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过去,叶桑榆不止一次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一只蝼蚁,在阴暗里爬行苟活,而向非晚却是光鲜靓丽,被所有人簇拥着,奉上神坛。 她们之间,天迥之别。 现实来看,也是如此。 叶桑榆的阴霾心情,从看到路边冒出粉红骨朵的花苞时,稍微转晴了。 她站在路边,压低树枝,踮脚闻到初春的桃花香。 像是贪婪的瘾君子,深吸气,淡香顺着鼻翼,浸润到肺部。 反复如此,她的灵魂也被春意荡涤,她长舒口气,精神抖擞了些。 回到家,叶桑榆带着壮壮出来遛弯,随身带着报纸和垃圾袋。 壮壮走出没多远,哼哼唧唧看她,尾巴低垂,她知道那意思,铺好报纸。 等她从包里掏出垃圾袋,有人上前蹲在地上折叠报纸,她那一瞬冒出荒唐的想法:这年头,连狗粑粑都有人抢吗? 只是那人站起身回头,竟然是苏稚。 “你怎么……”叶桑榆纳闷,苏稚笑了笑,“最近搬了家,刚好搬到这个小区,还想着哪天会不会遇见你。” 苏稚回身叫叮叮,一只疯癫的哈士奇扑过来,围着壮壮打转。 两人顺便一起遛狗,苏稚抬头看阴沉的天:“感觉要下雨。” “嗯。”叶桑榆抬头,周围绿意浓,但初春料峭,她穿得少打了个喷嚏。 “我家就在这边,你去认个门。”苏稚正好打算送她一些小狗的用品,说辞都想好了,“我店里的,快要过期,卖不出去也浪费,咱们自己不介意,拿着用。” 叶桑榆正好有点冷,房间暖气充足,她进门身体抖了抖。 房间和她的户型一样,两室一厅,风格和布局都与她相似,她感慨道:“不知道还以为回我自己家了。” 苏稚笑出声,直说有缘分,顺便留她下来晚上吃火锅。 席间苏稚看出她不开心:“你干嘛总是压抑自己,要学会倾诉,要不然心会生病的。” 她想起身体不舒服的那种感觉,或许已经生病了吧,只是她抗拒,她不愿去看心理医生,公司配备的心理医生孙思思总是叫她去,她此次都说忙。 叶桑榆笑着摇头:“我的心事,即便说出来也不会好,要么我自己想开了,要么我解开心结。” 什么时候能让秦熙盛绳之以法,什么时候不再恨向非晚,那时她或许也解脱了吧? 苏稚作为朋友,无条件支持她,也谨慎地劝她离强势的群体远一点。 她脑子里闪过向非晚的脸,向非晚算是强势吧? “她们会在不经意间PUA你,让你对自己产生怀疑。”苏稚学过心理学,也有相关从业资格证,“我最后讨厌人类的虚伪与复杂,所以选择当宠物医生了。” 苏稚也应允她,有任何事能帮上忙,都会不遗余力。 从苏稚家里,壮壮颠颠跟着,一会在她身后,一会在她前面。 天空渐渐飘起了雨,她依稀记得出狱那天的大雪,转眼间,春天都来了,她的灵魂却还被冰封在2年前的冬天。 雨水渐渐大了,无风的夜,路灯下的雨成了一道湿润发光的屏障。 她微扬起头,微凉的水落在脸上,最后像是眼泪,从她脸颊划过。 她站在那等壮壮,却听见雨水砸在伞上,哒哒哒的声音。 一道黑色的伞,向前倾,抵过雨水向她而来。 潮湿的空气里,极淡的香氤氲弥散,她几乎一秒笃定,伞后的人是谁。 半圆形的伞,慢慢抬起,露出清秀白皙的脸,向非晚怀里抱着壮壮走到她跟前:“小心感冒。” 壮壮不懂主人心,在向非晚怀里蹭来蹭去,不舍得离开。 叶桑榆硬拽,才拽回到怀里,壮壮不乐意地哼唧。 她转身要走,雨伞却挡在头顶,雨水滴滴答答砸在黑伞,顺着伞粒往下掉,暖黄路灯映照,好像雨滴状的琥珀。 叶桑榆走出几步,回头看雨幕下的向非晚,发丝湿润,贴在苍白的肌肤,眸光潮湿一如这雨天。 “我不需要。”叶桑榆到退一步,向非晚跟上去,她蹙眉:“别跟着我。” 向非晚把伞塞进她怀里,转身踏进昏黄雨幕,潮湿瘦削的身影,印在她的心底。 要说她一点不难受是假的,叶桑榆握着伞,抱着壮壮,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 向非晚走到下一个路灯,突然回头看她。 隔着雨帘,像是隔着千沟万壑,向非晚全身湿漉漉的站在雨水里。 她心底有声音催促,让她过去为向非晚遮伞,但也有清醒理智的恨意在刺激她的神经。 不要对恨之入骨的人,施以任何可能带有爱意的善。 于是,叶桑放伞在原地,转身离开,直到与春雨深夜融为一体,彻底消失在向非晚的视线里。
