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往墙上贴了一张,过了会儿又贴了一张。 这时候有几个男人往角落去了,一个秃头站在向非晚的正后方,直接把人挡住。 她低沉的心,腾地燃起火,挤过人群,挤开男人。 秃子不死心地后退两步,叶桑榆转过身,阴郁的眼神盯着他。 他被看得不自在,转身走了,叶桑榆侧身歪头看了眼,向非晚正在写明信片…… 向非晚一共寄出四张明信片,其中一张,必定是给她的,那另外三张明信片呢? 从店里出来,已经是晚上10点多,她说了句:“不早了。” 向非晚点点头,两人往家的方向去了。 西子湾,向非晚跟着她进了电梯,又扯她衣角。 她低头看纤细的指尖,复又抬头看向非晚,淡声道:“这是电梯。” 那意思是,你别在这里搞事情。 开门,进屋,关门,冬青已经离开了。 叶桑榆要开灯的手,被向非晚抓住,她拉着叶桑榆往阳台走:“我们再看会星星。” 她被拽到阳台,向非晚搬来两把椅子,并排放着。 “坐下。”向非晚拍了拍身边的椅子,伸手拉起她的手,央求道:“就坐一会儿,我们还没在这个家一起看星星。” “看完星星还有什么?”叶桑榆坐下,望着天,打破静谧的夜。 “你怎么知道还有?”向非晚小心翼翼地靠过来,她不由得挺直腰背,下意识的念头,是希望向非晚靠得舒服些…… 即便不愿承认,有的东西,已经刻在彼此的骨子里。 叶桑榆听见向非晚喃喃道:“我今天睡前,能听你念故事哄我睡觉吗?” 这也是叶桑榆曾经享受过的福利,她睡前故意闹腾,非要向非晚给她读故事。 向非晚的声音,是万千世界里最悦耳的存在,所以一遍遍地央求向非晚,越听越上瘾。 那时的她们,是幸福的代名词,至少叶桑榆这样认为的。 天色深蓝,飞机一闪一闪飞过,像是会移动的星星。 叶桑榆微扬着头,望着闪亮的星星隐没在黑夜里,她的心,像是肩膀的重量,有些沉甸甸。 旧时光翻腾着,从海的深处掀起浪花,潮水打湿了眼眶。 叶桑榆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今天格外敏感脆弱,泪水充沛,随时都要冲出眼眶。 向非晚半晌没动静,像是睡着了。 她尽量克制着汹涌的情绪,向非晚却在这时候坐直,突然说:“我好渴。” 叶桑榆顺势站起身,赶紧去接受,偷偷抹去眼角的泪。 向非晚低头,揉了揉眼角,又摁了摁额骨,呼吸有些发抖。 倒水时的水流声,勾得叶桑榆眼眶又泛酸,她今晚到底是怎么了? 她揉了揉眼角,深吸口气,站在窗边吹凉凉的夜风,右侧肩膀 一阵凉意。 叶桑榆抬手摸了摸,有点湿了。 她怔怔地失神,这是向非晚的眼泪吗? 向非晚喝了水,低着头,主动去洗澡。 等她从浴室出来,向非晚已经窝在她的被窝里,露出微红的眼睛,闷声道:“今晚可以一起睡床吗?我们盖两个被子,我会很老实。” 叶桑榆垂头站在窗边,摆弄着手机,向非晚刚刚发给她一个PDF,写着:这是我从网上找到的,读这个就可以。 她点开文件,向非晚过来拉扯她的衣角:“我真的会老实的,就睡一个床吧。” 叶桑榆坐下,抖了抖衣角:“放开,躺好。” 向非晚神色雀跃,开心溢于言表。 她躺下,叶桑榆后背痛,半坐着,她往跟前凑了凑,扯着被子:“我隔着被子呢,就这样。” 向非晚的脸几乎埋进她的腿和被子的缝隙间,闷闷地说:“今晚可以跟我说晚安吗?” 她低着头,看白皙的脸,红红的耳朵,向非晚蹭了蹭:“可以吗?” “别乱动。”她喝道,“现在开始读,就这一个。” “晚安。”向非晚再没动静,她才工夫细看这封所谓从网上找来的东西,怎么看都像是一封告白信? 她深吸口气:“亲爱的人,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你在想什么呢?你一定没想到我会给你写信吧,俗气又老套,但我却觉得这是最有诚意的表达方式。” 叶桑榆余光瞟了一眼,向非晚闭着眼睛,额头抵着她的腿,闭着眼,一脸乖巧的模样。 她收回目光,继续往下读:“我从未想过,我会遇见你,所以更不曾预料到过,我会爱上你……” 篇幅很长,情话很多,叶桑榆刚开始读的时候,心里别扭,有种她在向向非晚表白的感觉。 后来见向非晚呼吸平稳,一呼一吸,像是小暖炉烘烤她,她也便渐渐沉下心来往下读。 这大概是一个对生活失去希望的人,遇见心爱的姑娘,重新燃起生活的信心。 爱到深处的他们却因为误会生出怨恨,爱情化作利剑刺伤彼此,但因为深爱谁也不舍得放手,所以一直互相折磨着。 直到最后,他们伤痕累累,一起去了寺庙。 一个爱而不得很痛苦,一个深爱却沉浸在过去,无法回到原点重新开始。 这似乎又和她们有点像了,叶桑榆被勾起好奇心,想知道师傅怎么化解的。 师傅对前者的开悟是:不可心急,情爱与病痛相似,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所以需要给对方足够的时间,温和持久的爱,可以融化寒冰的冷山,但需要足够久的时间,也需要能抵得住刺骨的严寒。 对于后者的建议很简单,叶桑榆迫不及待下滑屏幕,师傅给的开悟是:过去不可追,不要再想着回到过去重新开始,就从这一刻,当下这一秒向前走,不要再回头看,这是其一;其二是,做任何你想做的,不必顾及爱,不必顾及过去的种种,按照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去做,重要的是把心底积压的情绪孽障全部释放出来。 