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桑榆歪头看她,意思是聊什么。 “聊聊你和向总,或者聊聊你……”冬青顿了顿,不知能不能踩那个黑色禁区,“总之,你想聊的。” “你说,我听。”叶桑榆掌心交叠,枕在脑后,“关于向非晚的就行。” 冬青想了想,概括性来了一句:我知道你在里面不好过,但向总在外面,比你还惨。 具体多惨,冬青支吾,眼有怯意:“向总不让我们说。” “那聊个屁。”叶桑榆爆粗口,冬青无奈摇摇头:“以前觉得你可爱,现在你暴躁……” 她嘶了一声,歪头挑眉,有点凶,冬青勾起笑:“暴躁得可爱。” 两人静静躺了一会儿,冬青喃喃自语似的说起:“其实关于那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当时都是半夏和向总在处理,你要是有印象,应该记得,那时候我不在。” 叶桑榆没吭声,但思绪倒流,确实,那是向非晚都是一个人,带她跑前跑后。 “我那时外派出去了,我原来想着是单纯地培养我。”冬青后来再琢磨,总觉得事出有因,“可我回来后,向总消失了好长时间,公司的事都是别人代管,我问半夏,她也不说。” 叶桑榆听她嘀嘀咕咕念叨,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没见过半夏。 “除了你和向总,还有人见过半夏吗?”叶桑榆突然问,冬青摇摇头,她也不知道,“我和半夏见面,也不会聊工作,很奇怪是吧?但从我们跟着向总,就一直是工作和生活完全分开的。” 冬青记得,消失不见的向非晚再出现,人瘦了一大圈,气质更冷绝。 “你可能没留意到这几年的巨变。”冬青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比如华信集团在半年时间,一跃成为京州市GDP第二名,而申请GEU组织是一年多以前的事,如今才算有回音; 又或是,向非晚从孤掌难鸣,到现在和商界的大佬们都有了社交关系,别管是真心的朋友,还是虚情的吹捧,这些人给向非晚面子; 再就是,向非晚和光明集团、北斗集团,都有很亲密的关系,这都是她实力地位的体现…… 叶桑榆半天没动静,冬青偏头看她:“你还在听吗?” “嗯。” 向非晚短短两年的成就,别人奋斗一生也未必获得,背后付出的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冬青替她买过酒,买过药,失眠问题解决不了,后来又去看了心理医生。 “总之,你今天看到的向总,是她能呈现给你最好的那面了。”冬青声音低沉,“你不在的时候,她的样子……怎么说呢?” 冬青措辞时,叶桑榆闷闷地吐口气,不冷不热地说:“你跟我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没有目的。” “呵。”叶桑榆抬手遮住眼睛,轻轻按揉,缓解眼睛的酸痛,“你跟我说她比我更苦,不就是说我不应该怪她么?” 冬青被问得说不出来,她潜意识里确实这样想过:“向总很在意你。” “那又怎么样?”叶桑榆语气不善,冬青自讨没趣,坐起身,背对着她,说:“这是你们的事,我不该僭越,你明白自己想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做了也不后悔,那就好。” 冬青开船,绕着海面,撞击的浪花,像是雨点落在她脸上。 叶桑榆烦恼地翻了个身,冬青大声问她要不要钓鱼,她没说话。 回到岸上,冬青想带她去一个地方:“那里有树有花,想让你看看。” “那有什么好看的。”她完全没了兴致,只想回家。 于是,当天夜里,她们回到京州市,她拦了辆出租车。 冬青打电话给向非晚做检讨,向非晚没说别的,让她以后别再提这些。 “我是心疼您。” “不用。” 冬青心里酸溜溜,想给半夏发信息,翻两人聊天记录,那也是个疯批,她干脆没心情了。 叶桑榆连续几天,主要都在睡眠中度过,饿得不行才点个外卖。 苏稚和向非晚都打过电话给她,她也懒得接,这会儿拿起手机翻了翻。 苏稚发了一堆照片和信息,向非晚发了几条,都是提醒她好好吃饭和休息的。 其中撤回了一条信息,后面紧着说,让她怎么开心来,其他的都不用在意。 萎靡颓废的生活,持续到初六。 明天要上班了,叶桑榆爬起来,头发扎起来,换套干净衣服出去吃饭。 新年期间,店铺开得少,她找了家沙县小吃。 玻璃门上挂着喜庆的福字,店里没几桌,老板两口坐在桌边一起看视频,边笑边捅咕,像是新婚的小两口。 叶桑榆愣愣看了半晌,心底生出羡慕,进而想起她和向非晚的种种画面……她赶紧打住这种念头。 饭后,她沿着冷清的街往前走,远处路灯影影绰绰的光,像是她们曾经一起抓过的萤火虫。 她怎么又在想她们?叶桑榆懊恼地踢路边的石子,石子滚到车站旁,一辆公交车停下。 车门敞开,车上空荡荡,她脑子一热,上车,坐靠近后门的第一排。 这是她曾经热衷的位置,矜贵的大小姐为了哄她,一起追上来,然后意外发现向非晚居然晕车,差点没晕在车上。 叶桑榆歪头靠着车窗,想起向非晚一次,她骂自己一次。 