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在用这种方式抗议吗?”孟老瞪她,又低头去看棋面,试图找出起死回生之路。 江予兮语气淡漠:“我不知道怎么对一个人好。” 孟老还在心疼自己死去的江山,闻言抬起头。 坐他对面的年轻人有着完美的外形,有着毫无瑕疵的品行,但她仿佛是由冰雪铸成,眼中是空的,凉的。 孟老这一辈子主动向两个人提起过收徒,一个是江家的孩子江予兮,一个是叫白穆的年轻人,在他眼中这两个是怎样的人呢,前者看似完美无缺,但内里空洞,像以规则为驱动力的无魂之人,后者看起来随性散漫,欲求低迷,但眼神深处藏着太多秘密,像是故意压制了爱恨纠葛,故意伪装成无爱无恨的欲望贫乏之人。这都是不正常的,这样两个孩子,孟老见到了,不忍心,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拉她们一把,所以才会提出收徒。 收起眼中的复杂,孟老用稀疏平常的语气道:“那我回头跟小四说说,让她先对你好,你学习一下。” 孟老低头看棋子去了,没有发现,在他说出这句话时,那个被他从小看到的后辈眼中似有微光漾开,冰冷的无魂之人像是被点亮了魂灯,很微弱,下一秒就散了。 白穆走出厨房时堂屋里的交谈已经结束了,江予兮正在陪孟老下棋,两人都闭着嘴,只有围棋交流。 她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看不懂,又回厨房帮忙去了。 白穆在孟老家又蹭午饭又蹭晚饭,完了孟夫人还想留她下来过夜,说是家里人少,很少这么热闹,白穆再三推脱,孟夫人这才算了。 吃完饭外面的天已经黑了,白穆在屋里陪着两个老人家说话,陪了一阵,走出屋子吹吹风。 一进院子,发现江予兮正在院子里跟人打电话,见状,白穆转身就要回去,不做那偷听之人,但这时,江予兮似乎电话打完了,把电话挂了。 白穆迟疑一瞬,还是进了院子。 院子里点了灯,灯光把小小院子照得颇具农园风情,让人忍不住放松。 一间院子,两个人,没有言语交流,但并不尴尬,默契初成,气氛让人感觉很舒服。 天上星子点点,拍照狂魔白穆拿出手机拍星空,她走走停停,不断换着方位。 受她的影响,江予兮也抬头看了看星空。 很漂亮。 星空是,星空下的人也是。 仰着脸,晕黄的灯光落在她身上,像在发光,很漂亮。 白穆没在院子待太久,拍到满意的照片后就回去跟孟夫人分享去了。 等她走后,江予兮解锁了手机,查看起手机上的短信箱。她在挂断电话之后,手机震动了好几下,提示着有人给她发了信息。 点开未读信息: 杨陶堂妹:【??】 杨陶堂妹:【姐,你怎么突然挂我电话了?我话还没说完呢!】 杨陶堂妹:【姐,我怎么你了吗?你理理我呀。o(╥﹏╥)o】 江予兮:【刚刚碰到点事。】 杨陶堂妹:【很重要的事吗?比我重要吗?】 江予兮:“……” 江予兮:【只是看到了很漂亮的……景色。】 一走近院子,就夺走她视线的美丽景色。
第22章 行动 出院第一天, 孟松青一晚上骚扰了两百个微信好友,漏勺式吐露自家有喜,半遮半掩地炫耀, 于是一晚上过去,半个收藏界都知道大师孟松青收了个新弟子,这一消息还在往别的圈子蔓延。 什么?孟老收徒了?是谁有这本事? 孟老不是不收徒了吗? 是不是理解有误?孟老说的喜事不是收徒吧? 圈子里吵吵闹闹地分析, 最后得出结论:孟老是真的收了一名新弟子, 但被老人家宝贝似的藏着。 藏着,但又忍不住炫耀。 孟老的三弟子邬雯回国那天,江予南开车前往机场接机,路上收到陈家二少陈子建的来电, 陈二少在电话里嘎嘎乐:“江少,你改拜孟老为师了?可以啊, 闷声做大事, 这就把不收徒的孟老给征服了!” 为了接机不得不早起的江予南的起床气还没过,鸭嗓笑声穿脑, 一阵一阵地刺激着他的脑门心,关键是对方还叽里咕噜说着他听都听不懂的话, 他面色不豫:“你在说什么?” “朋友之间就不用藏着掖着吧,我家老头子都知道了,说孟老新收了一徒弟,徒弟和江家有关,江家里面正在学画画的不就只有江少你吗?不愧是江少, 能做成常人不能及的大事!”陈子建一通天花乱坠地夸赞, 末了询问, “大喜事啊,要开趴庆祝吗?” 江予南越听脸色越不对劲。 前些日子江予兮逼他给那个冒牌货道歉, 道完他肝肺都被火气点着了,一出江予兮家的大门,谁也没告诉,搭上游艇出海了,在游艇上醉生梦死,火气终于下去了,前几天才回来。 因为一直在海上,所以当孟松青收了一个徒弟这件大事在圈子里慢慢传开时,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孟老收徒了?”他语气沉沉地问电话里的人。 不收徒的孟老收徒了? 陈子建还没察觉,笑嘻嘻:“那不就是你吗?” 江予南觉得这笑声刺耳极了,一话不说切断了电话。 豪华的保时捷超跑里,他面容阴沉。 