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栖烬发出干涩的声音, “嗯?” 喊她做什么? 池不渝眨眨恍惚的眼,似乎是因为看不清,于是将她的脸托得更近,女人掌心很软,手指骨骼很细。 “就是觉得……”池不渝的声音里似乎沾着液体质感的酒精, “这首歌是不是在唱,接吻哦。” “有吗?”崔栖烬晃了晃头,仔细分辨粤语歌词,听到女歌手俏皮地唱“我不吸气不呼气而仍旧为你喘-气”。 轻笑了一下,“有点吧。” 隔着交缠在一起的发丝,她因为头晕只能往前,额头缓缓抵住她的额头。 凉快多了。 池不渝不知道为什么不接话,浓密上翘的睫毛颤了颤。 崔栖烬听见她在她耳边轻慢的呼吸,忽然觉得眼前一切都在转圈,像是真的快要憋气到四十四秒于是处于缺氧状态。 大概是围巾系得太紧,她逐渐变得烦躁。 “呲啦呲啦”,灯光闪烁不停—— 像是快发生故障的前兆。 池不渝眨动眼睫,用那双格外迷离的眼望住她,额头仍然抵住她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勉强站稳。 而后又隔着不到四公分的流动光影与她对望,东倒西歪地笑。 “你的嘴巴上是不是有点水……”池不渝突然用拇指磨了磨她的上唇。 “嗯?”她晕沉抬眼。 看到池不渝用一双漂亮眼珠直勾勾盯着她不放, “看起来好好亲。” “呲……”,灯暗了一个度—— 崔栖烬烦到想把烂掉的灯按掉,伸手却打空。勉强睁眼,感觉到池不渝用手指慢慢磨她的唇,看到池不渝眼睑处泛起某种细腻的红,听到池不渝继续问她, “魔术变完了可以亲亲吗”。 “嘭”,灯炸掉了—— 整个世界黑成孤寂太空。她在黑暗中看向池不渝,忽然之间变得好平和。 救护车灯光恰好闪过,她找到今夜四十四秒的最后一秒。 蟹老板班长嘱咐她们不要打架之后的半个小时—— 她捧住她的脸,手指慢慢落到她耳后;她扶住她的肩,掌心缓缓发热。 她们挤在同一条红色围巾里。像跌跌撞撞的共舞,又像难舍难分的甜蜜。 脸和脸之间的间隙变得极小,呼吸凌乱而困难,已经算是耳鬓厮磨。 之后她们躲在爱情迷航街的一条红色围巾里,让满世界都不呼不吸,像惧怕被人发现早恋那样偷偷接吻。池不渝亲舔她唇的时候,她似乎闻见某种热带水果的微甜,于是她开始想池不渝是不是刚刚偷吃过芒果? 这个魔术好甜,有点溺人,池不渝也一样——竟然平白无故生出这种念头,想必她此刻已经处于酩酊状态。
第04章 「红色胎记」 Q:谁先亲的? A:当然是崔栖烬先亲的。为什么要突然喊大名?当然是为了表示我对待这件事是非常严肃且认真的——池不渝。 - 崔栖烬始终坚信,酒后乱//性这种事情的存在可能性为零。 但她也确实无法解释当下的状况。 晦涩光束漏泄到眼皮的那一秒,她因为畏光而受不了刺激而被惊醒。抬抬眼睫,发现有一层软软布料盖在脸上。 惹得鼻梢发痒。 抬手捂住自己快要裂开的额头,触到柔软布料,一瞬间噩梦画面包抄过来,像直接浇盖在视网膜上让她回避不得—— “魔术变完了可以亲亲吗?” 她脸色微变,猛地将脸上布料掀开。 光线比刚刚亮了几个度,陡然间世界混沌,黑白笼统。她眯起眼,看到繁乱拥挤的空间,不由得皱起眉心。 靠墙一个衣柜,里面是堆叠成层的各色布料。拉得严实的浆果红窗帘,旁边放置一台奶白色缝纫机,一个偌大咖色工作台,上面放置着还没拆封的熨烫机。 墙角伫立着两个没有头、脖子以下的白色塑胶女模。 无头女模上凌乱地挂着乱七八糟的冬天衣物。有几件能看得出来是她的,还有几件是…… 她低头,看到自己手心里捏着的衣物小小一团。 这是什么?怎么盖在她脸上? 她皱一下眉,用食指捻一个角,在重力下展开,是一件白色吊带,纤细潦草。 显然不是她的所有物。 被酒精变钝的大脑勉强得出这个结论,却无法面对当前波澜状况给出下一步指示。 不出所料的,酒精已经侵入她的呼吸系统,喉部有明显不适, 记忆模糊,试图回想便头疼欲裂。 肌肉酸痛,稍微转个头,后背便像是要被掰断似的。 很显而易见的宿醉反应。 再然后,她继续低头,看到一颗毛绒绒的棕发脑袋,挤在她颈下—— 是池不渝。只穿一件宽大T恤,双臂环住她的腰,额头抵着她的下巴,后脑勺枕着她的手臂,腿横七竖八地搭着她的。 一头微卷长发蹭得乱七八糟。 蓬软地扎在她颈部和胸口,甚至到处都是,像快要扎到她每一寸皮肤里去。 此时此刻她是真的觉得痒。 但是…… 她不耐地阖起眼,实际上从睁开眼皮开始,她已经维持这个古怪姿势超过十分钟,却还没有抬手将池不渝快要戳到她耳朵里的那捋头发撇开。 一米二的单人床很窄。 可现在却不太正常地挤了她们两个人,以至于她不得不维持着这样的姿态,哪怕此刻是一低头就会亲到池不渝额头的距离。 因为只要稍稍一动,她就有可能会碰醒池不渝。 然后和醒过来的池不渝大眼瞪小眼。 而她还没准备好与池不渝对峙,甚至是以一种这样亲密无间的姿态。 