穿过两个红灯,她已经骂了自己很多次,最后累得放弃抵抗。 爱一个人,和恨一个人,大概都会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公交车居然经过向家老宅,两旁的梧桐树枯枝高耸,树根底下堆满了雪,路肩上站着几个戴口罩的人,手里拎的好像是油漆桶。 她心里咯噔一下,这边都是向家的路段,停的车子也都是向非晚的。 眼看着有人提桶往车上泼了绿色油漆,叶桑榆霍然起身:“下车。” 正好前面到站,她下车一路往回跑,一个男生正拿着刷子往车窗上写fuck,几个女生嘻嘻哈哈笑。 一个空桶被风吹倒骨碌碌滚向她,她顺手拎起来,啪地砸中男生的后背。 男生趴在车上,弄得满身油漆,一群乳臭未干的中二少年,仗着人多,骂骂咧咧就要还手。 叶桑榆在监狱里就练过,出来也没断,一脚踹倒男生。 双马尾女生颤颤巍巍拎着桶往她身上倒,她闪身夺过来,直接泼出去。 哗啦一声,男生成了彩人,几个女生脏话连篇,抄起棍子就打。 叶桑榆闪打踢踹,男生躺地上口出狂言,她直接一脚蹬倒油漆桶,她们连滚带爬没躲过,身上都弄上油漆,气得她们又哭又骂。 叶桑榆打电话报了警,双手插兜看着他们,问:“为什么往车上倒油漆?” “又不是你的车,你少TM……啊!”男生的胸口被她踩住,她揪着衣领,冷声警告:“嘴巴放干净点。” “我去你……”男生说到一半,被叶桑榆突然挥砸的拳风吓得噤声,她的拳头离脸几厘米距离,比划着没有落下去:“一个脏字,一拳,来,你骂。” 有人趁机想跑,叶桑榆起身几步揪住她头发拽回来。 向非晚和片区派出所一起过来的,她这边是别墅区,大面积都是向家的,熟识的片警打给向非晚告知。 见了警察,稍微一吓唬就都交代了。 原来华信集团最近拒绝了一个明星代言,他的粉丝心生不满,尤其当明星暗示是向非晚个人原因,护主心切的粉丝便偷偷来报复。 警察批评教育,替他们求情,向非晚不打算计较,叶桑榆一把挡开她,冷声道:“不行,必须赔偿,你们五个,谁也别想逃脱责任。” 警察不认识叶桑榆,看向非晚:“向总,这是哪位……”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叶桑榆冷着脸,“未成年犯错,也要付出代价。” 警察催着让几个人道歉,低声提醒:“还不道歉?这车要几百万知不知道?” 他们才意识到问题严峻,连忙低头说错了,叶桑榆食指指尖,顶着掌心:“停!不接受道歉,必须赔偿。” 警察为难地看向非晚:“向总,这不是您的车吗?是听你的,还是听她的啊?” 叶桑榆回头看她,眸光凛凛,向非晚走到她旁边,认真道:“听她的。” 向非晚派冬青处理这件事,她拉着叶桑榆的衣服:“要不要去坐坐?” 紧着低声说:“家人去世后,我一个人没来过这里。” 叶桑榆转身往里面走,毕竟她也两年多没来了。 老宅没人住已久,冬日里破败又苍颓。 向非晚站在门口跺跺鞋上的雪,握住门把的手却又僵在那。 她转身,肩膀微微缩着,少有地露出一丝怯:“你来开门,行么?” “为什么?” “因为,”向非晚垂头,低声说:“父亲是在这里走的,就在一进门的位置,我……” “我开。”叶桑榆打断她,站在门口,整理衣冠,说:“伯父,我和晚……”她下意识说出这句,那也是她每次来都会说的一句。 她也没料到,再见面竟然是阴阳两隔,向叔华生前喜欢她,也喜欢她和向非晚黏在一起,她短暂地收起对向非晚的恨,升起对向叔华的敬爱和思念。 她握紧门把,回身伸出手等着。 向非晚犹豫着,指尖抵在她的掌心,她握住冰凉的手,挺直腰背,仿佛回到记忆中最平凡的一天,尽量用轻快的语气说:“伯父,我和晚晚回来了。”
第28章 门打开那一瞬, 关于向叔华离世的尘封记忆,扑面而来。 房间昏暗,她想开灯, 向非晚握紧她的掌心:“别。” 她听出颤音, 僵在那没动, 低声说:“你可以哭出来。” 向非晚放开她的手,背过身去,双手捂着脸, 哽咽着断断续续说起向叔华临走时的样子。 他呢喃着说爸爸妈妈都在车站等他,他终于不孤单了。 向叔华离世, 和已故的亲人团聚,但向非晚却只剩下一个人了。 夜色可以藏起脸上的悲伤, 但声音和动作藏不了。 向非晚吸气的声音, 肩膀微微耸动,叶桑榆垂头, 慢慢从后面抱住她的腰。 往日清冷克制的人, 靠在她肩膀,泪水打湿她的衣服。 《镰仓物语》里曾经这样写道:列车通往的黄泉站,月台站满了来迎人的已故者,这哪里是悲剧,这是团圆。 这一刻,叶桑榆倒是有了真切的实感, 阳间的离别, 在阴界却是别样的团聚。 向非晚站着哭了好一会儿, 扭头站在一旁, 说她可以开灯了。 叶桑榆开灯,入眼的家居布局, 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她站在楼梯扶手旁:“我想去楼上看看。” “你去吧,”向非晚坐在沙发上,“我坐会儿。” 叶桑榆去了向非晚的卧室,多少个夜里,她们同床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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