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沉萸没说话。 秦荔安慰她:“你要是觉得孤单,我可以是你喜欢的鱼,也可以是猫,还可以是小狗,我一定比那些不会说话的蠢物好得多。” 每一次,她做了同样的事后,就会用那双手碰她,靠过来吻她,以至于现在和秦荔挨得近些,萧沉萸就会心生骇然,下意识躲避。 秦荔瞧她神色变幻,有些担心,怀疑孟雪意向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我和孟雪意不认识,二叔骗我过去的,我不知道她们想做什么。” 萧沉萸静了下来,稳稳心神,坐回去一些。“还演?” 前世能用两年时间吞下萧氏,萧沉萸绝不信她现在毫无筹谋,或许事涉于暄会让她失去理智,但敢来赴约,想是早有准备,即便无人帮忙,也能完好无损地出来。 萧沉萸想到了那一日孙缇的提醒。 孙缇和纪芳等人一同进的萧家,已在家中工作七年多,平日还和秦荔一同管理花圃中的事务,想必对这个寄住的孤女更为了解。 孙缇让她小心秦荔,难道是早就发现了什么? 萧沉萸心想,不如趁此机会和这人对对底细。 系统保护它的女主,什么信息也不给,萧沉萸只能凭借前世的蛛丝马迹来推测。 这样一来,倒是落了下风。 “演?”秦荔道:“我没有……” “没有?”萧沉萸问道:“刚才那个人是谁?” 秦荔回道:“我妈的朋友。” 萧沉萸侧过身,克服心头的情绪,主动伸手,帮她整了整领结。 秦荔今日穿了件黑白格纹领结衬衫,配以阔腿长裤,莫名有些甜美气质。她总留齐刘海,用摩登的词来说,叫做漫画刘海,与往日不同的是,今天发尾很自然地蓬卷起来。萧沉萸才发现,她以前忽略了秦荔的骨相美。 淡淡问:“什么朋友?” 秦荔低头,看到搭在领结上那只骨节匀亭的手,眼睫微动:“一起创办侦探所的朋友。” 那只手顿了会儿,收了回去: “什么侦探所?” “未命名侦探所。” “孟雪意喊你小秦总,是因为你接手了侦探所?” “是。” “你用侦探所做过什么?” “查我妈的车祸。”顺便教训了秦海业父子。 “查到了吗?” “有一点线索。” “什么线索?” “潘蓉。” 萧沉萸道:“……” 她以为要严刑逼供,可秦荔跟傻了似的,问什么说什么。 前世,秦荔就是因为潘蓉的死才会加快对她的报复。 看来潘蓉对她很重要。 “你觉得潘蓉会知道什么?”萧沉萸问。 秦荔实话实说:“她是我妈最后接的一个案子,我不能保证她什么都清楚,但至少能为我指引方向。” 萧沉萸瞥了她一眼,“那我可以告诉你,潘蓉什么都不知道。” 秦荔道:“我相信你。” 萧沉萸默了半响:“你跟谁都这么坦白吗?” 秦荔摇头:“怎么会。” 萧沉萸不知怎么回。 两分钟后,牧管家发来消息。 正是贝因的全部资料。 不过很简短,因为重要部分都被侦探所抹去了。 萧沉萸阅毕,道:“和你一起的人叫贝因?” 秦荔点头:“她是我妈最器重的人。” 萧沉萸道:“你们来溪荷还是为了于暄阿姨的事吗?” 秦荔道:“嗯。我以为秦海业自己来的,就想从他入手查线索,但没想到是孟雪意……” 萧沉萸道:“孟雪意请你去,那是拉拢,为什么要赴约。与虎谋皮,从没好下场,我和你打赌,不出半年,你就能从新闻上看到秦海业的尸体。孟家盘根错节,但说到底安排在各处的都是自己人,有那么几分血缘关系,秦海业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中奖,你也不明白?” 秦荔哑然。 她是知道的。 秦家如今摇摇欲坠,秦海业走投无路,孟雪意要对付牧家,预备扯旗入驻溪荷,但孟家的人她舍不得动,于是拿秦海业当了垫脚石,最后必是用完就扔。 “我不会和孟雪意合作。” 萧沉萸思量片刻。 她不知秦荔有没有对她亮底牌,但就目前看来,这位女主离顶峰睥睨还有漫漫长路要走。 于暄的死是她的心结,所有人都知道。 于是这成了她的弱点,一击就中。 只秦海业一家就能利用于暄将她掌握,更别提孟雪意那样心肠歹毒的人。 “贝因没什么良策吗?”萧沉萸道。 秦荔毫不犹豫卖了贝因:“她希望我向你投诚。” 萧沉萸皱皱眉:“你指望我帮你?” 秦荔摇头:“我确实想请你帮忙,但前提是我的事不会成为你的负担。” 