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伶沉默了几秒,轻柔地回答她:“嗯......我在看海。” 看海,海边。 虞听立刻让司机往海边开,一分一秒也不想耽误,对对方说:“我想去找你。” 冉伶没有拒绝,轻声说:“那......我给听听发定位。” “好,发过来。” 冉伶把定位发过来,虞听安心了几分,她还愿意告诉自己她在哪儿,她有种庆幸。 “我现在过去了,不要挂电话可以吗?宝贝,我真的很担心你。”虞听轻声哄着她,冉伶没有应她,也没挂电话。虞听戴上了耳机,这一路听到的全都是海风呼啸的声音。 她在看海,虞听庆幸此时是下午海风并不暴烈阴凉,不然的话今晚她大概又要感冒了。冉伶感冒了就一定会发展成高烧,烧起来昏天暗地的,特别遭罪。 虞听只用了十几分钟就赶到冉伶所在的海域。这里并不是什么景区,此时正直下午,人烟更加稀少,偌大的沙滩就只有冉伶一个人在。 虞听看到她坐在遮阳棚下的背影,一席淡紫色的碎花长裙,长发如瀑被风吹乱,美丽脆弱得一如当初和虞听看海时的模样,比起那时,现在的她显出几分孤寂。 虞听无声无息地走近了一些,发现她垂下的指尖夹着一支细烟。 虞听怔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冉伶抬起手,朱唇轻启,熟稔地将烟嘴含住,她像是察觉到了虞听的存在,偏头去看。 她把长发撩到耳后,露出完美迷人的轮廓,那双红唇吐出烟雾,烟雾还没来得及飘散便被海风吹没了形状。 浓郁的长睫下她眼神很淡,淡得像飘在空中无所事事的云,浮着无可奈何的伤感。 她果然很强大,她没有哭,没有发疯,没有急得失了态,她只是在一个人抽烟而已。虞听又见识到了冉伶不为人知的一面,但这好像也只是她的冰山一角。 “听听。”她主动,启唇唤了一声。 虞听反应过来,大步朝她走去,把她手里的烟夺过,熄灭以后扔进了垃圾桶里,连烟雾都不想让冉伶闻到。 有心脏病不能抽烟,会对身体造成很大伤害,你不知道吗?虞听知道以后甚至为她戒烟。虞听想开口问这句,但她又意识到这是一点意义也没有的废话,话在口腔里翻滚,最终问:“你什么时候会抽烟的?” 什么时候会抽烟的?虞听这话像是家长在斥责自己青春期就学会了抽烟的小孩。可冉伶比虞听大啊,她在冉伶眼中才是那个小朋友。 但看她样子一定气急了,冉伶轻笑一声,乖乖回答说:“好多年前。” “好像是十八岁。”她今年三十一岁。 冉伶说:“我没事,偶尔抽一根,不会怎么样,最严重的时候过不心绞痛一阵,很快就会好了。” 虞听不知道怎么说,她淡然轻笑的样子好像不需要虞听的安慰。 虞听问她:“那现在呢?你心脏疼吗?” 这么简单的问题冉伶居然被问住了,“嗯......我感觉不到。” 好像在疼,也好像不疼。 是因为太伤心了吗? 虞听不想看她强颜欢笑的样子,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牵住她的手,仰头看着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冉伶垂下眼,与她对视,“告诉你什么?” “是告诉你冉隆快完了。还是告诉你,我不是他亲生女儿这件事?” “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也是才知道,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其他的,和听听你没什么关系。” 一句和虞听没有关系,撇去了她和虞听的亲密关系,藏在她心里的诸多秘密都和虞听没什么关系,让虞听意识到自己原来和她隔得这般遥远。虞听觉得难以承受。 不被爱人需要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很懵,很难过,很委屈。可看冉伶现在的模样,虞听知道她比自己更难受一些,她不想斥责,不想和她吵架,只是为自己抗争:“冉伶......你把我当什么了?” “那也是你的心血不是吗?你说你有野心,冉隆是你的跳板。你跟我约会都在分心,你有困难为什么不告诉我?” “冉伶,你到底爱不爱我?你心里到底有我吗?你跟我在一起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虞听知道有的,冉伶心里一定有她,她只是想听冉伶确定的答案。 见她难过成这样,冉伶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眼里也溢满了浓浓的忧伤,“因为我不想把听听也当成我的跳板啊。” “我只想,和你好好在一起,不想再惹你怀疑,惹你伤心了。” 虞听眼神一滞,“你怕我怀疑你?” “怕。”冉伶诚实地说。 “怕你怀疑我。” 虞听想说什么,冉伶打断她,“你不会怀疑我,我知道,你会很相信我,会全力支持我。但我就是怕你怀疑我还是在利用你,这是我的心病,是我自己的问题。” 冉伶不知道虞听能不能理解。 她自己一个人坐在这儿想了很多事情,想了很久很久,想到她自己都累了。这么多年的困惑有了答案,答案真伤人,同时又还是有很多事情没有答案,就像无解。 “虞听,你觉不觉得……” 滚动的海风将长发吹得像波浪,沙滩上阳光炽热,这顶小小的遮阳伞是冉伶找到的唯一阴凉之地。虞听蹲在冉伶身前,冉伶有些丧气地对她说:“你觉不觉得,遇见我,就像你的一场噩梦?”
