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或许许云知对她这个妻子并不满意。 当天晚上,符光海叫符瑶回家吃饭,又想像以前一样示好,让这件事不痛不痒地翻篇。 可符瑶不想、也不愿意就这样原谅他们。 她逃到酒吧,喧闹的音乐和嘈杂的人声将她淹没,她一个人闷闷地把面前的酒喝光,干坐到凌晨,直到表演的乐手下台、客人们走得一干二净了,老板上来问符瑶需不需要帮助。 她摇摇头拒绝了,起身要付酒钱。 老板提醒她:“刚才有位女士替你付过了,她在吧台等你。” 符瑶疑惑,不觉得会这么巧遇到熟人,直到看到了许云知。 她穿着和白天分别时一样的衣服,就连端坐在那里的样子都和刚见面时如出一辙。 符瑶轻轻咬了下唇,想要不声不响地从她身后溜走。 可是她高估了自己的清醒程度,一脚踢到一旁的凳子,整个人都差点摔飞出去。 许云知听到动静回头,扶住她:“要送你回家吗?” 符瑶稳住身子,偏着头嘟囔:“我不回。” “那你回哪里?我送你。” “我打车,不用麻烦你。”符瑶忽然头晕的厉害,一把推开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这种时候她连装都不想装,应付许云知会让她感到精疲力尽。 许云知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又缓缓放下,紧跟着推门出去,就看到符瑶走的踉踉跄跄,手机也从手里滑落。 她弯腰去捡,整个人连站都站不稳,直直往前栽。 许云知小跑两步上前,拦住她:“你喝得太多了,一个人走不安全。” 符瑶完全不管她说了什么,脑袋晕起来,满心想着的只有砸在地上的手机,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许云知没辙,只得用力把她拽起来,虚虚抱着:“先别管了,别摔到。” 符瑶整个人软在她怀里,贴着她的胸口,呼吸变得沉重。 有个能借力休息的地方对她来说是好事,许云知靠起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不舒服,相反,她身上淡淡的梅子味冲淡了晕眩感。 符瑶忽然在她怀里不动了,许云知试探地叫了她几声,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一旁等着的司机从车上下来想要帮忙,许云知看了眼怀里的人:“我自己来吧。” 符瑶能感受到她说话时胸腔的振动,耳朵痒丝丝的,又听许云知问自己,要不要先去车里休息一下。 符瑶闷闷地“嗯”了一声,脸埋在她胸前,不适地蹭了下。 到了车边,许云知费力地将符瑶放进车里,又替她把手机捡回来,塞进她手里,包着她的手背握紧:“拿好。” 和她的外在不同,相反,许云知的手很暖。 符瑶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许云知在车边站了会儿,萧瑟的寒风吹得她发丝紊乱,随即吩咐司机把钥匙留下后离开。 符瑶感受到车子往下沉,许云知坐到了驾驶位,“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车子里的空调开起来,周身空气变得温暖,符瑶眼皮发沉:“是我爸让你来找我的吗?” “嗯。他说你电话关机,联系不到你。” “打扰你休息了,抱歉。” “没什么。”许云知从后视镜看她一眼,“如果你不愿意回自己家的话,就去我那里吧,至少到时候你父母问起来,也好交代。” 的确比起大半夜在外面“鬼混”,在自己名义上的妻子家过夜算得上合情合理。 “随便吧。”或许是知道自己醉得厉害,符瑶已经没精力再去计较这些,窝在座椅里,听着许云知发动车子。 车子渐渐驶离市区,很快倒退的景色里就只剩成排的枯树和零星几盏路灯。 在她生活的二十几年间,这样的路走过无数遍,她都没有留意过。 就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变得不再能掌控自己的人生。 或许从开始就没可能,只是她没发现。 冬夜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肃静、和谐,安静到让她觉得自己任何过激的行为都是可耻的。 事到如今,她还是无法真正去恨乔岚和符光海,只恨自己不够心狠。她本可以直接扔下川洋的一切,连带她的过去一起掩埋,可是她做不到。 起先是一滴冰冷的液体砸在在手背,接着有道道温热的泪顺着下巴滑落。 又是一个红绿灯,符瑶将手盖在眼前,呜咽的声音微不可查,可还是钻进了许云知耳朵里。 上了桥,许云知把车停在路边,沉默着,看着符瑶开门下去,只是远远跟着。 风将她的发丝吹乱,压抑的哭声被吹得散落一地,东一片西一片地散落着,许云知只是默默跟在身后两步的距离,不敢践踏她的悲伤。 符瑶走到桥上的护栏边,仰头抑制着泪水。 空中飘起星星点点的雪花,落在皮肤上,触感微凉。 忽然肩上一沉,许云知替她披了件外套:“上车吧,你这样会感冒的。” 符瑶闷着没说话,好久后才开口:“你是在用什么身份关心我?刚认识三天的陌生人、说得上话的朋友、还是新婚妻子?” 许云知没立即回答,像是在思考。 