最后,师傅分别送给他们两句话。 送给前者的是:李白《独漉篇》里的“明月直入,无心可猜”,意思也很浅显,若是他问心无愧,光明磊落,那明亮的月光会照进他的室内,让人无法再生疑心。 送给后者的是:《梦芙蓉·本意》那句“不啻微茫,造炬成阳”,不难理解,是让她不要排斥一点点的亮光,聚少成多,最后也能像阳光般明亮。 所有的一切,最后归结到最后,若是斩断情丝,两人也便灵魂自由了,可若是百般缠绕,割舍不下,那理应一起向前走,而不是南辕北辙,互相伤害。 最后,还是告白:雨过天晴,乌云散尽,蓝天烈日,漫山遍野,都是我对你诉不尽的喜欢。 我爱你,直至生命终结。 叶桑榆放下手机,望着窗边的人,杂乱的情绪涌上来,她的心口刺痛,眼眶发酸,她又想哭了。 她扬起头,倒控眼泪。 身边的人,翻了个身,没了动静。 叶桑榆拿起手机,出了卧室,犹豫良久给教授发了个信息:请问您休息了吗? 没想到,老人家秒回:还没,怎么了? 叶桑榆再次问起向非晚的情况,这次好一会才回过来:她的情况,我也是听她说的,建议问她本人好些。 叶桑榆道了谢,收起手机,重新洗了脸,冷静下情绪,回房关灯趴下。 她歪头望着向非晚的背影,还是刚才的姿势,她静静看了一会,闭上眼睛,喃喃道:“晚安。” 夜很安静,叶桑榆睁着眼,望着昏暗的天花板。 向非晚动了下,类似神经抽搐,突然抽动,吓了她一跳。 她正琢磨向非晚是不是做噩梦,人翻过身,翻到她身边,往她怀里挤。 “向非晚。”她低低叫了一声,歪头试图看清向非晚是不是装睡,“你别乱动。” 向非晚脑袋顶着她,时不时拱一下,她推了下,向非晚低哼一声,似乎有点难受。 “你做梦了?”叶桑榆问,向非晚还是没动静,脑袋又来顶她。 她伸出手,犹豫要不要开灯一看究竟,却见向非晚蜷缩身体,半跪着趴在床上,脑袋顶着床,这奇怪的睡姿…… 叶桑榆干脆坐起身,伸手去摁灯开关,身后传来窸窣声,伴随着咣的一声。 她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到令她震惊的又一幕。
第93章 我爱你 后半夜的京州, 隐隐的喧嚣,从半敞的窗口钻进来。 叶桑榆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盯着向非晚, 她仰头灌水, 捧着杯子的双手微微发抖。 温凉的水入喉, 让向非晚彻底醒过神,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低声说:“做了个噩梦。” “然后打自己脑袋?”叶桑榆亲眼看见她握拳砸额骨, 那狠劲儿恨不能把脑袋砸个窟窿出来,“到底什么梦?” “梦见有大蟒蛇咬我的头。”向非晚脸色苍白, 额头很快又渗出冷汗,她用手比划:“嘴巴张开有这么大, 牙齿锋利, 蛇信很长。” 叶桑榆扯过两张纸巾,向非晚摸着额骨给她看:“就是这里, 她舀我这里。” 像是受惊的小孩儿, 战战兢兢,叶桑榆把纸巾塞给她:“没有蛇,是噩梦,梦都是假的。” 两人重新躺下,夜灯开着,叶桑榆趴着, 向非晚往她身边挤, 她也没动。 房间重归安静, 风裹着着夜, 刮进一片清凉。 谁也没动,近在咫尺的两个人, 细听可以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向非晚轻轻叫她一声:“小叶。” 她听见了,却没动,向非晚往她身边蹭了蹭,喃喃地叫道:“小叶,你睡着了么?” 当然没睡着啊,这么热的天,和向非晚睡在一张床上。 刚刚向非晚发狠打自己脑袋,那狠厉的样子,让她心有余悸。 向非晚轻轻扯开她的被角,她闭着眼,微微蹙了下眉头,心里想的是:说什么不乱动,都是狗屁。 然而向非晚确实只扯开被角,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发丝摩擦肌肤,带着一阵细痒。 “小叶。”向非晚又叫她,一遍又一遍,像是在叫魂。 她索性装睡到底,趴久了胸口闷,耐着性子想:向非晚怎么不睡觉呢?或许也是被噩梦吓到了吧? 她曾经在监狱里夜夜难眠,一闭眼都是向非晚抛弃她,绝好的记忆力也意味着她比别人更“记仇”,她又想起晚上读的那封情书……不啻微茫,造炬成阳。 叶桑榆胡思乱想着,向非晚的手突然轻轻落在她的后背上,轻轻地拍着,轻声道:“你真睡了吗?那我要说你坏话了。” 她默默翻了个白眼,向非晚当然没有说她的坏话,良久后叹口气,轻轻抱住她,喃喃道:“我爱你。” 可笑的是,她们在一起几年,向非晚说的情话,都不如出狱后短短几个月说的多。 叶桑榆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迷糊醒来是6点20,呼吸间是熟悉沉静的冷香,有人轻轻抚摸她的背,她心底踏踏实实,很快又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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