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半年香港,这个人还是没改掉吃到好吃的就会忍不住晃头的习惯。 像只爱囤食的仓鼠。 崔栖烬这么想着,却又隐约听见池不渝微微扬起尾音说一句“就是香港从来不会落雪”。 她捏紧杯子,叹一口气。 本打算离开,可班长似乎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关心地凑过来,“怎么了崔栖烬,你是不是喝了酒不舒服?我现在才想起来你和池不渝酒量都不算好,抱歉啊,刚刚应该替你们挡一下的。” 崔栖烬脸色苍白地摇摇头,说, “没事。” “真的没事?”班长狐疑地问。 崔栖烬维持着嘴角微笑,“真的没事。” “好吧。”认真负责的班长总算放下心,“看来你酒量比以前好了很多,我记得你以前也就一杯的量,现在一杯爱尔兰之雾都这么活蹦乱跳的……” 拍拍她的肩,“可以啊你!” 崔栖烬觉得班长记忆出了错,提醒她,“只有一杯量的是池不渝,你记错了。” “是吗?”班长视线向上,回忆了一会,恍然大悟, “好像真记错了,只有一杯量的真是池不渝。” 崔栖烬满意点头,低一下眼有些发晕,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又感觉没有。 再抬眼,她似乎模糊间看到池不渝望着她。好像在疑惑“你怎么会来这种场合”,脸上变成了一种朦胧的看不清的红。 短短几秒钟,视野里的池不渝变模糊又变清晰,似乎换了几百个表情。 灯光摇晃得厉害,她晃了晃头,又发现池不渝软绵绵地圈着酒杯,酒杯里是喝到一半的蓝色透明液体。看样子已经是第二杯了。 崔栖烬竭力睁了睁眼,想要看清到底是不是第二杯,却又看到池不渝斜撑着脸使劲朝这边看,脸快要砸下去。 池不渝的目光被那一杯爱尔兰之雾变得柔软湿黏,化成了被融成液体的蓝色冰糖,隐隐约约地往她这边望。 又好像没有。 难道记错的是她,只有一杯酒量的是她,而不是池不渝。 却又听到班长在她耳边乐呵呵地说, “对了!只有一杯酒量的确是池不渝。” 崔栖烬放心了。结果下一秒就听到班长尤其笃定地说, “因为你的酒量只有半杯啊!” 崔栖烬用手指戳了戳桌子,表示不信。 班长又说,“而且你喝醉了喜欢对人笑,跟朵花似的,还不管人家说什么都有求必应。” “有吗?” “有啊——”班长一边很自然地答着,一边很自然地看向崔栖烬,目光突然凝住。 此时崔栖烬的嘴角还没敛起,朝一个方向直视着的目光,很缓慢地转到她脸上。 又朝她扬起一个笑。 班长表情凝重地放下酒杯,“坏了。” 紧接着,一声“嘭”,那边池不渝的头栽倒在了桌上,周围传来喊几道慌乱喊“池不渝池不渝池不渝”的声音。 吓得班长连忙转头去看情况。 头才转到一半,这边又是一声很响的“嘭”,有人惊呼—— “崔栖烬你怎么也倒了”。 一时之间班长的头停在了空中,不知该往哪边转,她猛地一拍脑门儿, “都八年了,你俩酒量怎么还这样半斤八两啊!” 完了啊。还又真跟那次同学聚会一模一样。
第03章 「四十四秒」 Q:海绵宝宝和章鱼哥为什么做不成朋友? A:我觉得是因为章鱼哥有个见不得人的惊天大秘密,只有海绵宝宝不知道——池不渝。 - “你们两个,不会打架吧?” 班长刚把车门拉开,又突然顿住。很不放心地回头,狐疑地看向站在街头的两个人。 崔栖烬透过章鱼哥半脸面具看她,语气平和,“你想多了。” 顿了半秒,又扯扯嘴角,“她?我和她打架?不可能。” 看样子是比两个小时之前清醒了些,班长勉强放下心。又悠悠看向一旁的池不渝。 池不渝倚靠在电线杆旁边,似乎是有些站不稳,却又觉得下雪很新奇到处张望,于是整个人摇摇晃晃的。 “那你呢?”班长问。 “啊?”池不渝茫然抬头,眼睫毛被打湿,浓密地盖在酒后微微发红的眼睑。 她指了指自己,“我?” 糊里糊涂地望一眼崔栖烬,思考了半晌,也把自己手中的海绵宝宝面具举起来, “你知道《海绵宝宝》有多少集吗?” 学的是海绵宝宝的语气,声音瘪瘪的。还没等人回答,自己又歪歪扭扭地比出两根手指。 然后躲在面具后面笑,下巴埋在厚软红色围巾上,胡乱戳了戳,什么也没讲了。 答非所问。班长叹了口气。 此时已经是凌晨,雪已经快停了,街头灯光偏黄,路边堆了一层薄雪。成都似乎永远都没有大雪纷飞,只有洋洋洒洒的小块雪花。 像有个人鼓起腮帮子拼了命地在空中吹着,吹一下,就飘起一点雪花,慢慢悠悠地落到两人肩上。 班长叹一口气。 看池不渝说完这些,又低下头踩一脚薄雪,觉得好玩又踩一脚,接一片雪花观察一会,又鼓起腮帮子使劲吹一口零散雪花。 看来池不渝是真的醉到顶了。 于是她又看崔栖烬,人始终维持着笔直站立的姿势,对池不渝的各种小动作始终维持着处变不惊。 甚至还在池不渝试图把雪吹到她脖子里时,一直保持冷静,掌心抵着池不渝的额头把人缓缓推开。 没有一直笑,没有有求必应。