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如此镇定,贝因一颗心放回肚里,道:“这件事又要从你们高中的时候说起,但你得答应我,不能犯糊涂去打草惊蛇。” 秦荔道:“我不会。” 贝因并不相信她的保证。 因为这件事,与萧沉萸有关。 #VALUE! “兰宜有个曲姓根雕世家,”贝因严肃起来,“曲家三代合力完成一个根雕工艺,名为‘润心’。孟家为了开拓市场,走传统文化的赛道,四处寻找有名的工艺品,准备做一个精品展发布会。孟雪意领着人去翟县搜刮了小半年,战果累累,她很得意,对曲家的根雕志在必得。当时曲家只剩下曲老太太和孙女,一老一小相依为命。这家招的赘婿,但没几年赘婿被赶出门了,据了解是因为盗物转卖。赘婿被扫地出门后不久,曲小姐生了个女儿,但为了家中生计,她不得不去溪荷博物馆做文物修复助理,女儿只得留给老太太抚养。就在曲小姐到溪荷的第二年,她遇到了第二任丈夫,还生了个女儿。算算时间,这时候大女儿已有两岁。曲小姐选择在溪荷长住,逢年过节才回兰宜……” 孟雪意找到曲家时,正是一四年,大女儿已经十六岁了。 ‘润心’是三代人的心血,即便传统手工艺再没落,那也终有被新时代年轻人看到的一天,曲老太太很早就发了话,曲家女儿敢买卖损坏‘润心’,一律逐出门去。 孟雪意开了一百万的价。 曲老太太态度强硬。孟雪意回回去拜访都被扫地出门,脸上无光。 她那时候进孟氏快五年,但经营的中规中矩,没什么突破,底下一帮人不服,她打定主意要在这一年彻底拿到孟氏的大权。曲老太太的刁难她根本不放在心上,在翟县收东西时,也有几个小孩挡道,东西最后不还到她手里了。 谈钱不行,那就得做点别的了。 曲老太太养在身边的孙女在文昌中学读高三,名叫曲墨。 曲墨所有的资料都送到孟雪意手上,孟雪意试图采取迂回战术,先收服曲墨,再由曲墨劝说那个死板的老太太。 然而曲墨和老太太的脾气如出一辙,钱、珠宝、高级服饰,没一样能打动这个高三生。 到最后,孟雪意承诺,只要拿到根雕,就会送曲墨进入师资最好的溪荷大学,并且是王牌专业。 她了解人性的暗面,却对人性的光辉一无所知。 曲墨严词拒绝。 以她的成绩,得是溪荷大学上门送录取通知书。 孟雪意被惹怒。 后果可想而知,一场前所未有的校园霸凌发生在文昌中学的隐秘一角。 校外由孟久出谋划策,校内由孟保壁领头,夏建和易驮史辅助,另有一位追求曲墨失败的男同学朱夷烊出手相助。 没有人知道,一五年的春天,雨水冲刷了多少罪孽。 贝因唏嘘:“曲墨从没把这件事告诉曲老太,可能在曲老太看来,曲墨只是叛逆期到了,成绩下滑,性格更内向。曲墨走投无路,找到了萧沉萸。” 秦荔呼吸一窒:“什么?” 贝因叹息:“但萧沉萸帮不了她。” 尽管孟保壁封了口,但他初一被萧沉萸暴打的事情还是被曲墨发现。 曲墨给了自己两个选择,要么从兰宜最高的楼跳下去,轰轰烈烈死在社会新闻里。 要么,找到一线生机。 她选择了第二条路。 可是萧沉萸帮不了她。 萧沉萸没权没势,这些年能在孟家眼皮底下活着,都是萧家的崛起和牧家的暗保。 假如孟雪意这次真的逼出人命,那萧玉痕和牧惜笙都会抓到把柄,把她逼下台。 事情没有落定前,即便爆出新闻,那也是能模糊事实的。 贝因说道:“萧沉萸在萧玉痕跟前碰壁,我昨天找到纪芳问了,纪芳说那一次母女两人还发生很严重的争吵。至于牧惜笙那边,我不知道萧沉萸有没有找过去,但我知道她就算找过去,照样一无所获,因为牧惜笙那阵子去魏玛看戏剧了,明显是在躲她。” 萧沉萸一己之力,对曲墨的保护是很有限的。 她不可能时时刻刻跟着曲墨。 不久之后,曲墨就出事了。 “你知道孟久给孟保壁出了个什么主意吗,”贝因道:“她说想看看用人血写出来的字,就让孟保壁拿刀割了曲墨的手腕,把血装进钢笔墨囊里,写了一整页的校规。” 图书馆二楼的小自习室,曲墨把手搭在窗边,血如雨坠下,击中玉兰花,花瓣辞枝而落,沾着暗红的血迹。 “孟保壁那帮人不管她,不知道是没常识还是压根不在乎曲墨的死活,要不是连廊下面有位同学经过,打电话叫了老师,又叫了救护车,曲墨那天就会死了。” “纪芳向我透露,曲墨出院后找过萧沉萸一次,两人好像吵了架。” 萧沉萸要再次报警,曲墨似是已有决断,并不同意。 这也理解,第一次被霸凌时,她找到老师,希望老师看在她是优等生的份上,帮她一次。可是没有。 第二次被霸凌,她找机会堵在校长办公室,被教导主任拖走。 第三次被霸凌,她报警了。最后警方认定她诬陷孟保壁等人,她被班主任叫去谈话,还挨了一耳光。 听到这儿,秦荔甚至怀疑起世界的真实。 她也是文昌中学的学生,虽是理科部,但至少同在一个校园,却对这些事闻所未闻。 