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墨也会梦到她,也会想她,怀念过去。 柳墨梦到了她们的过去,不过多少有加工的成分,比如慕与潇就不记得她们在屋顶点过蚊香,顶多会拿蒲扇上去扇一扇。 但是在院子里乘凉的时候,外婆倒是帮她们点过。 看着简单的练习,她完成得十分吃力。 横竖都歪,蚊香圈画得像符咒。 她愈发佩服柳墨,柳墨写字时风轻云淡,彷佛将那些笔画架构在一起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还能气定神闲与人谈话。 但轮到她,她必须集中注意力才可以笨拙地面前完成那些笔画。 写完,她身体感觉到筋疲力尽,但是精神却很放松,像从心流状态里被释放出来。 张萍发来语音,问她柳墨是不是还在她家。 她回复,说柳墨今早就走了。 她妈把视频又打过来。 她妈多半想了一天,此时问她:“潇潇,你是不是觉得妈妈一直以来做得都不对,斤斤计较,吵来吵去,害得你跟柳墨关系也不好?” 慕与潇平静地说:“不是。” “妈妈没有做得不对,恩恩怨怨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这是在上一代就存在,是他们的不公平对待和糟糕教育造成的问题。这些年,妈也受了很多委屈,站在我们的角度,我们没有一点错。” 慕与潇与她妈妈统一战线,这是她们母女关系的底线之一。 共情她妈以后,她才轻声说:“只是柳墨是无辜的,她也基本跟那两个人断绝关系了。偶尔给家里转钱,不是为了孝顺谁,其实是给那个小表妹。她一直想着嘉云,总是放不下。” 张萍听了感慨,“柳墨那孩子是不坏,又优秀,又漂亮。妈只是有点偏见,再加上她对你,以前态度真不怎么好。” “是,以前不算好,因为她对我也有偏见,我们两家关系不好。但现在我们都长大了,很多年没见,再见面感觉挺谈得来的。妈妈接受我跟她来往多一点吗?” 慕与潇轻声询问,彷佛她妈妈的态度很重要。 张萍很吃这一套,立即回答:“只要你不吃亏,妈妈不管你们。妈妈考虑事情都是为了你,你说开心我们就开心。” “我也希望妈多为自己。” 慕与潇暗示说:“如果有聊得来的人,其实可以好好交朋友。” 她不认为,人如果落单,如果寂寞,就应该立即去寻找配偶。 她不鼓励感情的随意建立,但她接受她妈有新的生活,新的家庭,再远离原本的家长里短。 孩子不可能一直陪在她身侧,而慕与潇明白自己迟早有一天,真的会让她失望。 慕与潇曾经很害怕这一点,她不想她妈被她的选择伤到。 但是其实每个人有自己的人生,无非互相去背负。 接受不接受子女的选择,都是父母的课题,孩子本身无法干涉。 张萍顿感局促,她一直没有张开口说这件事,没想到女儿先提了。 “谁跟你乱说了没有?” 慕与潇摇头,她早有感觉。上次回绍城,那个点在公园遇到,其实是个信号。 之后每次聊天,其实张萍都有说漏嘴的时候。 还经常含糊其词,比如总用“我一个朋友”作为开始聊一件事,而没有具体到“王阿姨”“李叔叔”。 听上去,这个朋友就是慕与潇不认识的。 慕与潇今晚突然提,倒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跟柳墨的发展,才去怂恿张萍恋爱,开始一段新感情。 而是,她感觉到她妈犹犹豫豫,忍了太久。 自己先揭开,大家都轻松。 十点二十,柳墨发来消息,说到站了。 与此同时,一张明月高悬在楼宇之间的照片。 慕与潇也把自己的书法练习发了过去,像个认真的学生。 名师发了句语音过来。 “不错不错,第一次练习就能写得这么好,潇同学果然手稳。” “再接再厉。” 也不知道柳墨身边有多少人,她堂而皇之地开自己玩笑。 慕与潇回复收到。 “我会继续手稳的。” 这天下午,慕与潇接到了新的采访任务。 她跟韦安如研究过客户资料,打算前去采访。 那边直接给了家庭住址,说是没办法出门。 慕与潇按了门铃,等了片刻,来开门的人让她觉得很熟悉。 韦安如则心想,最近几次都怎么回事,客户全是大美女。 女人直接忽略韦安如,只从上到下打量慕与潇,目光傲人,带着几分审视。 “你就是慕与潇?” 慕与潇认出了人,也被看得不大舒服,抿紧了唇,“是。” “我叫费娴。”她抬起下巴,自报家门。 “费小姐好。” 慕与潇冷淡却礼貌道:“我们来找阳婕霞女士,请问您跟她什么关系?我们方便直接跟她对话吗?” 费娴有些不能忍受:“柳墨没跟你提过我吗?” 慕与潇说:“没有。” “看来柳墨跟你提起过我。” 韦安如打了个喷嚏,心想哪儿来的火药味啊。