但符瑶已经知道了答案,嘴角溢出一丝苦涩:“你比我适应的好,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想不开,显得我像是无理取闹。” “不要这样想,你没有任何问题。”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符瑶趴在臂弯里,嘟囔着,“你又不懂……” 她像是一件商品,被亲生父母交易了出去,而交易对象是许家,自己从头到尾都不配提出任何意见,就算提了也没人听。 她恨自己不能狠下心和父母划清界限一走了之,更恨他们不尊重自己的事实。 可许云知却说:“我能理解。被迫和一个疯子结婚,还是此前从未谋面的人,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奇怪,更别说你这个亲历者。而且这件事,我知道这对你不公,我也有义务阻止。可是我无法拒绝外婆的请求,也有很大的私心,所以……对不起。” 符瑶觉得有些荒唐。 这些天她无时无刻等待着父母的歉意,或是对她的一丁点愧疚也好,可没想到,最先等来的竟是许云知的道歉。 许云知不是个坏人,至少现在不是。 风带走了一丝顾虑,雪也暂时压抑了内心的悲伤。 符瑶跟着许云知回了家,那是一个她完全陌生的房子。 “你的房间和我的挨得很近,晚上有事可以随时叫我。”许云知牵着符瑶到房间门口,确认她可以站直才松开手,“早点休息吧。” 符瑶谢过她的好意,至少没有让她亲自开口说出分房这样的话。 洗过澡,符瑶躺在床上,酒精的强烈不适再度袭来,她开始感觉意识分离成了两个个体,一个正在从清醒中被剥离。 她听到门被敲响,门外许云知问她有没有睡着。 符瑶下床开了门,许云知端给她一碗汤,说是解酒的。 许云知刚洗完澡,周身包裹着朦胧的蒸汽,还有属于她的味道猛烈地侵入符瑶的鼻腔。 和白天更不同的是,她鼻梁上架着的眼镜,衬得她过分斯文。 “你近视吗?”符瑶问。 “有一点,白天要戴隐形。” 或许是镜片遮住了她眼里的疏离,又或是此刻她身上散发出的温暖气息,更或是符瑶醉意上头,心像是被捏了一把。 她定定地望着许云知出神。 “怎么了?”许云知被她看得有些疑惑。 符瑶不说话,接过解酒汤搁在一旁的桌子上。下一刻,拽住许云知的衣角,将自己贴向她。 双唇相贴的瞬间,符瑶感觉脑子里炸开一般,警告她不能再继续下去。 可是她不知道如何停下。 她感到许云知的身体僵住,变得更大胆了些,抓住她垂落的手,闭上眼睛将吻加深。 符瑶吻着许云知,拉着她绊倒在床上。落下的瞬间许云知挣扎着撑起身子,害怕压到她,可很快,她柔软的身体便再次俯下。 她没有阻止她,而是顺着她,继续解开睡衣的束带。 突然,符瑶鼻尖一酸,哑着嗓子抱怨:“许云知……眼镜压到我了。” 许云知一瞬愣神,随即将眼镜摘了丢到一旁。 “抱歉。” 可符瑶并不是很想听她道歉,脑子里只萦绕着一个声音,催促着:快一点。 这一夜,符瑶变得不像她自己,她贪婪地渴求着许云知的一切,就像那场荒唐的婚姻并不存在,她和许云知只是本着最原始的欲望相识一场的床伴。 哪怕符瑶并不在乎许云知是不是初次和人□□,只是恰好能让她全程都很享受,以至于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还未能适应欢爱带来的副作用。 符瑶清醒后在床上愣了足足半个小时。 直到差不多能想明白昨晚的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迈出的那一步。 有酒精作祟,也有她自己的原因。 可不管怎么说,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并不似想象中那样讨厌许云知,也可能因为她本身并不坏。符瑶想,她可以试着开始,只是确保不会再像昨晚一样。 符瑶去到餐厅的时候,许云知已经在吃早餐了。 她西装革履,没戴着眼镜,脸上又恢复了一成不变的淡然,好像昨晚的事并没有发生。 符瑶夜故作镇定地坐到餐桌前,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声早,就看到许云知推来的一沓纸。 符瑶微微皱眉:“这是什么?” “关于我们两个的结婚协议,只有两年的期限。”许云知将钢笔搁在纸上,“很早就拟好了,只是没时间交给你。” 符瑶有些愣怔:“什么意思?” “奶奶当初让我履行这份婚约时,提了一个条件。只要婚姻存续两年以上,我就可以接手爷爷的遗产,也正是因为这个,我才没有反对。”许云知看着她,眼底却全是漠然冷淡,“也就是说,两年后,我可以顺利拿到爷爷的遗产,然后我们离婚,你就能恢复自由了。” “这份婚约给我带来的利益远大于你,所以在此基础上,为了公平起见,你可以随意提条件。”许云知所强调的公平,像极了谈生意时为己方增添的筹码。 她也不愿意对动机有过多的解释,只是将结果告知符瑶。 这让她突然意识到,许云知最难改的是出身,也是她的本性。 她也是交易中的一环。只不过和自己不同的是,她是商人。 “所以这就是你最开始的打算,协议结婚?” 许云知点头:“是的。” 许久,符瑶缓缓抒出一口气,嘴角浮现出的笑容里却没有半点开心。 半晌,她自嘲似的摇摇头,拿起笔,直接落在签字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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