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打听到,因为房间不够,这些天许云知和符瑶住在同一个屋子。 那她们的关系,可能比自己猜测得要更加亲密。 更甚至,许云知和许云朗是亲姐弟。 想到这,她的手不自觉攥紧。 不安地等待着答案。 “她是我法律意义上的妻子。” 可能因为答案早就在猜想的备选中一闪而过,所以赵妍微并未表现得多么吃惊,只是对于她的坦诚愣神,又问:“什么时候?” “大概一年半以前吧,长辈之间立下了婚约,我们算是商业联姻。”符瑶毫无隐瞒,将两人在一起的原因也一并告诉她,并不是为了撇清自己和许云知“并不熟”的关系,而是希望她明白,这一切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可如果没有这一层关系,她恐怕也帮不到赵妍微更多了。 “所以那天晚上出现在我门口的也是……” “是她。”符瑶承认,“那个时候听到你说,你父亲的死很可能和她有关,又恰好她来找我,一切发生得太快,我只是想着,她不会是那样的人,所以想找个机会好好了解一下。” 可惜,她还是慢了一步。 赵妍微和许云知先她一步见了面,一切的走向都变得不可控。 赵妍微凝眸:“那现在呢?” 符瑶知道,她问的是:现在在自己心中,许云知还是那个清清白白,值得她信任的人吗? 符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她对许云知的期待完全没有到“理所当然”的程度,所以这一次,许云知不需要额外做什么,甚至只是保持原样就好。 可事与愿违,许云知将一个冷漠到近乎无情的她摆在自己面前,她的立场很明确,一切都要以她的“利益”为先。 熟悉又陌生的她。 那一晚的许云知,还是她印象中那个可以一脸淡然地递给她一直协议,让婚姻变成了完完全全的交易的人,她的一切都让符瑶熟悉到心生厌恶。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赵妍微也没有太多耐心:“你明明知道,她不可能完全从这件事中被摘出去!她参与其中,知道我爸爸在干什么,也知道他这么做的后果,可她只是任由事态发展,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不会放任她继续作恶,也一定会调查清楚一切。”赵妍微深吸一口气,眼眸被水汽衬得朦胧,“其他任何事情,我都可以看在你三年前救过我的份上不追究,可唯独这件事不行。” 她挣扎过,也痛苦,因为没法将这两件事比个高下,可也必须做出抉择。 最终舍弃掉的,是她苦苦追寻三年的愿望。 “我救你是出于本能,从不希望在你身上得到什么回报。”符瑶平静地打断她的话,“追求正义和公平没有错,我说了会帮你,也不是一时起意。我和许云知的关系,绝对不会影响到我对这件事的态度,我向你保证。” “你还是可以相信我,就像以前一样。” “就像以前一样……”说着,赵妍微嘴角堪堪弯起一个不大的弧度,笑容有些苦涩,“所以你记起来了吗?” “嗯。”符瑶轻轻点头,“你原名叫贺昕楠。” 其实不难猜到,她进入娱乐圈后改了名字,只是一直都没往这个方面想。 那天听到她的父亲叫贺诚达,才意识到,原来赵妍微期待着重逢的人,是自己。 “算上这一次,你已经救了我两次了。”赵妍微低着头喃喃,“又或者说,一直以来支撑我走下去的,都是你。”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 == 三年前,贺昕楠回到家,替父亲料理完后事的几天,她过得浑浑噩噩。 她的妈妈因为这件事受到的打击太大,一度昏迷了好几天。醒来之后,她的状态时好时坏,不清醒的时候,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来。 家里全部的钱都被拿去赔付和交罚金,再拿不出多余的钱供贺昕楠念书。 在妈妈面前,贺昕楠必须强撑着,假装乐观地告诉她,自己还有跳舞的本事,可以出去打工教学生,一切的学费和生活费用都可以自己承担。 可命运再一次站在了她的对立面,愚弄她剩余的人生。 一场车祸斩断了唯一支撑着她的念想,也可能,她的念想本就脆弱。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雨天路滑,视线不佳,司机疲劳驾驶,一切叠加起来,代价是一条永远无法再支撑她高强度运动的腿。 她这辈子都没法跳舞了。 被告知这个结果的时候,是贺诚达死后的第八天。 医院建议她住院,因为如果放弃治疗,她的腿就彻底废了。医生说,一条健康的腿是很重要的。 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和医生道谢后,贺昕楠万念俱灰,拖着一条用不上力的腿上了医院的天台,又觉得在这里给人家添麻烦有些不道德。于是走了很远的路,找到一个偏僻得不行的废弃楼房,手脚并用地爬上楼梯,在楼顶第一次俯瞰了这个荒唐的城市。 楼房不够高,看不到更远的景象,只是一眼就看到远处脉生的大楼。 它就那么得意洋洋地耸立在那里,作恶的人偏偏能站在那样高的地方,把被视作蝼蚁的人们踩在脚下。 她恶心。 那一晚,本该出现一桩轰动川洋的命案,只可惜,有人拼命拉住了灰头土脸的她。 