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美酒虽好,不可贪杯;美人虽好,却也不能贪怀。王秋迟此番前来道别,却是为了另一件事。 “联合讨窦之事刻不容缓,如今外敌已平,内患未除。是以景州牧广发请帖,邀各位州牧前往景州共商大事。帝王深锁宫阙,门路闭塞,窦云假意奉天子而令不臣,实则挟天子以令天下,此诚 内忧外患,讨窦迫在眉睫。据说前朝重臣姚简手中和有先帝密发的讨窦状,以此为饵,定能将窦云一网打尽。” 谢清尘拧眉:“为何要去他景州牧府上?讨窦从始至终都是王思齐一人从中斡旋,他景州牧缩首缩尾,也想做这天下共主?简直痴人说梦!” 王秋迟苦笑两声:“未州式微,理应拱手让之。” “黄旦若是不拿出什么说服天下民心的功绩,想一人独揽联盟大军?届时定然站不稳脚跟。”谢清尘道。 “景州毕竟兵强马壮,仓廪充实。想来做这联军之首,实属正常。” “王思齐,你怎么净长他人士气,他黄旦如何强得过沧州军队,粮仓如何充实得过未州万顷良田?看着与世无争,胃口倒是不小,竟想统率各州。”谢清尘横眉,已然有些怒意。 “是啊,王太守,如今沧州,沂州,联同蜀州都力挺未州统率各方兵马,可见太守您为民心所向,功绩斐然,当之无愧啊。”荆沅也在一旁附和。 王秋迟最后拗不过二人,只好勉为其难地接下这份差事,隔日便向天下广发集贤贴,召集五湖四海的有识之士。 二人走后,荆沅倒在付祂怀里。她揪着付祂垂下来的几缕鬓发,缠绕在指尖:“你放才为何不说话?” 付祂任由她动来动去,道:“多说无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统率各方的人非未州或景州莫属。只是王思齐此人处事太过圆滑,广交各方,方才一番话,不过是激公子表态罢了。” “其实不用刻意激他,公子也会还无保留地站在他这边。这样一来,倒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真替公子惋惜。”付祂摇了摇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最终作罢。 “有时候,太过聪明也不是件好事啊,揣着明白装糊涂才是生存之道。”荆沅笑道:“破局之人固然惊才绝艳,布局之人才是个中高手。” 付祂斜斜睨了她一眼,凉凉暗讽:“还得是荆大姑娘,以假死诱人入局,一步三算,将天下人都搅得团团转......你做了这么多,无非就是为了报杀身之恨,不共戴天之仇,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权衡利弊?” 荆沅倚在她怀中,日光懒懒斜落在半遮面的斗笠帘子上,照得她也有些犯懒:“是也非也,报个人私仇为小,报天下之仇为大。窦云当政,只手遮天,苛重税赋,朝野贪污贿赂已成风气,地方中饱私囊屡见不鲜。到底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可繁华盛世才是安居乐业之所,征伐乱世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祸患。扳倒窦云不过是大业起始,我要让天下海晏河清,朝堂肃清一空,清官遍及天下,贪官锒铛入狱,人人各得其所,再现盛世。” 她幽深的眸子微微阖着,却依然可见其中的星点火光。 “一把大火烧不尽昭朝的气运。我要烧一把更大的,祸连四海的火,将世间污秽烧个干净。” 这番话像是耗尽了她所有的气力,她伸手,抓住从指缝中渗出的日光,像是稚气未脱的顽童。 付祂沉默地揉了揉她散落一身的青丝,抱紧了她。 ...... 刘珏近日坐立难安,连日日上朝时都如坐针毡,窦云像是一团笼罩正片昭朝天空的巨大乌云,将他压得沉沉喘不过气。 洛宴平已经很久没来找过他了,整日对着窦云那张云淡风轻的脸,时笑时不笑,一举一动都牵扯着他脆弱敏感的内心,生怕他哪天一个不高兴就把他从冰凉的龙椅上踹下来。 “陛下,执金吾求见。” 刘珏正批阅文书,闻言,大喜过望,急急道:“让他进来。” 待洛宴平脚步生风地走进来时,刘珏只差没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他哭诉多日以来的提心吊胆之苦。 洛宴平看了他一眼,稍稍让开,身后一个身段稍矮的黑衣人便赫然出现在眼前。 那人身着一袭黑衣,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带着一顶草帽,边沿压得很低,只能看见一方洁白优美的下颌。 “草民姚简,参见陛下。”她长长跪地,行臣子跪拜大礼。 刘珏疑惑地看了一眼一旁轻描淡写的洛宴平,迟疑道:“起......来吧。” 姚简低声称了是,这才起身。 “微臣知晓陛下这段时日忧虑成疾,这才带了前朝重臣姚大人,陛下应当有印象。”洛宴平言简意赅。 刘珏颔首,昔日姚简舌战群臣名声大噪,至今都还是街头巷陌,茶余饭后的美谈。 “今日,姚大人应微臣之邀,助陛下一臂之力。” ---- 这个月写完了应该会歇个几天,突然感觉自己还有好多事情没讲清楚,我又燃起继续写下去的动力啦!