第43章 我与我周旋久, 宁作我。 历经一个雨夜,叶桑榆坐在窗边,做出这样的决定。 天亮, 是周末。 她简单收拾, 买了吃喝去看李家母女。 两人状态挺好, 她没细说举报秦熙盛的事,两次举报都没反馈,她已经想着换个方向试试。 李母不想白吃白喝她的, 在小旅馆找了个清洁的工作,老板的意思可以包吃包住。 至于女儿, 叶桑榆提议送到精神科住院,接受正规的治疗。 就此商定, 叶桑榆当天带她们去医院办理住院, 李母几次抓着她的手说谢谢。 叶桑榆随着她去小旅馆看了一圈,拜托老板多费心, 李母晚上就直接住这边。 她从旅馆出来, 又被李母追上来,非要请她吃顿饭。 她指了指拉面馆,李母做主点了小菜:“你多吃点,这是我第一次拿工资,不多,但够我们吃了。” 她嘴角沾了葱叶, 李母拿纸巾帮她擦嘴, 像是对待自家孩子, 满眼的爱怜, 直说她:“你这孩儿心底这么好,父母摊上你, 也是好福气。” 叶桑榆垂着头,红了眼眶。 从拉面店出来,叶桑榆打包肉串,拎上两瓶酒,送李母回去,顺便送给老板。 老板拍拍胸脯,让叶桑榆放心,李母去换衣服打扫卫生,她给老板留个手机号:“她有任何事,您随时打给我。” 叶桑榆直接回单位,在销售部的仓库里翻合同。 她连续翻了几年的,终于翻出问题来,系统里有的订单,但合同里没有,而且很巧的是,凡是涉及光明集团合作的,都不在库房。 一整天,她都泡在仓库里,角落光线昏暗,她一时忘记时间。 直到肚子咕咕叫,叶桑榆回到一楼餐厅,没吃几口望见向非晚也来了。 她低头避开,但脚步声最终还是停在面前。 “加班了?” “嗯。” “工作不顺?” “没。” “那怎么加班了?” 她抬起头,语气不善:“我加班违法?” “……” 叶桑榆低头继续吃饭,前面的人站了会儿,去点餐了。 她回头看了眼,飞快扒拉几口,擦擦嘴起身走了。 向非晚一回身,只看见背影消失在门口。 “向总,还想吃点什么吗?”厨师问,向非晚收回视线,摆摆手:“都不用做了。” 向非晚回到楼上,去了趟销售部,有人在加班,但叶桑榆不在。 吴怀仁在办公室里看见她,忙出来看看,她环视一圈,问起销售部最近任务量。 吴怀仁啊了一声:“其他部门和往常差不多,催收部门的话,”他边说边看向非晚的脸色,没有表情,继续说:“没有特任务量,但桑榆进展很快,数据有点惊人,我特意让助理做了个统计,等会发您看看。” 向非晚点头,往门口走,吴怀仁替她按电梯,关切道:“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天天通宵吃不消的。” 她没做声,电梯门渐渐合上,那双平静淡漠的眼神像不可测的深潭,吴怀仁工作多年,依旧觉得过于神秘,猜不透领导所想。 电梯合上,向非晚微微仰头,失神地盯着跳动变化的楼层数字,脑子里却是叶桑榆冷冰的眼神。 有什么东西正在变化,哪怕她努力,也无法控制。 电梯门开了,冬青看到的事怅然若失的向非晚,她给半夏说:向总不开心。 半夏:没办法。 冬青时常觉得半夏理智得冷血,向非晚在她眼里也曾是这样的形象,但遇见叶桑榆,向总变了一个人。 她透过虚掩的门,落地窗前瘦削的身影,向非晚孤零零的,像是要被黑夜吞噬。 冬青不懂:可叶桑榆也没有开心啊。 如果折磨向非晚能让她快乐,那也是值得的,半夏:你怎么知道人家不开心? 冬青:因为我观察过,她一个人时常发呆,寡言少语,几乎没笑过。 半夏却比她想的通透:从黑暗走向光明,沿途地狱之火熊熊不息,要么浴火重生,要么化为灰烬,这在2年前就注定了,向总躲避不了,桑榆也一样。 冬青每次都想问问,当年的细节,但知情者少之又少。 她甚至试探地问向非晚的妹妹,然而向秋水压根不知道叶桑榆入狱了。 冬青也尝试问过当年周边的一些人,似乎除了她们姐妹两,只有向总和秦熙盛知道,连董正廷都不知情。 这份保密工作做得太好,让冬青一直觉得,其中必有深意,她也和叶桑榆间接说过。 叶桑榆不管所谓的深意是什么,她坐牢是事实,冬青还记得叶桑榆压抑的声音,说:“我比任何人都想走出高墙,整整720天,我的身体走出来了,但灵魂还被困在那。” 半夏让她以后不要再说叶桑榆,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冬青垂着头,犹豫半晌,给叶桑榆发了对不起,她以往确实有点想当然。 叶桑榆看到信息,是从书房忙完出来。 她没回,丢开手机去洗澡,壮壮跟在她后面要进去。 “不可以进来。”叶桑榆透过门缝说话,让它在门口守着,“听见没?” 壮壮汪了一声,真就蹲在门口,叶桑榆出来,壮壮等到睡着。 叶桑榆轻手轻脚抱起它放进窝里,摸摸软软的肚皮,喃喃道:“人不如狗啊,你说等我都会等我,她却食言。” 她回到房间,点进家族对话框,最新那条是她发的生日信息。 叶桑榆按着屏幕,写写删删,最后写了句:爸,妈,我养了一只小狗,叫壮壮,是一只萨摩耶,给你们看看。 她连续发了几张照片,颇为挑理道:每次都是我自己说,你们看完回复一下嘛。 指尖划着屏幕,突然震动了下,是LT软件有人@她。 是吴怀仁。 吴怀仁:明天跟我一起去北京出差,带好证件,天凉多带点,时间大概是3-5天,家里安排好。 她坐起身,给苏稚发信息:我要出差,壮壮能在你住几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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