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娴给柳墨发过去:[来了。长得还行,就是我看着不顺眼,她看我也没有好脸色。] 柳墨道:[潇潇工作的时候相对严肃,事业型女人是这样。] [没见过这样的!] 柳墨发来一个呲牙笑:[她乖得很,你可别针对她。] 她乖吗?费娴发了个“怒”过去,重色轻友的东西。 阳女士今年四十有五,是个知识分子,虽然满脸病容,但是衣着讲究收拾齐整,对她们客气又礼貌。 跟费娴不是一路人就好。 “亡故之人。” 阳女士惘然,“你是说,她其实没死是吗?” 慕与潇温声解释:“并不是那样,生与死有明确的界限,这点绝不会有商榷之处。只是某类人生前的某些念想,机缘巧合会聚集成形,寄托在某样物件上。随着年头更替,这些念想的磁场会影响到人。所以,我们的采访不代表人没死,只是安抚这些还在活跃的念想。” 阳女士露出失望,但也了然,“明白了。” “您方便说说,她是谁吗?” 考虑很久,阳女士还是避开了,“附着在物件上?这些物件有特征吗?” “特征很明显,如果这一年您都没注意到,说明它不是普通的物件。” 慕与潇轻声说:“看您的资料,您曾有半个月去京市看病,那段时间身体几乎都好了。但是回来后不久,又病倒了。” “对的,还更严重了。” 慕与潇从进这个房子就在观察,房子虽有些年头了,附近配套设施也跟不上。 但是内部的装修和布置极为用心,是个爱生活的人,且并不拮据。 她看了一圈,跟阳女士说:“您要不要考虑,暂时搬离这个地方呢?” “不。”阳女士坚定拒绝。 …… 这天下了班,慕与潇回到家,照例听课练字。 现在除了画线条,她开始跟着临帖。 柳墨的视频里有示范,一笔一划的原速临摹加上详细讲解。 慕与潇尝尝不知不觉就看完了,若是哪天晚上入睡稍难,她会后台播放,听着柳墨的声音入睡。 课程视频重,柳墨身上没有一件配饰,妆容也很清淡。 戒指、镯子都摘下,指甲也剪得整整齐齐。 如她所说,不成为分散学员注意力的因素。 慕与潇想到费娴那双手,想到这三天每天相见,费娴的敌意。 她想,费娴兴许会跟柳墨提到自己,会进谗言吗? 她一走神,字就写得更不如人意。 她看着笔画拖过头,而蠢笨不堪的竖而束手无策,不知如何弥补。 习字的这段时间,慕与潇略有所得。 她浅薄地想,练字修身养性的其中一个缘由,大抵是因为往往每一笔落下,都不在自己预期之内。 要接受自己创下的不完美,与自己有限的能力和谐相处。 不能写完就抛,不会比对,总犯同样的毛病而没有进步。 也不能频频回顾,因写毁一个字就停滞不前,抓着那个字写个没完,而不敢学下一个。 连续几个字都不满意,她只好放下笔。 发消息出去,问柳墨方不方便,可不可以视频或语音。 等了三分钟,柳墨的视频直接打了过来。 慕与潇接听了后,首先向她展示今日的练字成果。 柳墨挑了个字,着重指导了笔法。 有几笔她说得太专业,慕与潇领悟不到。 柳墨说过会拍个视频给她,她一看就明白了。 感慨:“怎么不在我身边呢,我都想手把手教了,收个关门弟子。” “还要关门吗?” 慕与潇莫名其妙地问。 “要的。” 柳墨也能接住:“最好反锁。” 慕与潇笑完,心思微动,盘算着自己何时能有假期。 “那下次见面,你再教我。” “好,希望那时候你还没半途而废。” “不会的。” 慕与潇有点藏不住:“这几天,我每天都见到你那个朋友。” “我听费娴说了,费娴那个人性格跳脱,习惯带刺聊天。她说话没让你觉得不好听吧?” 慕与潇表情淡淡:“说话还好。但她的声音不好听,像刀刻在石料上的声音,我不喜欢。” “她呢,怎么说我的?”
