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对我的那些好意,可曾有几分是真心实意的?” 金楼宴怔愣片刻,艰难地张了张口,气若游丝道:“当然是真心的……” 就在这时,她的皮肉上忽然又浮现出一张小男孩的脸来,猝不及防地曲棋伸出一只利爪—— 一旁的盛西烛反应极快,将她拉到怀中,冷冷地眯起双眼:“找死。” 她刚要伸手给那金楼宴致命一击,却被曲棋拦了下来,女孩凝视着那张脸,不可置信道:“季岭?!” 季岭抬起眼看着她,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泪眼朦胧道:“小师姐……” 金楼宴冷冷命令道:“季岭,快杀了她。” 季岭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去,急急喊道:“小师姐,你快跑——” 那利爪狠狠扎向曲棋,却很快被触手削 成了两半,在地上一下下地抽搐。 曲棋嘲弄道:“……这就是你说的真心?” 金楼宴眼见事情毫无回转的余地,面色枯槁,又哭又笑,宛若疯癫了一般。 “我不过是为了黎明苍生,我又做错了什么……” 最后一丝灵气从她体内流出,金楼宴瘫倒在地,眼中血丝密布,恨恨地看着眼前一切。 就在这时,曲棋身形一颤,脑海中似乎有什么禁制被逐渐打开。 盛西烛将她搂入怀中,轻声问:“怎么了?” 曲棋捂住脑袋,痛苦地闭上眼:“头疼……” 源源不绝的陌生记忆在她的大脑中涌动,冲击着那道被封印住的禁制。 盛西烛神色一紧,手指在她的额上轻轻一点,探入一道魇丝。 魇丝无比流畅地涌入曲棋的脑海中,它看见了纷杂的记忆碎片在天空中飘舞,宛若簌簌落下的雪花,每一片上的斑斓画面,都闪烁着她们曾经的回忆。 在所有的回忆尽头,她看见一道庞大的记忆禁制。 盛西烛走上前去,凝视着这堵透明的高墙。 这不像是金楼宴的手笔,更像是另一种更为神秘的力量。 “……”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将掌心贴在了那道禁制之上。 料想中的排斥和阻隔并未发生,盛西烛竟然被轻而易举地接纳了进去,那透明禁制仿佛一道柔和的阳光,将她完完全全地包裹在了里头。 盛西烛心中一震。 这禁制并未被金楼宴打开,却被她轻轻松松地打开了? 莫非这道记忆禁制,只有她一人才能打开?!
第72章 再往前走,空间门变成了纯然的黑色,宛若漫无边际的夜幕。 天空中洋洋洒洒飘下来了什么,像是一粒一粒的落雪。盛西烛伸手接住一片,又看见了其上五彩斑斓的画面,在手心中亮晶晶地闪烁。 看着碎片上自己与曲棋的过往,她不自觉地露出一个微笑,紧接着,忽然神色一紧。 这其中的一些回忆,分明是她们从未经历过的事情。 然而碎片上的两人,确实是她与曲棋没错。 ……这是怎么回事? 盛西烛神色凝重,又接住另一个碎片,仔细查看。 仍然是相同的主角,画面中却又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故事,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她们。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愕然转过身,盛西烛看见曲棋站在旁边,双手背在身后,正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她。 “咪咪,你来啦。” 听到这熟悉的称呼和语气,盛西烛微微一怔:“你……都想起来了吗?” 曲棋细细凝视着她,眸光不知为何十分温柔,有一种洞悉万物的了然与从容。 “嗯,我想起来了。” 一千多次的相遇与离别,恍若隔世,历历在目。 原来她们曾经有过那么多漫长而短暂的故事,循环往复,永无止境地上演着。 曲棋凑上前去,在盛西烛的唇上落下一吻,轻声道:“小狐狸一直都最爱小猫了。” 即使重来一次,她也不后悔将自己献祭给盛西烛。 这一世,她终于亲眼见证到了盛西烛报仇雪恨,完成了她心心念念的梦想。 如雪花一般轻盈的吻落在唇间门,盛西烛茫然地与她对视,莫名被对方的眼神所触动,心口涌动起千丝万缕奇妙的情绪。 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们就应该像如今一样自由地相爱。 曲棋手指在她唇上轻轻一点,说:“我想把所有的回忆与你共享,你愿意吗?” 盛西烛深深地注视着她:“……好。” 曲棋笑了笑,手指移到她的额间门,虚虚一碰。 空间门中纷纷扬扬 的记忆碎片,瞬间门如行云流水般围拢,接二连三地涌入盛西烛的脑海。 盛西烛浑身一颤,缓缓睁大双眼。 岁月光影在眼底交错,一幕幕犹在梦中,又远远不止是梦。 大红盖头一掀,佳人羞怯地合眼,转身又是一幕春夏秋冬。 ……原来不是未曾经历过,而是她全都忘记了。 这些事情真真切切地在每一个世界发生着,从每一次相遇,直到离别,她注定会爱她。 她等了曲棋三年,而曲棋却为了她,义无反顾地承受着每一次的分离与痛楚。 然而这些事情,她从头到尾都一无所知。 当看见曲棋最后死在自己怀中时,盛西烛的眼眶渐渐变红。 