第113章 偏爱 噩梦? 冉伶这副样子是想说什么? 她说自己是虞听的噩梦, 她说出来是想让虞听梦醒吗? 她玩失踪也就算了,她不接虞听电话就算了,她让虞听找她那么久也算了。她真的打算抛弃虞听了吗?她是不是想明白自己已经不想和虞听在一起了? 不是的。 虞听知道, 她现在很难过,有心脏病的人究竟难过到什么程度才会选择抽烟呢?她十八岁学会抽烟的那一年, 又遇到了什么难捱的事情? 虞听马上知道,冉伶是需要她的,她不是裴鸦口中那个什么都能自己消化的冉伶。 虞听喜欢看她脆弱的样子, 喜欢面对她脆弱时心脏泛疼的自己,这样, 她就切身体会到冉伶心绞痛时的感受。 她明白, 且坚定, 无论接下来冉伶会说什么,自己都会好毫无保留地站在她这边。哄她,陪她。 冉伶眉宇间是郁结,她的心病,她自顾自地说:“我对你做了很多恶劣的事,我想把你变成最乖最听话的样子, 不在乎你的感受。不遇见我,你不用承受那些。” 眼泪、伤心、发病、多少晚的夜不能寐, 熬得骨瘦如柴,都是噩梦里冉伶带给她的。 虞听点了点头,“比如呢?你都做了什么伤害我的事?你可以再告诉我一次吗?” 冉伶一怔, 她没想到虞听会这么问。 虞听要把她把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情再说一遍,可这对冉伶来说谈何容易?有上一次的阴影, 我并不想带虞听重返记忆,她也会怕虞听承受不住, 怕虞听再一次觉得厌恶啊。 可此时此刻,她从虞听眼里看不到半点质问的意思。 她眼里有呼之欲出的东西,像引导着冉伶走向什么。 “我在你生日故意刺激你,我其实知道.......” “嗯,我知道,”没等她说完,虞听打断她:“但你马上就来安慰我了不是吗?你在酒吧等了我一晚上不是假的。你应该知道的,就算没有你的刺激生日那天我同样会很难受。你知道吗?你在酒吧里抱着我、不管不顾我凶你还是要哄我,让我知道你能给我走出阴霾的安慰。那天晚上我知道了你很重要,很特别,无可替代。” 虞听说这话时弯着笑眼,伤害的话究竟是怎么样能听起来像表白的?她避重就轻,偏爱冉伶。 “还有呢?你还做了什么?” “我……”冉伶错愕,居然卡壳了,“我设计离婚,害得你病情加重,你......” “嗯,那都是我应得的惩罚。”虞听认同自己受到的伤害,但也马上欣然接受了:“是我撒谎,是我没有把你放在心上,是我没看明白,不懂得珍惜你。” 她一笔带过了,又问:“还有吗?” “你很迷恋我身上的味道,那也是我设计的。那是我自己研制的香水,根据你的喜好,每次亲密的时候都会点燃香薰,让你形成记忆和依赖。你会想我,也会想它,见不到我,闻不到它,就会很痛苦,很难熬。” 是这样吗?难怪虞听当时找遍了香水铺子也找不到那味道,难怪在外面不舒服的时候闻一闻冉伶送的香囊就会没事了。 “啊……香水很成功,我真的很想它。”虞听回味和她当时渴望冉伶的感受,想她简直想到骨子里了,“你好厉害,就像操纵人心的女巫,很迷人的,我好像更爱你了。” 冉伶怔愣,唇瓣翕动,说不出话。 虞听的反应全在她意料之外。 虞听继续问:“还有吗?” 无论她说什么,虞听都会把那变成属实柔软的经历,绝无痛苦的苛责。 她知道,这些事情都过去了。 冉伶有些缓不过神,缓慢地说:“我说了那么多谎话,我这么会装模作样,我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骗了你那么久,你真的还会相信我吗?” 虞听说她分辨不出她说的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虞听还会信她吗?没有了信任,一切就都是空壳。谎言会在在暗处一点点彼此折磨。 虞听沉默了一会儿,思索着,又反问她:“现在呢?你现在也在装模作样吗?” 冉伶不语,不知道是真的在演戏被拆穿了所以无话可说,还是在担心就算说出真的答案虞听也不相信。 现在的脆弱是装的吗?不接虞听的电话是故意让虞听着急,说的那些悔过的话也是在博取虞听的同情吗? 那又怎么样呢?虞听想了又想,只得出这样的答案——如果真的是那样,充其量表达了冉伶并没有那么难过,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她只是在牵动虞听的情绪,她又想从虞听那儿得到什么呢? 她想要的,无非是虞听想给她的啊。 “如果你现在也是装的,我还是很想哄你。”或许这就是爱,虞听说:“起码你是装给我看的,不是吗?” 海风中被她仰视的女人怔忡地看着她,眨了眨眼睛,彻底无言。 她说她一直在伤害虞听,想让虞听变得更听话。所以呢? 虞听问她:“我现在不够听话吗?”
120 首页 上一页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