第60章 反锁 柳墨被费娴质疑为什么要喜欢一个听上去不值得喜欢的人时, 对慕与潇的部分夸赞是:脾气好,温柔,耐心。 费娴当时听得直皱眉:“就是够舔狗呗, 不是没有这样的人追你。以前那谁,就你们书法协会的,姓刘还是姓黄的, 爱你爱得要死,默默付出,一句怨言都没有。属于你打她左脸一巴掌,她右脸忙不迭就凑过来, 圈子里都知道。人家够不够脾气好?” “你却说你不喜欢太顺着你的人,说没灵魂!” “她不是没底线地顺从我,她包容、接纳我所有幽暗的心思,不合理的要求和责难。我在她那,有在别处再也找寻不到的放松与安全感。” 费娴对此的回答是:“嗯,但她把你拉黑了,还放松还安全吗?” 柳墨对她翻了个白眼。 真该拍下来让她的粉丝们都看看! 也该让慕与潇看看。 费娴原本想着, 能让柳墨说脾气好温柔耐心的人,再不济也是个中央空调吧。 多半是那种表面好说话, 但是心思深会拿捏人的女人。 现在可算见着故事里的女主角,就别说其他的了, “脾气好、温柔、乖巧”完全是诈骗广告词, 一点没看出来。 表面也不好说话, 心思深是肯定的。 她慧眼如炬, 不像柳墨受青梅滤镜干扰, 神志不清。 费娴低估了慕与潇的攻击性,被问得一噎, 一时接不上话了。 还是慕与潇旁边的同事解围,摄影师同事是个短头发姑娘,脸圆眼睛大,面色和善。 爽朗地笑起来说:“巧了,原来认识啊,你们都是柳老师的朋友。” 韦安如从慕与潇呛人开始就记起来了,这个费娴她不仅见过,还拍过呢。 算是知道火药味哪来的了,说来说去估计是她那张照片害得。 慕某人当时收到时无动于衷,现在看上去很介意呢。 来工作的,可不能又儿女情长了。 韦安如忙着打圆场,不至于让气氛太古怪,毕竟对方虽然比慕与潇矮几公分,但气势是居高临下的。 人家没有柳老师亲和,搞不好来个投诉,公司要换人,这趟白来还得扣奖金。 费娴冷淡说:“认识倒不认识,就听柳墨提过几嘴。” “与潇跟柳老师关系好,费小姐又是柳老师好友,这趟再一见面也算认识了。” “关系好?我才听说,想必感情很深啊。” 费娴皮笑肉不笑地挤着声音说。 慕与潇情绪稳定,看了眼表,“我们可以见一下阳女士吗?” 费娴指了下墙上的方框时钟:“不巧,我姑姑刚吃了药,今天难得有睡意,我让她睡了。估计还有二十分钟才起,能等吧?” “能等能等。” 韦安如赶紧说。 费娴给她们倒水,慕与潇悄悄观赏她做了美甲的手指。 甲片尖长,粉白的底,上有闪钻点缀,显得一双手锋芒毕露,跟她人的气质相辅相成。 柳墨是不能做,这双手别说拿毛笔,手机敲字都费些功夫。 再想俗些,上厕所解裤子也不易。 慕与潇说了句谢谢,“费小姐是阳女士的亲侄女吗?” “亲的,血浓于水。”费娴很听不惯她毫无感情的声音,“不是表的,也不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塑料亲戚。” 神经病吧。 韦安如听着这话跟语气不对,“费小姐跟您姑姑不是一个姓,所以我也好奇呢。” “我随母姓。” 韦安如牢牢按住慕与潇的膝盖,接话说:“随母姓好,随母姓好。” 慕与潇被明里暗里地挑衅,早意识到对方故意的,反而愈发平静了。 她知道安如紧张,一句话要复述两遍才放心,生怕自己沾上柳墨就失控,撂摊子不干。 但是顾虑显然多余了,这样按她膝盖也很是不必。 她还没有那么小心眼。 只是她没有一次这么不想跟人沟通,对方看不惯她,以至于慕与潇不得不思考,柳墨跟她说了自己什么。 到底是柳墨说了一些事,让她先入为主,不喜欢自己。 还是自己的存在,本身就让她不喜欢呢? 如果是前者,那她会为柳墨高兴,因为对方只是打抱不平。 如果是后者,她会为自己高兴,因为看别人破防,不算一件无趣之事。 “我姑姑身体不好一年了,吃饭总没胃口,睡觉睡不踏实。医院全身检查过,心理医生也看过,但是这个病也怪,总是反反复复不见好。” “上次跟柳墨聊到,她给我推了陈夏,所以我联系了你们。” 费娴详细讲道:“我之前有听过你们这行,再加上柳墨推荐,我信。否则,你们报的这个价位,我可要去报警了。看病看了一年,也没花出去这么多钱。” 所谓的什么“采访”,估计也就是买个心理安慰,竟然六位数。 慕与潇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拿出平板滑动翻看,“你们资料给得不详细,上面没有提到,这一年来,家中可有物品有异样?” “没有。” 费娴问她:“要不你算一卦,看看是什么有邪气。” 慕与潇掀眼:“抱歉,隔行如隔山,那不是我所擅长。” 费娴光明正大打量慕与潇,不是第一眼就让人惊艳的长相,但是白白净净,颀长高挑。 五官单拎出来都很标志,双瞳漆黑平静,鼻子直挺;组合回去也越看越有韵味,内敛而含蓄,说话间斯斯文文。 衣服穿得素净清爽,背一个浅紫色帆布包,那是柳墨书社的非卖品。 她姑姑提前醒了,急着要见客,于是慕与潇跟韦安如进去卧室,费娴被暂时留在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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