贝因道:“她们的分歧就此开始,曲墨恨所有人,包括萧沉萸。对她而言,萧沉萸太无能了。不知道她怎么找到了未命名侦探所,以‘润心’做为聘金,让于总帮她杀人。” 未命名侦探所不从事人命相关事务,于暄拒绝了她。 但却允诺了除杀人以外的事。 于暄决定拿到孟家为非作歹的证据,以整个未命名侦探所的名义发布至全世界。 秦荔语声出奇的平静:“失败了,是吗。” 贝因道:“这么悲观吗?” 秦荔坦然道:“要是成功的话,孟雪意怎么可能还这么嚣张,我妈也不可能把资料清除。”也不可能死。 中间一定出了什么事。 贝因点头:“能查到这里,说明萧公主暗示你的方向是对的,于总的事和孟家有很大关系,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因为曲墨的事而起,你给我列几个单子,我再照着去查查。” 秦荔与于暄的管理风格完全不同,比起于暄,秦荔更大胆,或许是因为她大学都在和数据打交道,所以很擅长代入变量,要不是她提醒,贝因根本不可能记起纪芳这个早已出局的人,也就查不出这么多信息。 秦荔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追问道:“那‘润心’呢?为什么再没听说过了?” 孟雪意的传统工艺展会召开时,所列展品中并没有根雕。 贝因道:“曲老太太把根雕送到溪荷博物馆,被博物馆收藏了。” 三代人的心血,那是有极大价值的珍品。 秦荔道:“后来呢。” 贝因顿了顿,一颗钻石心都深有触动,“曲老太太知道曲墨的事,送走根雕以后就投井了。” 能送走根雕,说明她一直以来想守护的根本不是根雕,而是那个隔代的、最亲的孙女。 贝因想都不忍心想,曲老太太知道曲墨遭遇的那些事后,会有多悔恨。 老太太投井前会不会在想,如果早些答应孟雪意就好了? 秦荔很久没说话。 贝因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些人挺蠢的,明明就是无用的抗争。” 秦荔是个冷血的人,她一直明了。 但这次,秦荔却没像她想象中那样,而是道:“每一条道德线都是用血守住的。” 贝因敢肯定,以前的秦荔不会这么说,她是很坚定的个人主义,从不同情任何人,永远理性,谁都可以成为她算法中的一组数据,只要能达到目的,她会牺牲任何可以牺牲的。这也是未命名单价飙涨的原因所在,秦荔天生就是干这行的。 乍一听到这句话,贝因觉得稀奇。 “你这阵子……”又道:“是不是快上课了?” 秦荔看了看时间,“还有半小时。曲墨死了?” 贝因道:“不太确定,按照明面上的证据,她肯定死了,但这件事有很多疑点,我不能太快下结论。” 光是曲墨知道未命名侦探所的存在就已经有的查了。所以贝因觉得,这里面有另一个隐藏在暗处的力量。 她隐去高考第二天中午发生的事,准备查清楚了再说。 *** 下午上完课,萧沉萸忙着和柳祈聊事,没去食堂。 当看到门口放着的餐盒时,她皱了皱眉,起先以为是连湘或是孙缇送来的,就拿了进去,拨电话间隙打开了餐盒的盖子。 那味道怎么说呢,闻着像刚洗干净的抹布。再细闻一下,又有点像家里那只金毛的脚臭味。 几乎没怎么想,她就锁定了嫌疑人。 要是先前她还怀疑柳祈对她说的话,那这会儿就深信不疑了。 秦荔真的很闲。 柳祈挂断电话,拨了视频过来。 萧沉萸不解:“语音不行吗,怎么打视频了?” 柳祈义正言辞:“这不是想多看看你?” 她仔细瞧了瞧萧沉萸:“怎么了?心情不好?” 萧沉萸道:“真让你说对了。秦荔给我做了晚饭。” 柳祈眯着眼笑:“我就说嘛,我的眼睛从不出错。” 萧沉萸看她幸灾乐祸,更是心塞:“我待会儿跟她聊聊。对了,孟久那边怎么样了。” 柳祈还想继续聊八卦,但一提起孟久,她立刻正经起来,道:“现阶段也就是掉粉多点,业内没什么人愿意帮她,还有不少人等着向她报仇,有她忙的。” 萧沉萸思索片刻,“太慢了。” 柳祈为难:“都掉粉掉成那样了,还慢?” 萧沉萸想了想,“让人找点资料,尤其是她以前对待奢侈品的态度、以及炫富、对工薪族的鄙夷视频全找出来,剪辑一下,到处发一遍,尤其是下沉市场。” 互联网上最活跃的一部分人被她得罪了,那至少路人缘会掉很多。 娱乐圈那一套黑白规则跟过家家一样,萧沉萸很不喜欢,得让孟二烂到底才行。 柳祈道:“这可行。也是奇怪,霸凌的事锤死了,她还能沉得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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