第61章 诱饵 月亮从窗框边倏地涌现出来, 慕与潇坐在她那间没让柳墨踏足过的工作间里,找了个角度,确保同她视频的人不会看见不好示人的细节。 桌上被收拾出一角, 搁着柳墨为她准备的笔墨纸砚。 因为放置未洗,笔上浸染的墨慢慢凝固,使得笔锋呈现出没有弹性的毛躁质感。 她幽幽说着对费娴的不满, 亮明自己的心思。 “好绝妙的形容词,难得听到慕老师刻薄人,听得我都有点爽是怎么回事?费娴如果知道有人这么说她的声音和职业,会像气球一样炸掉。” 柳墨幸灾乐祸, 笑声像一滴墨从笔尖坠落,在墨碟中荡漾开。 慕与潇自我审视,她少见地心里抵触一个人,用近乎刻薄的形容词去攻击人家声音,讽刺人家职业。 柳墨挖掘出她浅层的意思,所谓的篆刻艺术家,不过如此。 思忖之后, 她没改口,因为心底的想法更能反应事实。而且柳墨都说听上去爽, 就也证明了,她没问题。 安如教她, 为人处世的第一要义, 少反省自我, 多苛责他人。 她只是跟柳墨商量说:“如果可以, 这话暂时别告诉她, 好吗?” 柳墨心里感慨,慕与潇终于也有了情感方面的考虑, 怕费娴对她印象更差,影响她们二人的关系。 正要笑,就听慕与潇认真道:“等我先把她姑姑的事采访完,我怕她的情绪影响我的工作。” 跟一个工作狂没什么好说的。 柳墨本来以为,自己就算除了工作以外六亲不认的了,没想到慕与潇不遑多让。 工作之外,慕与潇的钝感力令人发指,柳墨不可思议地问:“你是真认为我会把你吐槽我朋友的话告诉她啊?” 柳墨从她脸上的表情就确定了,她是真这么认为。 “我疯还是你疯,两头不讨好的事我去做。” 她说完就想起什么一样,冷不丁问慕与潇:“哎,在你眼里,我一直是一个爱拱火的人对吧?” 慕与潇一怔:“我哪是那个意思!” “你对我一直没有信任感,以前不就是。” 柳墨突然上升高度。 慕与潇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勾起柳墨的某些情绪,而那些情绪很有可能跟更为复杂的过去联系。 “不是那样,我只是觉得,很多人跟好朋友无话不谈,也很正常。我总不能剥夺你跟她聊天的权利,如果你想聊我的刻薄话,我个人角度当然没关系的,敢说就敢认。” 柳墨放松下来:“你吗?跟好朋友无话不谈。” “我不算,我用很多事,不愿意跟人说。安如会更坦诚。” “也对,想到之前,有人跟我装了几天陌生人。” 柳墨也没继续翻旧账,只是问:“所以同样的事,她会跟你说?” “会说。” 慕与潇回忆:“以前她有任男朋友,对她还行,但是人品不怎么样,经常说我坏话,曲解我的意思,甚至恶意编造我没说过的话和事情。安如每次都第一时间告诉我,不留误会的可能性。” 所以,她吐槽费娴的话虽然是一时激动,但是她不抗拒柳墨说出去。 柳墨却听得皱眉:“可这样,次数多了,你也会不舒服吧。她自己很喜欢那个人吗?” “也没有很喜欢,次数一多,我还无所谓,她很快就感觉出来。那个男的喜欢挑拨情绪,离间她跟朋友及家人。似乎期望她再没有亲近的人,身边只有他,从而只能依赖、顺从他,离不开他。这是低级的控制手段,她心里门清,尝够新鲜以后,就果断分掉了。” 果断是果断,就是下决心的时候还是哭了一场。 喜欢的人突然从内烂到了外,以至于不得不弃之,总不是件开心的事。 柳墨这才放心,欣赏地说:“听上去安如很会谈呢。” “是,算小半个专家。她虽然比较热衷投身于爱情,但不会明知没有未来,明知对方糟糕至极,还没意义地坚持下去。” 柳墨说:“人家实践出来的,有人是纸上谈兵。” 她语气里的揶揄,慕与潇听出来了。 自己一个没谈过的人,去评价人家的感情经历和恋爱态度,还真没有太多的说服力。 慕与潇突然大脑空白,看了眼窗外的月亮跟灯海,又低头,归于她的练字作业。 但是没想好回什么。 她能感知到,柳墨话里埋藏的意思,彷佛坠下一个鱼钩,给她咬住诱饵的机会。 而她此时沉默,就像放弃了鱼钩,极不利于她跟柳墨的交谈。 可是,节奏不能这么快。 在她挣扎的过程中,柳墨一直没开口,没有像往常一样,贴心地填补她沉默的空白。 她只好沿着刚才的话接下去,“感情的事,旁观者清。实践多的人也不一定真地理解爱情,说不定越来越迷茫。而纸上谈兵久了的人,将来也不一定输得一败涂地。” 她见柳墨脸色但了几分,虽然还有笑意,但没刚才自然了。 又说:“但是安如比我会谈这件事没有争议。我也承认,绝知此事还是要躬行才成。” 她前面还在咬文嚼字,据理力争,后面紧接着就一退千里。 自相矛盾之处,在柳墨听来,有点可爱。 因为柳墨懂她自相矛盾的原因。 这不是一场辩论赛,站住一个观点陈述到底才会赢,更要紧的是态度。 当慕与潇为她沉默、论述和改观点,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柳墨满意了:“孺子可教。” 饶了一大圈险些把自己给绕进去了,慕与潇终于回到起点,“所以费小姐是怎么评价说我的?” “如果不方便,不一定要告诉我。” “但你放心,如果她说得过分,我不会生气,不会认为你拱火。” 她考虑周全,再不给柳墨误会的余地。 柳墨将手机架在洗手台前,弯腰洗脸,挤了一泵洗面奶,随意说:“她敢在我面前说你说得过分?她说你长得不错,就是工作时候有点严肃。” 费娴不敢……因为柳墨会维护她吗? 慕与潇这时觉得,得了这一句话,今晚就满足了。 “喔,我能再多问一嘴吗?” 柳墨冲干净了脸,抽了张洗脸巾轻轻擦拭,看着视频里端正坐立像跟她开会的人,“想问什么就问,我可能不答,但你跟我聊天不用考虑礼貌不礼貌。” 慕与潇点了头,“你第一次向费小姐提我,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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