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身的狼狈,从头到脚,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一样,头发水淋淋地贴在脸上,只露出了一只黑亮的眼睛。 那眼睛的主人在见到她后,惊讶的拨开了挡人视线的黑发,瞪大了眼珠子瞧着她,好似受惊过度了一般,张着嘴没个声音。 她这头发一撸开,师清浅就完全看清了她的模样,和她想的一样,是那个蠢货。 这蠢货又不知做了什么蠢事,一张脸上五彩纷呈,刚刚被头发挡住的眼睛,不知道是被打了,还是摔下来撞哪了,青肿得恐怖。 还有那滴着水的鼻子,山根往下处,横亘着一道裂口,红紫的伤口里,雨水夹杂着鲜血顺着脸颊流下,同她那带着血丝的鼻涕混杂在一起,差点就顺着嘴角那道深深的伤口,流进了她半张着的嘴里。 “天呐,你这丑东西是怎么弄的,怎么伤得这么严重啊,你的皮毛呢?!” 师清浅眼皮微掀,望着眼前这副狰狞模样的人,听着她喊自己丑东西,心下嘲讽,还是那般没有自知之明。 真该给她个镜子,叫她瞧瞧自己如今是怎么个丑样,竟也好意思喊别人丑东西。 每次遇见她,总是能叫师清浅那平静如水的心起波澜,她总是难以将她当个无关人等,她也总是有叫她多看一眼的作死能力。 但她现下实在不想看到这张脸,师清浅费劲地想挪个位置,眼不见为净,但刚动了一下身子,那拉扯着五脏六腑的疼痛就叫她眼前一黑。 四肢一软,师清浅无力地跌倒在地,身上那些伤口顿时又迸射出了一道道的血雾。 “啊,你,你别动!天啊,怎么会伤的这么重,天杀的,哪个王八蛋做的,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阿翎望着眼前的丑东西,它的身上全是一道道恐怖的伤疤,上头还有一簇簇黏连的碎肉,瞧着像是叫人生生给扒了皮。 她知道奇鹤山里也有很多不是人的东西,那什么破水晶球测的什么善念值,这种能丧心病狂虐狗的人渣竟然也给放了进来! “你别死,你千万别死,怎么办,我要怎么办。对,真气,输真气。” 阿翎惊慌地看着眼前的丑狗挣扎了一下后就软软倒地,好似完全没了气息,她慌乱地拿手覆上了地上这看起来没一处好皮的丑狗胸口,往里头输入真气,想要护住它的心脉。 师清浅剧痛倒地后,感觉神思都有些混沌,眸光里只剩下一些光亮,已经完全看不清四周景象,忽然,冰冷异常的身子里竟然多出了一股暖意。 那股暖流进入身体后,在心脉周围筑起了防护罩。 师清浅怔愣地失去了思考能力,那人,在给她输真气? 怎么会呢? 师清浅觉得她一定是出现了幻觉,那样的人,怎么会浪费真气救一个不相干的人。 阿翎空余的手用力抹掉了脸上挡住视线的雨水,看着地上的丑狗还是没有什么好转的模样,心下急得身子一阵阵发颤。 它的伤势实在太重了,阿翎知道,就凭她是救不了这丑东西的,她用真气护住它的心脉后,脱下全是水的外衣,用力拧干。 阿翎屏住了呼吸,颤着手,小心翼翼,一点一点的将地上的丑狗慢慢托起,用衣服包裹住这已经血肉模糊,完全看不见一点好肉的躯体。 她的内衫也在瞬间被染上了一片赤红。 阿翎用力抹了一把脸,把碍事的发丝往耳后一捋,青肿的眼里,眸光坚定。 “我一定会救你的。” 她迅速给怀里的丑狗捏起一个防护罩,御剑往磐彦山而去,她只能去求镇蒲药庐的牧伶药师了,洞府那些医修一定是不会给条丑狗治伤的。 那牧伶药师虽然脾气差了点,但她每次受伤,也就只有牧伶药师会给瞧。 阿翎御剑而起,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丑狗,它这模样实在是太惨了。 她原还以为今天的她已经够惨了,没想到还能遇到更惨的,这么丑的狗是得罪了谁了啊,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 “你放心,我一定找人救你。” 狂风席卷,暴雨肆虐,阿翎第一次在这种天气下御剑,镇蒲药庐又在奇鹤山深处,一路上的奇峰险峻,层峦叠嶂,让阿翎浑身血液都似汇聚在了眼里。 她的眼睛一下都不敢眨,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撞上了什么。 呼啸的风从耳边快速略过,师清浅透过结界往上看,黑夜暴雨里,一闪一闪的光影中,她只能看见那人的半张脸。 她的下颌绷得很紧,好似在咬着后槽牙,能看到脸上肌肉凸起的轮廓。 疾飞的暴雨把她的脸拍的一片赤红,大约是感受到了师清浅的目光,那人忽地低下了头快速瞧了她一眼。鲜朱复 只一眼,她又继续目视前方,但上方却传来了呼喊声。 在暴雨里,那声音有些模糊,但那话语却又很清晰。 她说:“你别怕,我一定会救你。” 师清浅看见随着她说话的动作,她唇角的伤口又渗出了血珠,随着这些划过的暴雨隐匿在了黑夜里。 好丑...... 丑到师清浅不想再看。 她用力地闭上了眼。 忽地,一阵天旋地转的失重感传来,师清浅的心脏好似被什么给狠狠攫取住了往上高高吊起,又猛地撒手,一颗心脏就这样从高空坠落漆黑的深渊。 师清浅用力顶开了千斤重的眼皮,重新获得了一线光明。 破开混沌的光线里,一张肤色不算白皙但一瞧就十分健康的脸庞带着隐隐笑意渐渐靠近。 “醒了?” 