符瑶的出场太过令人印象深刻,她的半个身子都探在外面,一只手用力扯着她,另一只手抓可以借力的点,贺昕楠都怀疑她是想陪着自己一起死,狰狞的表情看得她都痛起来了。 身体在外面吊着,感受不到时间流逝,却能感受到,她是在向上的。到了最后,她竟然也开始对抗地心引力,用还算有些力气的胳膊撑着边缘爬了上去。 那晚风很大,她的耳边除了风声,只灌入了一句话:“你还挺沉的。” 符瑶没有责备她,没有质问她为什么跳楼,只是冲她笑了下,然后四仰八叉地躺下,很不顾形象。 贺昕楠看到,明明是深冬,她的额头上却浸满了汗水。 她们一起沉默,直到符瑶起身,动了动胳膊,立马痛得咧了咧嘴:“我好像脱臼了,要不要陪我去趟医院?” 贺昕楠找不到比她更奇怪的人了,明明是因为自己受了伤,却一点也不生气。 到了医院,体检、入院,一切都顺理成章,这时贺昕楠躺在床上,符瑶吊着一只手再问起她的名字,她用干哑的嗓音告诉她:“我叫贺昕楠。” 符瑶则是用比她好听许多倍的声音说:“我叫符瑶。” 接着又开玩笑:“小朋友,你叫我姐姐也行。” 贺昕楠觉得这个玩笑不好玩,板着脸,没出声。 符瑶看出来,轻声说:“算了。” 不计较她的不捧场。 自我介绍后,两人半熟不熟,以为缘分已尽。 可符瑶似乎很担心她,每天都要来探望,给她带吃的喝的,又忙忙碌碌去听医生的叮嘱,转告她注意事项。 除了这些,其余的,符瑶什么都不关心。不关心贺昕楠站上天台的原因,不关心她的整日阴沉是为了什么,更不关心她的腿什么时候能好。 有时候符瑶不来,会提前一天告诉她。 她提到“拍戏”,贺昕楠才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是演员吗?” 她长得太好看,又很有气质,贺昕楠那个年纪见过的许多人,都因为出色的外貌当了演员。 “我是导演。”符瑶似乎对这种误会已经看淡了,可又跟了句,“算是吧,现在公司不让我单独拍戏,还在别人手下打零工。” 她说起这话,贺昕楠只能猜,她是大学刚毕业工作经验不足,因为她看起来很年轻,很有活力。 “所以那天晚上你遇到我,是因为在附近拍戏?”贺昕楠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啊……也不是。”符瑶想了下,“那栋楼房是我小时候住的,后来我搬家了。遇到想不开的事,就会去那里散心。” 她不会说烦心的原因,贺昕楠也不会自讨没趣地问,只是在心里埋下了好奇的种子,但还没长出来,就因为缺少水分滋养而旱死了。 因为符瑶将近半个月都没回来。 她们没互相留联系方式,所以只有符瑶出现的时候,她们才能见面。 贺昕楠没有变得积极,但是听话地用药、吃饭,尽力配合治疗,腿上的伤恢复得很好。医生都说,除了后遗症外,她平时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他的观点又变成了,活着,比健康的双腿更重要。 一次日常体检结束,贺昕楠遇到了一个自称“星探”的人,告诉她演员算是一份体面的工作,收入也不错。 贺昕楠收下了她的联系方式,打算等符瑶回来讨论一番。 可惜直到她痊愈出院的那一天,都没能再见到符瑶。 符瑶替她结清了住院费用,还在医生那里为她留了一张银行卡,卡里有大笔钱,是足够她念到大学毕业的学费,还有生活费。 哪怕她知道,贺昕楠再也没法跳舞了,可仍旧给了她支持。 贺昕楠许多年后才想明白,那就是符瑶的做事方式,她不会否定任何一个人、一件事的可能性。 对她来说,更重要的是选择。她自己的选择和别人的选择,一样重要。 == “对不起,没能第一时间就认出你。”符瑶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道歉。 现在的赵妍微成熟许多,长发飘逸,妆容精致,自信又闪耀,常人很难把她和三年前那个灰头土脸的短发小姑娘联系在一起。 看不出她曾经有过那么绝望的过去。 可就像她说的那样,不管是救了贺昕楠,还是之后给她留下一笔上学的费用,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求得到任何回报。 能再见到贺昕楠,确定她过得比以前好,重拾了活下去的信念,这对符瑶来说是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做的事都是有意义的。 “不用道歉……”赵妍微叹了口气,“大概是命运总喜欢捉弄我,把你也牵扯进来了。” 许云知和符瑶的关系,怎么能不让她为难。 她清楚,符瑶只是顺从自己的心做出了选择,不代表她没纠结过。 现在,她更担心符瑶的安危:“你也知道许云知是什么样的人,如果她知道我还在继续追查当年的事,而你又在帮我,她一定会对你做出什么。继续留在她身边,你的处境很危险。” 符瑶轻轻摇头。 只有这一点,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她和许云知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两家之间层层纠葛,生意上的往来倒是其次,更有奶奶的存在,还有那份即将到期的合约。 不论从哪个方面看,许云知这时候对她做出什么,对她都百害无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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