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安静得莫名有些尴尬。 符瑶的目光被风牵着,扫过她身上,又极快地挪开:“你一点都不意外吗?” 许云知淡淡回着:“协议里并没有说你不能来。” “也是……”她能这么想最好。 符瑶不再纠结,说起正事:“我也是刚知道,我姑姑想让你给她的公司注资。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和你说真实情况,她的公司年前刚遭遇了债务危机,欠我们家的钱还没还上,现在投钱进去很容易打水漂。” 许云知的目光从书脊移上来,认真听着。 “公司的情况,我姑姑肯定会选择隐瞒,所以……” “这个不用担心,不论什么合作,公司都会有相应的流程,如果审核不能通过的话……”许云知忽然停了下来,“你怕我会因为和你的关系而破例?” 其实话说到这份上,符瑶明白她什么都懂了。 她点点头,余光看到许云知放下书走过来,把眼镜摘了拿在手里。 符瑶的背下意识绷直了。 许云知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我得承认,最初符叔叔来找我的时候,话里话外的确是这个意思,我也想过是不是可以看在我们两家的关系上,稍微把限制放松一些。” 听她这么说,符瑶紧张地看向她。 “但我觉得,你不会希望我这么做。”许云知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对上符瑶投来的目光。 淡黄色的灯光将她的面容映得清晰,又温暖。 符瑶搁在腿上的手缩了缩:“嗯。” “不过我没想到,你会特地来和我说这些,谢谢。” “要是注资失败,亏损的钱一定会引起你家里人的怀疑。在他们眼中,我就更像唯利是图的人了。”符瑶这么做完全是出于私心。 即便这点钱在许家看来,十分不入眼。 许云知回她:“你当然不是这样的人,不用在乎他们的话。” 符瑶完全不认同。 怎么可能不在乎? 微弱的差距尚且可以造就截然不同的结果,更不用说现在大到难以跨越的阶级。 许云知不懂这些,她也不必理解这些她一辈子也不会体会到的感受。 符瑶抿了口水润嗓子:“除了这件事,我爸还和你说了什么?” 直觉告诉她,符光海不是一个懂得收敛的人,而许云知也明显很难拒绝他的要求。 不过这次许云知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其实你不用这么抗拒两家的生意往来,以我现在的身份,如果全部拒绝,符叔叔会怀疑的。” 她所谓的身份,便是符瑶的合法妻子。 合约是她私下和符瑶签订的,虽然目前还没露馅,但主动告知和被动发现,迎来的结果会是截然不同的。 符光海肯定不会轻易原谅女儿的欺瞒,而她这边,暂时也不好开口。 “商业联姻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两家之间扶持,这是很正常的事,顺其自然的结果不都是坏的。” 许云知说得在理,符瑶很难反驳。 她想,如果她和许云知并不是合约关系,也许这样的利益互换在她看来就不会这么奇怪。 “下次我不会多管了。” 许云知颇为赞同地“嗯”了一声:“而且和我比起来,姑姑才是你的亲人。” 某种程度上来说,符瑶跑来给自己通风报信,算是“大义灭亲”,之后说不定会因此惹上麻烦。 “才不算……”符瑶小声嘀咕一句。 许云知只是深深看她一眼,不再多言。 这栋房子和许家的宅子比起来小了不少,是独门独院的小别墅。左邻右舍都黑着灯,不知道有没有住人。 符瑶犹豫地问出口:“你一个人住吗?” “家政阿姨每天白天来,下午就会离开,我不喜欢留外人在家过夜。”许云知解释。 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符瑶点点头,又说:“那我先走了。” 许云知问:“要不要送你?” 断定符光海还在因为晚饭时的事生气,现在回去免不了要大吵一架,符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没意义的事情上。 符瑶沉默着摇了摇头:“去找我朋友。” 好在许云知从不掺合她家里的事,只是象征性地叮嘱她注意安全,很痛快放她走了。 从许云知家出来已经不早了,符瑶打车去了酒吧。 之前来过很多次的老地方,即使灯光昏暗,符瑶还是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朋友坐着的位置。 束礼明显是刚结束一场社交,正有些疲惫地窝在沙发里。 见她来,才总算有了些活力,没正形地冲她挑眉:“大导演?” 符瑶微笑:“怎么不叫我大冤种了?” “我看你现在完全适应了婚后生活,应该跟‘冤’扯不上关系吧?”束礼坐起来,拍拍一旁的空位,示意她坐过来,“喝什么?” “啤酒。” “那正好,还剩了几瓶,你都消灭了吧。”束礼给她把酒开了,服务特别周到地端给她,“我明天还要开店,不能待太久,你怎么说?去我那儿将就一晚上?” “我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吗?”符瑶觉得她在明知故问,还是幸灾乐祸的那类。 来的路上她已经把今晚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束礼,她是她在川洋唯一信任的人。 回来第一天就和家里吵架,任谁看了都会可怜她,只有束礼会因为这事乐起来。 “也只有这种时候你才会想起我。”