了温柔乡,被化了一身英雄气,只怕日后也是个难过美人关的大俗人!” 王妃被她这形容,给逗得笑出了声:“王爷这番气愤,臣妾都有些吃味了。” 禹王话语一滞,赶忙解释:“本王就是气不过,本王一次次约着她想比划一场,她都各自理由推却,如今有求于本王了,倒是说来就来。” “她将本王当什么了,那不妥妥一个工具人!” 王妃饱含深意的眸光停落在禹王脸上,那眼神似乎在说,‘不然呢’。 禹王:...... ****** 景园内院,赵玉红也在同刑穹说这事。 “你就这般上门去求禹王,怕是不妥,虽然你早早地选择了襄助禹王,可上位者的心有时候小的如针孔,他们啊只想你给他们流血流汗,一旦开始有了要求,心中怕是就生了嫌隙。” 赵玉红一张脸拧巴得都看不出日常里的飒爽了,她忧心忡忡:“而且,你这要求,委实过头了些,赐婚这种满门荣耀的事,除了皇亲贵胄,谁能有这殊荣,你虽说有些功绩,但在圣上眼里怕也不算个什么,他又怎会替你出这个头。” 她觉着这事情实在冒险,刑穹就算喜欢宿梓月,大可用其他的方式,何必这般,将事情都搬到了明面上。 “师傅别担心,此事我自有计划,我也并未让禹王直接出面,只是中间需要他的帮助而已。” 赵玉红瞧着成竹在胸志在必得的刑穹,心里头倒是复杂的很,一方面既高兴她终于寻着那么一个人,一方面又担心,这人对刑穹的影响太过了,她担心最后要是不成,那刑穹怕是会疯...... “你自小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这回我希望你多些谨慎。”赵玉红马上就要回去了,临走前知道了这事,还真是走的有些不安心。 刑穹倒是沉稳的很,她今天来找赵玉红,除了送行,也有一件事要请赵玉红帮忙。 “师傅这回回去走的水路,您又同漕帮相熟,我想求您一件事。” 刑穹低声同赵玉红说了她的计划,她想让赵玉红扣下宿氏的族长。 赵玉红对此倒是不甚在意,“扣多久?” 这要是顾磊在的话,必是要调侃上一句,刑穹那大胆的行事作风,也有赵玉红的责任。 也不说劝阻下,也不问下缘由,问的是扣多久,难道刑穹说扣一辈子,她就扣一辈子吗? 刑穹说:“等我消息。” 赵玉红点点头,就应下了这事,只是她还是有个疑问:“为何不直接给些颜色瞧瞧,让人投靠咱们这头。” 刑穹不赞同:“这等小人,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都有可能反悔。” 她不能冒这个险。 ***** 天气渐渐转暖,永宁侯府这些日子也忽然热闹了起来。 老祖宗近日里像是十分地有兴致,欢欢喜喜地置办了好些活动,府里的小姐少爷们齐聚,一时间老祖宗院里成了侯府里最热闹的去处。 只是老祖宗虽然做的含蓄,但是府里的人,又有哪个瞧不出来,老祖宗是想给宿梓月还有裴珏创造机会。 宿梓月当然也知道,只是当不知道,那日刑穹特意叮嘱,在侯府里,让她只面上应和着,不叫人起疑心,剩下的都交给刑穹。 虽然不知道刑穹会如何,但是宿梓月相信她,总是会办的妥帖的。 今日老祖宗拿出了彩头让大家投壶比赛,宿梓月无甚兴趣,只在亭子里远远瞧着,顺便投喂着池子里的锦鲤。 裴珏原想去陪着宿梓月,但又想赢下老祖宗特意拿出来做彩头的翡翠东珠软镯,冲着宿梓月笑道:“阿月且喂着鱼,等我赢了这镯子送你戴着玩。” 宿梓月莞尔一笑,也不应声,继续喂着鱼儿。 围池里,只要扔下一点吃的,那些鱼儿就踊跃地探出水面,长大了嘴,一个个跟嗷嗷待哺的婴儿似的。 “我可真是羡慕月姐姐你,不用自个去争抢,就有人在那儿替你赢彩头,你尽可在此观鱼赏花,好不惬意。” 宿梓月歪头看去,白芷涵泛红着一张脸,额头上还有些细汗,像是刚投壶玩乐结束,一手拿着帕子,扇着风走了过来。 宿梓月没接话,继续喂着鱼。 白芷涵也无所谓她这种态度,径直坐到了她旁边的位置,也探头看着池里的鱼。 “姐姐心善,连池子里的鱼儿都很喜欢你呢。” 宿梓月这才抬起头,瞧了她一眼,眼里很是厌烦,“你要说什么,就直说。” 她实在不耐烦听这些弯弯绕绕。 白芷涵轻笑一声:“只是感慨下,姐姐就算人在这一角,还是很多人惦记,姐姐想来也看得出来,今日的活动就是特地给姐姐办的,珏哥哥刚也说,赢了的彩头也是要送给姐姐的,姐姐真是好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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