非常ok,那池不渝呢?班长又操心地去看池不渝。 看到池不渝被推开后十分不满意地撇一下嘴,结果又不小心踩到雪要滑倒。 崔栖烬下意识伸手去扶,一下没扶到。 摸了空。 兵荒马乱间,事故发生。池不渝倒是晃着晃着站稳了。崔栖烬反而因为在空气中摸空几次,很无辜地被冷空气呛到,弯着腰连咳了几声。 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许多。 池不渝自己都还站不稳呢,又滑着步子歪歪扭扭地去拍崔栖烬的后背,用自己毛绒绒的手套给人顺气。 拍了几下自己迷糊了,脸挨到崔栖烬背上就自动犯困,眼睛都睁不开了还给人拍背,下巴软趴趴地搭着崔栖烬弯起来的臂弯上,差点又这么顺着滑落摔到雪地里去。 两个人就这么歪七扭八地站在白茫茫的雪地里,跟两团黑色棕色毛线团缠在一起似的,要说看起来特奇怪吧,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莫名融洽。估计要摔也都能摔一块,扬起一大片雪尘。 最后这一场闹剧,终结于直起腰的崔栖烬,总算眼疾手快地扶住池不渝。 “哎哟喂,没事吧?”目睹这一切的班长匆匆把车门关上,想伸手过来帮忙。 踏过来的时候事故已经结束—— 崔栖烬牢牢拎起池不渝背后兜帽,池不渝也牢牢抓住崔栖烬的袖口。 似乎两人结构已经十分稳当,完全不需要第三个人的加入。 于是班长只能干巴巴收回自己的手,忧心忡忡地望着两人。 “没……咳……没事。” 崔栖烬停下咳嗽,摇头。低眼瞥一下池不渝的毛线脑袋,扯紧护耳帽那两根线,把帽子连人一块拉在手里。 池不渝被帽子裹住的脸红扑扑的,看起来也不太愿意一个人待着,整个人粘崔栖烬身上,试图往她肚子上钻。 崔栖烬只能勉强让人挽着自己手臂,站稳。又看向班长,“我没事,你快回去吧,车里不是还有人等着你送吗?” 看上去还算正常,班长松了口气,“池不渝醉得厉害一点,想着送到这里来反正也离你近。你确定真不用我再送你回去?” “不用。”崔栖烬摇头。她不喜欢有人踏足她的私人世界。 班长点点头,想着高中毕业那次差点打架,总的来说也是一个意外。现在是2024,两个人好歹也已经是二十六岁的年纪,应该不至于。 “那你们答应我千万别像毕业那次那样差点打架哈?” “能做到吗?” 班长走下台阶,打开车门,再一次强调。 出租车司机大概听到这一步三回头的架势,憋了好久笑出声,一边笑一边催, “上车嘛,好大的人咯,莫老是以为别个要打架好嘛。” 崔栖烬点头,“他说得对。” 池不渝慢半拍,也跟着点头,“她说得对。” 班长让出租车等自己这么好一会,也不太好意思,便没再多说。 只不过上车之后又多看了两人一眼。车窗外,两人站在街边—— 一个穿大棉袄,拿章鱼哥面具,一个穿绒绒牛角扣大衣,拿海绵宝宝面具,在风雪中互相依偎,缓缓目送她离开。看来这么多年,这两人也终于长大了。 一切都很风平浪静。 今夜注定不会发生“惊喜”。班长看着缩成两个小点的人,满意地想。 - 目送黄澄澄的出租车离开。 崔栖烬放下面具,盯了这上面的章鱼哥好一会,嘴角提起微笑, “《海绵宝宝》一共有二百四十一集。” “你好聪明哇。”池不渝的声音很小,还有点闷。 “你在讽刺我吗?” “没有啊,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你不是说你很喜欢看《海绵宝宝》?” “对啊,但我还是……不记得。” “那你记性蛮差。” 池不渝不讲话。崔栖烬眼梢跳了跳。 “不过二百四十一集你为什么要笑?”池不渝又冷不丁冒出一个问题。 “我没有笑。” “二百四十一集你为什么要笑。”池不渝简直是个坏掉的复读机。 “这不算。” “那你现在再笑一个。” “不笑。”到底是谁说她喝醉了会有求必应的,这分明是谣言。 “笑一个嘛,笑一个我就给你变个魔术。” 你变的魔术肯定西撇,有什么好看的。 池不渝甚至不依不饶。崔栖烬眯一下眼,微微提起嘴角。 她不是想笑,也不是池不渝让她笑她就笑,只是想早点结束这种没意思的对话。 “笑完了。”她利落地说。 可池不渝却突然不说话了。 周围只剩呼响风声。崔栖烬掀起略重的眼皮,侧头,发现自己肩上那颗毛线脑袋已经不见。 “池不渝?” 她还在笑,“别闹了,我不怕鬼。” 凌晨街头空荡荡的,这句话喊出去,只剩下冷空气和雪在回应她。 真不见了?池不渝变魔术把自己变没了? 崔栖烬茫然地晃晃头,酒后轻飘飘的感觉很不好受,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踏了两步,踉跄了两下脚底落到实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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