束礼装作很受伤的样子,“我在你心里啊,恐怕就这么大一丁点儿的地位。” 她大拇指掐着小指,露出一个尖尖,来体现她过分凄惨的形象。 符瑶一把打掉她的手:“少来。” 束礼只是开心地笑,她也有三四个月没见过符瑶了。 电影节颁奖典礼那天她守着直播,听到符瑶获奖后第一时间冲过去给她发祝福恭喜,但某人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了句谢谢,敷衍的不得了。 “大忙人,怎么舍得回来了?”束礼问。 “刚好工作忙完了,就回来看看。而且许云知的奶奶说想见我,我不好让老人家失望。” “哦,原来是为了你老婆,不得了,你这么爱她啊?”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束礼此前想都不敢想的。 毕竟当初符瑶和许云知结婚,像是两家父母一拍脑袋就决定的事,更离谱的是,她本人竟然同意了。 在不到三十岁的时候就决定了后半辈子相伴的人,还是在没有半点感情基础的前提下,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听她满嘴跑火车,符瑶把酒放下:“你是不是理解错了?我们只是互相帮个忙,和爱不爱她关系不大。” 符瑶深吸一口气:“而且就算不是奶奶的意思,我也打算回来。因为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束礼显然没察觉到符瑶说到最后,眼底流转的悲伤。 酒吧里光线昏暗,她只看到符瑶把脑袋低下去,以为她是在害羞。 于是束礼趁热打铁:“你老婆怎么回事?你都送上门了,大晚上的,她还舍得让你走?” “你又在想什么东西?”符瑶不满,“她没理由让我住她家。” 还是许云知自己说的,不喜欢让外人留宿的,她肯定也被排除在外。 束礼一点都不理解她的逻辑:“她家?她家不就是你家?分那么清楚干什么,她人都是你的了。” 人都是她的了…… 符瑶神色一恍。 这么说好像不对,许云知又不是她的所有物,更何况还有协议。 但仔细想,又很合理…… 束礼咋咋呼呼的挑逗着,没成想符瑶真的不说话了,突然变得沉默,像是在思考什么。 束礼愣住片刻,随即瞪大了眼睛,满眼亮晶晶的,都是八卦的光芒:“你看,就知道你懂我意思,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怎么样,是不是很爽?” “又不是我想……”回想起那些画面,就像在许云知家门口那时候一样,符瑶耳朵热起来,她伸手捏住耳垂降温,“都是意外。” 束礼一副受不了的样子,边摇头边喃喃道:“我倒是也想有这么个意外。” 看她大惊小怪的样子,符瑶只好解释道:“你爱信不信。反正那天我喝了很多酒,她来接我,我就跟她回了家,剩下的事完全是出于本能。” 束礼别有深意地笑着:“什么时候的事啊?” “我们领证的那天。” 那天,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和许云知亲密接触。 亲密到,把对方摸了个遍。 【作者有话说】 束礼:6
第8章 按理说一年多之前发生的事,符瑶不应该记得那么清楚。 可或许是仅此一次的经历太过特殊,只要束礼追问,她便能回想起关于那天的全部细节。 从被爸爸告知自己身上有了份莫名奇妙的婚约,到和许云知见面、再到发生关系,这些事情就发生在短短的三天里。 符瑶那个时候刚刚结束了拍摄工作,那也是她彻底摆脱公司后独立拍摄的第一部短片。 过程很顺利,满心欢喜回到家,以为能安心休息几天,没想到家中除了父母外,还有许云知的奶奶。 最初符光海和她提起婚约时,符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是他在开什么没品的玩笑。 可很快符瑶就发现,这非但不好笑,而且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好像根本没人考虑过她的意愿,等她回来,也只是通知。 符光海则在这件事上表现得分外积极,和女儿完全是两个极端。如果不是许奶奶提议让符瑶先休息一晚上,符光海当天便要拽着符瑶去见许云知。 可推迟的时间,对于符瑶而言不过是缓刑,她没有任何抵抗的机会。 两个从不过问女儿过往的人,却把她的未来随意交到了外人手中。 那时,符瑶的委屈和愤怒达到了巅峰。 符家的宅子里闹了一整晚,不间断的争吵伴随着玻璃碎的四分五裂的声音,到最后都化为了乔岚悲切的哭声。 而符光海在一旁板着脸,做出要跪下的样子。 这些年来,他们在与女儿的相处中唯一学会的东西,就是逼她妥协 一切错误的矛头都直指符瑶,到最后,她只是无力地苦笑,不愿再与他们争辩什么。 和许云知领结婚证那一天,出民政局的时候,屋外下起了雪。 深冬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悲惨凄凉,包括短短三天之内,她被完全剥夺的人生。 或许比这更早。 符瑶整个人都麻木呆滞,不知道许云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就连她临走前说了什么,也都变成了耳边模糊不清的嗡鸣。 手里还拿着结婚证,符瑶翻开看了看,自己的表情果然很难看,不过许云知也没见得高兴到哪儿去,也是一副肃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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