于是在这十分钟里,她唯一可被称之为“大动作”的,只不过是将盖在脸上的衣物掀开,和眨眨眼睛缓解酸痛感。 下巴枕在池不渝额头上,手里还捏着那件吊带无处安放。 每隔五秒钟眨一次眼。 像一个矜矜业业的钟摆,没有任何感情。她十分麻木地想,要是其他人遇到这种状况会如何应对? ——和自己不对付的人如此难舍难分,脑海里还残留昨晚片段式的吻。 而池不渝不知为何睡眠这样好,埋在她肩上一动不动。她知道池不渝运气一向不错,却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也是。 竟然比她醒得晚,逃过先醒过来面临如此窘况的境地。 崔栖烬叹一口气。 许是这口气叹得有些重,空气中传来细微波动。 紧接着,抵在她下巴下的池不渝动了动脑袋,十分含糊地吐出了几个字。 崔栖烬没听清,也不太敢听清。只觉得戳到耳边的头发惹得自己越发痒。 僵了几秒钟。 池不渝没动静了。 她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还在说梦话。于是稍稍抬一抬手,想去理一下耳边那捋不听话的头发。 结果她一抬手,池不渝也跟着滚了滚脸。 她被迫僵住手,在空中最费力最容易酸的一个位置悬停。 而池不渝似乎是自动找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尤其满意地埋好脸。 这个醉鬼倒是睡得舒服,甚至还知道调整位置。 ——崔栖烬想。 却还是放慢动作。 试图在不吵醒池不渝的前提条件下,将手再安安稳稳地放下来。 终于将耳边那捋作怪发丝撇开时,她松一口气,鼻尖已经冒出薄汗。 还没放松多久,看到自己的黑发也有几捋乱乱搭在池不渝耳后。 她微抿着唇。 看到对方T恤领口敞开的白皙皮肤,便微微眯起眼,去扯自己快要沾在池不渝蝴蝶骨上的发。女人骨骼纤细,肩在T恤里微微缩着,像骨头很轻很软的某种鱼类。 半眯的视野像朦胧恍惚的空镜头,手指伸出,快要探到那片背上的黑发。 下一秒却又感觉到池不渝吐在她颈间的呼吸变轻,像绵烂游动的亲吻鱼在吐泡泡。 指腹一不小心触到那细瘦背肌,那处皮肤触感又薄又凉,像清凉气泡酒。 激得她一下缩回来,手指缓缓往回蜷缩,无处安放。 此时睡迷糊的池不渝贴了贴她的脸,嗓音迷迷糊糊地,有点闷,又有点酒后的软, “你说要爱我一百个世纪,不能骗我……” 崔栖烬猛地被空气呛到,然后发现自己抽筋了。 - 池不渝没醒。 一时之间慌乱匆忙,崔栖烬连着咳嗽几下,又将手抻直,快速握紧又松开拳头。 胸腔内痒意没了,手也不抽筋了。 这么大阵仗下,池不渝还是没醒,埋在她肩上一动不动。 崔栖烬叹一口气。 难道她要直接把池不渝拍醒,然后让池不渝发现她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和她相拥,一起回忆昨晚断片后的记忆。 甚至还要一起复盘断片之前,那个她记忆十分清晰的…… 崔栖烬扶住自己快要爆炸的额头。 为难之际,不知哪里连着传来几声“嗡嗡”振动。她低眼瞥一眼安分守己的池不渝,小心翼翼地在四周摸索。 好一会,在枕头下找到她的手机。 只有一只手空着,便勉强伸直,把手机拿远,下巴被迫昂起,卡在池不渝的额头,手伸在池不渝背后,费力抬起头去看。 手机光有些刺眼,开锁那一秒她眯住眼,等不适的感觉缓下去才睁眼,屏幕上是陈文燃发来的微信: 【??】 【你上哪去了??昨天去青城山露营到现在还没回?】 【还是你妹妹哮喘又犯了,去郫县处理了?要帮忙你吱声啊】 前言不搭后语。 时间是十点零八分。 再往前滑,是陈文燃八点四十四分就发来的消息: 【我与冉烟于2024年1月24日凌晨六点第六次分手,遂无家可归,盼你收留】 …… 崔栖烬面不改色地滑出对话框,结果陈文燃又弹出两条: 【人呢?崔栖烬你该不是又看到我发这么多还狠心不回吧】 【你再不回复我就要打电话了啊】 崔栖烬顿住。 在陈文燃的电话打过来之前,她用一种十分吃力的姿势举着手机,单手打字回复: 【马上】 之后也不管陈文燃持续发来的振动,很烦躁地把手机扔到地毯上。 低头看一眼沉睡的池不渝。 静默几秒。 尤其小心地将池不渝枕在她手臂上的脸托起,将自己的手拿出来,再将池不渝稳稳当当地放在枕头上。 人没有醒。 甚至还在睡梦中十分配合,整个人胡噜滚到另一边,脸面向着满满当当悬挂着的衣服,看不到表情。 崔栖烬只感到怀里一轻。 被压太久的肩和手都不算太舒服,有股麻意很快窜上来,像是要钻进她的骨头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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