圈子里都在猜测孟老收的弟子是江家的少爷江予南,江予南却知道和江家有关的人选还有另一个,那就是被江予兮带回来的那个冒牌货。 猜测成真,江予兮真的让冒牌货拜师成功了! 这两个人,她们竟然真的敢一而再地羞辱自己! 猛捶方向盘,突兀响起的鸣笛声把前面行驶中的汽车吓了一跳。 白穆出门前给自己收拾了一下,换下了她万年不变的长t长裤,穿一身连体工装裤,黑色,长袖挽着,头发随意扎着,完整露出她那双没有精神的眼睛,但莫名有种精致的英气的氛围,当她以这身行头走进车库时,正在车里等她的江予兮的目光立刻投落到了她身上,然后再也没有移开。 白穆神色自然地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拉好安全带,扭头看向驾驶位,问:“我很奇怪?” 为什么一直看着她? 不奇怪,只是……没见过。 江予兮又看了她几眼这才把目光收回:“你今天很不一样。” 白穆道:“因为想要很多口袋放东西。” 说着右手摸进裤袋中,朝江予兮道:“伸手。” 江予兮当然没听她的,淡淡道:“给个理由。” 白穆道:“你伸了不就知道了。” 江予兮:“我要知道了再伸。” 白穆:“。” 看白穆不说话了,江予兮眸光微闪,僵持了一会儿,不紧不慢伸出手。 白穆从口袋里摸出一条手链,戴在江予兮伸出的那只手上,冰凉的触感贴着手腕,江予兮呆滞的思维才重新开始流动,她猛地抽手,大力撞到方向盘,又垂落到腿上。 嘶。 看着都疼。 白穆看着那只被撞红的手:“很疼的样子,要我给你呼呼吗?” 江予兮听到“呼呼”二字,走神一瞬,某个记忆片段飞快在脑海中闪现又消失。手被撞得有点疼,但她没有关注半分,而是盯着白穆,唇线紧绷:“你脑子坏掉了?” 白穆还盯着她的手:“老师让我对你好。” 江予兮:“……” 她想起了几天前跟孟老的那次谈话。 ——那我回头跟小四说说,让她先对你好。 原来不是只是说说。 白穆察觉旁边人的氛围有变,问道,“手链还喜欢吗?” 白穆对一个人好就是这样的,买首饰,买衣服包包,买各种各样的昂贵的东西,就像过去几年她对荀蕤那样。 江予兮无言以对。 白穆见她不说话提示她:“你应该回答‘喜欢',不然就算有老师的口谕在,我也很难再继续对你好。” 江予兮:“……” 她低头看手腕上的那条手链。 “别勉强。”她道,因为低着头,所以看不见她的表情。 白穆不以为意:“不勉强。” 因为这并不需要付出太大的精力,花钱就能轻易办好的事,就不为难。 江予兮不说话了,看了一会儿手上多出的东西,到底没有摘下来还回去,任它就这么存在感极强地留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面,让冰凉的材质慢慢染上自己的体温。 白穆看了眼时间:“我们现在出发,还是要再等等?” 她们现在要去孟老家,大师兄康秉提议聚一聚,时间就定在今天,今天也是老三邬雯回国的日子。江予兮也收到了邀请,所以白穆打算蹭这位的车。 她蹭江予兮的车蹭太多回了,都有点喜欢上这辆SUV的副驾位了。 “现在就走。”江予兮回了一句,回完发动了车子。 去孟老家的路上要经过一条很长的人行道,因为旁边不远处就有个商圈,所以人行道上很少时候是处于净空的状况,每次路过时都少不了要等一下道上的行人,今天等得更久,因为有个腿脚不便的老人上了人行道。 排在后面的车打了一下喇叭,催促着江予兮赶紧走,江予兮没管,只是盯着前面的老人,后车又打了一下,就在老人安全离开江予兮准备开走的时候车子忽然猛地一震,被后面的车撞上了。 不是小小磕碰,而是直接撞了上来,那力道虽不至于弹出安全气囊,但也让车里的江予兮和白穆两人都被震得往前仰去,最后被安全带拉住。 正眯着眼睡觉的白穆毫无防备,牙齿磕到嘴巴,在疼痛中惊醒,捂着嘴“唔”了一声。余光中,驾驶位上的江予兮仍然保持着往前倾着的姿势,头低低垂着,头发震落在脸颊两侧。 “什么情……” 白穆想问怎么回事,看见江予兮抓着方向盘的手用力到指节青白,改口询问道,“江予兮,你受伤了?” 她往对方的方向靠了靠,没有得到回应,便要解开安全带下车去另一边开车门。 这时驾驶位上的江予兮动了动,头发晃动,白穆终于看见了对方的脸,惨白惨白的,额上有汗,双眼失焦。 “江予兮?”她唤了一声。 江予兮没有听见,此时她脑子一片嗡鸣,幻听和幻视同时挤进她的大脑,在她脑海中编织着一场混乱戏码。 “出车祸了!” “好惨!” “还有个小孩子,一家三口全都不行了。” 浓重的血腥气在鼻间乱窜,头疼欲裂,身体仿佛被一寸寸碾压碎了,想要爬起,然而压在玻璃碎渣上的手却只是很轻很轻地徒劳地勾动了一下。 染了鲜血的眼睛看到的世界都是猩红的,人影在她眼中攒动。 没有人发现她睁开了眼睛,还活着,并且试图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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