耳边传来的清丽声音里带着惊喜,师清浅耳朵动了动,这声音和梦里让她‘别怕’的声音一模一样。 师清浅抬眸去瞧,视线朦胧里,她只能看个模糊的轮廓。 她用力半眯起眼,想要视线聚焦。 阿翎看到丑狗在用力掀开那刚缝合好的眼皮,担心它又把伤口弄裂了,伸手轻轻覆在了它的眼皮上。 感受到手心里的眼睫在剧烈颤抖,那眼睫扫过手心痒痒的。 阿翎重重呼了口气,有力气睁眼了,想要是没什么大事了。 这一次牧伶药师给丑狗救治的时间可比上一世多了一倍,她在外头从天黑坐到了天亮,又从天亮坐到了太阳当空照。 直到刚刚,瞧着都到正午时分了,这门才是是开了。 牧伶药师要她先看着点这丑狗,她要去配些特殊的药。 师清浅混沌的思维终于渐渐清明,一只眼被覆盖着,她只能用另一只眼去瞧。 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明,师清浅望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庞,上头眼睛鼻子嘴巴都好好的,那眼眸也是一如既往的明亮。 感觉到眼皮上的温热,师清浅浑身的紧绷骤然一松,她醒了。 师清浅被紧紧拽着的心终于松了开来,幸好,那都是梦,阿翎没事。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看着面前明眸皓齿活力十足的阿翎,她眼眶微微酸涩。 梦里阿翎那可怜样,实在叫人看了难受。 师清浅用力一个呼吸,轻颤的眼睫又碰上了那温热的手心,她用另一只眼感激地瞧了眼正护着她眼睛的阿翎。 想到梦里的场景,第一次掉落穹顶没人救的情形,还有第二次遇到阿翎,她却是那般凄惨模样。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 更奇怪的是,明明只是一个梦,她却真切的感受到了第一次没遇到阿翎,那一个月里的疼痛和绝望。 她庆幸那只是一个梦,现实里,她遇到了眼前这个烂好人,这么大的暴雨,竟然就只给她上了结界。 师清浅望着阿翎的目光,透着感激、庆幸,目光缱绻温柔,看得阿翎一阵诧异。 阿翎眨眨眼,仔细看了眼丑狗的目光,还真看到了感激,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柔? 她也说不好这丑狗的眼神几个意思,但可以肯定的是,很反常。 上一世她可没在丑狗眼里看到感激,那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阿翎心想,估计是这一次伤得比上一世重的多,估计是死里逃生了,这白眼狼,不对,白眼狗,才有了这丁点的感激。 阿翎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但不管怎么样,管它是感激,还是什么,阿翎反正也不要它报答什么了,她只当自己是行善积德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狗一命,就算她五级浮屠好了。 不对,这么丑的狗,得减一级,就四级好了。 阿翎默默仰头,往头顶上三尺瞧,在心里默默说了句‘记得给我记上功德’。 她心里的话音刚落,牧伶药师拿着几个药瓶,还有一个乾坤袋进来了。 阿翎心道不好,立马起身告辞要离开。 牧伶药师一抬手把人给拦下了:“把这异兽带走。” 阿翎:“啊?” 牧伶药师:“嗯?有什么问题?” 阿翎抿了抿唇:“这不是我的狗。”这一世她是不打算养这没心肝的丑狗了。 牧伶药师眉心紧蹙:“这不是狗,是异兽。” 阿翎立马点头:“好的,异兽,我不养异兽。” 灵兽她都不想要,何况是异兽,再说,这是哪门子异兽,这不就是一条丑了一点的狗。 牧伶药师额角一阵抽搐,望了眼一旁的主上,见她的目光望着阿翎,似是也想跟她走。 她这里人多眼杂的,并不合适主上养病,何况主上如今受伤,灵力充沛的地方才能恢复的快。 奇鹤山灵力最充沛的就是三峰十二洞府所在的各处洞府。 她用力干咳一声,迅速换了一副面孔,横眉冷目地瞪向阿翎。 “赶紧带走,你带来的异兽,还想丢在这叫我照顾吗,你看我闲得很吗,赶紧走,还有这些药内服,乾坤袋里的伤药外敷,一日三次!” 她说着根本不给阿翎拒绝的机会,把东西强塞给了阿翎,又转身歉意地看了眼主上,小心给她抱起塞到了阿翎的怀里。 阿翎就这样,再一次带回了这条丑狗。 回到洞府,阿翎没好气地把手上的东西一股脑全放到了石桌上,指着丑狗恨恨骂道:“我可真是欠了你的,我跟你说,我就养你一个月,一个月后伤好了,你就给我滚!” 至于牧伶药师给的那些药,她不用打开乾坤袋都知道,里头的药能铺满她整张床,上头还贴满了用法和注意事项。 麻烦得很,上一世她就整整照顾了这丑狗一个月。 师清浅趴在石桌上,耷拉着脑袋,静静望着阿翎,目光似是有些受伤。 阿翎真的是怀疑自己被昨夜的大雨给浇出毛病来了,总觉得这狗看人的样子有点熟悉,瘆人得很。 她虽然说着就养一个月,但还是用凝气藤给丑狗编了个窝,还有吃饭的盆、喝水的碗,该有的东西倒是一样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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