她想要透过回忆的画面拥抱她,可只握住了一片镜花水月。 曲棋也不可避免地看到了盛西烛的回忆。 最开始是鲜明的彩色,从牙牙学语到青葱年少,那心高气傲的小仙君在忘昔峰上大放异彩。 少年人的十七八岁,本该是要一展宏图的好年纪,却折损于后山沉甸甸的黄土之下。 自此世间门再无盛西烛,而是多了一名新生的魇。 画面的色彩变得阴郁而压抑,仿佛倒映在雨水中的密林,不带一丝温度,灰沉沉地朝盛西烛压下。 它蛰伏在后山的暗影中,日夜忍受折磨与苦楚,少年人眼中的光亮与天真一点点熄灭。 从那一刻起,活着似乎只为了复仇。 孤苦的百年转瞬即逝。 直到一个女孩搬进了后山,那画面忽然又明亮地流动起来。 一开始,它对她是好奇的。 盛西烛有些不明白,明明这人总是身处险境,却能笑得如此灿烂,没有什么负面情绪,也并不埋怨任何人。 直到那天,女孩将它抱进怀里,极为放肆地揉来揉去。 盛西烛反常地并没有逃开。 那时,它似是终于久违地感受到一丝属于人世间门的温暖,回忆的画面愈发鲜艳起来。 “……” 忘昔峰、西淮、月岛……春秋更迭,不变的是两人仍然执手相伴。 记忆渐渐划至尾端,眼看就要结 束。 曲棋用指腹轻柔地抹去她眼角一缕泪光,笑着说:“不哭啦,这一次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再也不会分离了。 盛西烛按着她的手背,红着眼缓缓颔首。 就在这时,她们不约而同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那回忆竟然还没有结束。 她们又看见了前一世。 本该戛然而止的记忆竟继续播放下去。 献祭后,曲棋死在了盛西烛的怀里,化为千万璀璨光点,流入盛西烛的四肢百骸中。 这时,盛西烛苍白的皮肤上出现了一条条暗金泛光的纹路,细细密密地向心脏下三寸围拢。 陌生而崭新的力量在魇的身体中涌流,无比强硬地灌入灵府中,包括曲棋身上所有的一切,永远地成为她身体中的一部分。 灵府中的境界一再上涨,很快便到达了渡劫期的顶点,仍然在涨个不停,快要突破到巅峰了。 盛西烛死死地咬着唇,垂下了脑袋。 褥子上,忽然落下一滴金色的液体。 很快,又有两滴、三滴…… 似是血,又像是泪,如雨线般坠落,渗进了曲棋消失的地方。 她蜷缩在床角,宛若一只再次被抛弃了的流浪猫,浑身微微地颤抖着,却并未有一丝哭声溢出,而是死死地咽进了喉咙里。 曲棋眼眶一热,不禁心尖抽痛起来。 在这般灿烂的光芒中,她看见盛西烛静默了许久,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金眸。 那眼底幽深至极,就连最后一丝光彩也消失了,只剩下全然的冷漠与癫狂。 无穷无尽的力量自她的身体中浮现。 盛西烛站起身,掌心在软塌上留恋地抚过,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那日起,人间门界陷于一片绝境火海之中。 盛西烛亲自率领军队将仙盟打得落花流水,且削去了金楼宴的头颅,挂在了问剑宗山门之前,还抽出她的五脏六腑,全部扔去喂狗。 昔日的救世英雄、问剑宗第一人被如此对待,仙门百家皆为震怒,却又无计可施,在魔族人的进攻下节节败退。 他们惊恐的发现,那魇的修为境界竟已 经无法探查出来,似乎是到了巅峰。 她吸食着所有人心中的恐惧与怨恨,越来越强大,就像是一场无法逃离的末日浩劫,万物众生在她面前,皆是不堪一击的蝼蚁。 苏扶晚欲要阻止,却已经被金楼宴当作祭品献于灵脉。 但他们仍然无法阻止灵脉本源继续衰竭。 当世上最后一丝灵气消散之际,除了苏扶晚之外的所有正道修士,都变成了普通人。 人间门界沉于无边苦海中,许多强大的修士们无法接受自己一日之间门变得普通又弱小,于是哭泣着祈求神的垂怜。 但没有任何回应。 他们又救出了被灵脉折磨到发狂的苏扶晚,希望她能分出一点灵力给他们。 饱受痛苦的苏扶晚根本无力抵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吸收自己身上的灵气。 渐渐的,许多人从一开始的感激和敬重她,到后来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 他们认为苏扶晚既然是救世主,必需承担起一切责任保护、拯救他们,甚至牺牲自己拯救苍生。 于是疯狂瓜分她身上的灵力,到后来甚至挖去她身上的仙根丹元,据为己有。 此等残忍的行径,等同于间门接毁去了苏扶晚的根基与修为。 她再也无法入道。 满身疮痍的苏扶晚躺倒在地,周围是忙着争抢灵气的修士们,没有人再看她一眼。 那一瞬间门,她第一次诞生出了无比浓烈的恨意,一点一点地吞没了原本纯白无暇的善意。 冷眼旁观的盛西烛感受到了她铺天盖地的恨意,索性掀起了人间门苦海的最后一道巨浪。 不出三日,人间门界便一败涂地,完全沦陷,魔族人大获全胜,占领了人间门界的全部疆域。 盛西烛几乎杀光了仙门百家的所有人,但她唯独留下了奄奄一息的苏扶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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