第59章 求方 王秋迟辞别后不久,荆沅伤养得也差不多了。 期间付祂渐渐将沧州军务放手给付英,付英也不出所望,整顿军队,处理军务头头是道,颇有付祂的风范,不多时,也在沧州军队中建立起一番威望。 起先付英还不明白付祂此举何意,问及时,付祂总是一笑置之,并不回答,直到今日,付祂收拾好行装,与荆沅一道前来告辞。 谢清尘愕然,一头雾水道:“你们要走?” 付祂颔首:“这些日子多谢公子收留。付祂自知罪孽深重,无颜面对沧州父老,今国贼一日不除,我心难安。但沧州军上下认为我有异心,多留无益。我与荆沅此番前往蜀州求药,顺道造访蜀州牧。公子......” 她话还没说完,谢清尘就已经红了眼,她无奈一笑,安抚他:“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论我身在何处,永远是公子的左膀右臂。就如王太守之于公子,虽时常分离,但心意相通,万水千山便不再是阻拦。公子,你也要相信,分离总有重逢时,我们仍然还会再见。我在另一个地方,为了实现我们共同的抱负,与公子一样锲而不舍的努力着。” 谢清尘久久不说话,他像是赌气一般:“哪个不听你的,把他杀了便是,你又何必要走?” 付祂听着他这番孩子气的话,不由失笑。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将能择兵,兵亦能择将。一位将军失去了部下的信任,就意味着人心不齐,作战也如一盘散沙,士气凋零。再加以暴力施压,后果不堪设想,倒不如我一走了之,再立新将,倒是省了许多麻烦。” 谢清尘眉间紧蹙,他想不通行兵作战的关窍,但见付祂如此郑重其事,也不由信了三分,只得作罢:“那你还会回来吗?” “每年雪满沧州,我会北归。”付祂道。 “蜀州距离沧州不远,期间多有互通,届时我也会以来使名义回来看公子,公子放心。” “既然如此,你去吧。”谢清尘终于松了口,他转过身去,决心不再看她。 他终于真真正正的,孑然一身了。 幼时好友皆离他而去,丢他一人独自守着这片辽阔疆域,日升月落,轮转不息。 付祂看了付英一眼,深深俯下身子,行了跪别大礼。谢清尘并未转过来,他不忍再经历分别了。 “公子,我走了,望你珍重。” 付祂出了府门,触目无边的灰败苍白的天色,不由悲从中来,怔怔站在了原地。 荆沅试着拉住她冰凉的手,低声劝慰:“天涯无处不相逢。” 付祂强扯出个笑,刚想安慰她没事,就听见荆沅小声嘀咕着:“笑的比哭还难看,还要装作没事人一样。你们打仗的都这么嘴硬吗?” “......”付祂默默转过头,缄口不言了。 “将军。”付英匆匆迎了上来,神色有些复杂,像是欲言又止。 她身后跟着齐扶枝,池海不知道跑哪去了。 齐扶枝见了荆沅,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荆沅遮面的斗笠:“这位姑娘的斗笠,倒是与鄙人的有些相像。” 荆沅闻言抬头,如银铃般清脆动听的笑声传来:“这位公子说笑了,斗笠随处可见,有所相似在所难免。” “姑娘此言差矣。”齐扶枝站定于她身前,偏头看她:“斗笠相似千千万万。同病相怜之人却少之又少,我看这位姑娘与我颇有缘,料想是惺惺相惜之人。” “......”荆沅咬牙切齿,强扯着笑,这是故意往她心口戳呢:“大可不必。” 都同是天涯沦落人了,还有心思在这取笑她,齐扶枝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揍。 另一边,付祂细细叮嘱了军中事宜,付英聚精会神地听着。全然不知付祂已经停下来了,正一眼不眨地看着她。 付祂长叹一声:“付英,回神了。” 付英这才如梦初醒般,一脸茫然:“将军交代完了?” “公子性情莽撞,又不谙军事。你可自取而代之,沧州地大事多,他常常处理不过来,如有空闲,也可帮他处理一些。” 付祂如数家珍:“但比起公子,我更担心你。你性情沉稳,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只是受了委屈也只会憋在心里,谁也不告诉,沉稳固然是好事,忍气吞声则截然相反,若是手下的那些人有朝一日骑到了你头上,我怕你也会忍着。” 毕竟付英一直秉承着“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处事原则,真正做到了不争不抢,不怒不怨。 “我会的。”付英频频点头,看样子像是把付祂说的话给听进去了。 付祂对付英比较放心,更何况还有池海与齐扶枝在,倒不至于让下面的人犯上作乱。 “你跟随我数年,受了不少委屈,如今你能独当一面,我心甚喜。” 付英听着听着,眼眶一湿,眼泪就要落下来。 付祂最害怕女孩子落泪,她看着好不心疼,故而慌忙喊了跟齐扶枝大眼瞪小眼的荆沅,便要走人。 马车已在府外等候多时,付英泫然欲泣,眼眶通红,依依不舍地看着扶荆沅上车的付祂。 付祂回头看了一眼,就迅速转过眼去,矮着身子进了马车。 马夫扬鞭大喝,马车绝尘而去。 扑迭扬起的尘雾中,齐扶枝与付英并肩而立,付英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喃喃道:“以后真要成陌路人了。” “将军是在担忧以后沧州与蜀州联盟破裂,两军交战之时么?” “如若再见是战场上兵戎相见,我倒情愿再也不见。” 齐扶枝却摇了摇头,道:“将军多虑,依在下看来,蜀州与沧州交战的可能性不大,倒是可能先与未州交战。” ...... 马车上,荆沅倒在付祂腿上,由着付祂认真专注地给她揉着太阳穴,不由舒服地眯起眸子。
66 首页 上一页 50 51 52 53 54 5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