萧沉萸诧异:“以前没发现,你好懂说话的艺术。那也就是说,你待在我家,就是希望萧家能借势给你?” 秦荔道:“……可以这么说。” 萧沉萸好半天没说话,直到车驶至静区,她才道:“既是你的事,为什么会成为我的负担?退一步讲,即便是我的负担,那和你有什么关系?于暄阿姨帮了萧家不少忙,你现在借萧家的势去查她的死因,那是理所当然,你有你的立场。假如背后真的有萧家惹不起的人,那我也会想办法让萧家安然无恙避开,并和你划清界限,这是我的立场。我们各自做事,也没对错可辨,秦荔,不要感情用事。” 秦荔愣着没动,看着她很久,“哪怕我连累萧家,你也不怪我?” 萧沉萸道:“如果你总是瞻前顾后,担心别人怪罪你,那再给你十年,你也查不到真相。” 秦荔和贝因下了车。 秦荔在原处站了会儿,才辗转回到私宅。 贝因见她状态不对,犹豫很久还是问:“萧大小姐骂你了吗?” 秦荔摇头:“没有。” 方才一番话还回荡在耳边。 她知道,萧沉萸说得很对。 想知道真相的心更加坚定,她回了自己的房间,坐在书桌前翻起萧沉萸的各种文章来。 这个人,永远,是她的精神甘泉。 就好像初三那个暑假,她在赛马场看到了萧沉萸,那如高山薄雪般的身影静立于人群,周遭群山环绕,太阳那么近,照下来时晒得头皮发麻,耳边吹过的微风如同魔语,她全神贯注看着萧沉萸,将她视为高原烈日也晒不化的雪,心中念起造物者无尽藏。
第43章 今夕何夕 东家的生辰宴让牧氏庄园所有人忙碌起来, 江近月从牧管家处要了份活儿,开始帮来宾排座位。 多个人帮忙不是坏事,牧管家很乐意将江近月拉入工作小组。 但江近月似乎另有所图的样子, 向牧管家打听:“刚才沉萸上哪儿了?” 对于二东家, 牧管家很坦诚,如实相告。 江近月听到季局的名字,心里咯噔一下, “也太巧了吧!” 牧管家对兰宜诸事颇为了解,却不知季局有何特别。“萧小姐跟东家说过了,待会儿就要当众鉴宝,孟家送季局的宝瓶是假的,萧小姐心好, 想让季局看看真的天工奖, 开开眼界。” 江近月眉头一跳。还真是萧沉萸的作风, “牧管家,不瞒你说, 其实这个季局之前来找过我。” 牧管家惊异,以为季局是自己人, “二东家, 您和季局有合作吗?” 若真是,那待会儿的鉴宝是不是得收敛些? 江近月让她说得脊骨一凉:“怎么可能, 季局想找的是沉萸,准确来说, 她想找的是蕉荫。卫视在筹备一个项目,想请蕉荫去做文学顾问, 季局先是找到王今沣跟前,王今沣不知道背后的事, 就把人推到我这儿,我是笃定了沉萸不会答应,所以没说。” 先前找来的人也不少,萧沉萸全让她推掉了,全然是不打算露面。 上头觉得当下传统文化的研究中,年轻人的声音太少了,季局赶在人前响应政策,要做表率,几经打听才弄明白杏实出版社邵涟和王今沣的关联,便找去兰宜大学了。 王今沣一向都鼓励萧沉萸去做研究,便为季局做了个顺水人情。 江近月一直在忙沉浅大学的招生,很少问牧惜笙的行动,“不知道沉萸和阿笙是什么想法,万一她们挺看好季局……” 牧管家见季局和她没合作关系,立即道:“二东家别忧心,方才萧小姐跟我说过了,别人的弃子,她也不要。” “弃子?”江近月没懂:“难道孟家和季局早闹翻了?” 牧管家思忖几息,“这我不太清楚了,您去问问萧小姐?” 江近月往楼下一看,客人都陆陆续续来了,还有的要忙,“明早回去我再问。对了,牧管家,你跟沉萸都见了好多次面,为什么还叫萧小姐,太生分了。” 牧管家笑容得体,穿着织金莲花纹宋锦外衫,回道:“习惯这么叫了。” 江近月也只随口问问,再没深究,下楼接待几位熟面孔的客人。 牧管家跟在她身后。 刚才萧沉萸也这么问她,为什么叫的这么生分。 也没别的原因,只是想让人知道,萧家的千金只有萧沉萸一个。别人为了区分萧沉萸与萧元漓,才喊一声沉萸小姐,但牧管家不会这么做。只有萧沉萸不要萧家,从没有萧家折辱萧沉萸的可能。 这是东家的想法,也是她的态度。 塔楼。 萧沉萸将牧惜笙推到最上层。从这个角度,能够看到整个城市的景象。 微风迎面吹过,额发微动。 牧惜笙赞道:“你想的总比别人多一些。” “这话听着,”萧沉萸琢磨道:“好像我心眼儿特多。” 牧惜笙温声:“我夸你呢。” 萧沉萸向下看去。 溪荷各大道人来人往,这位与那位擦肩而过,熙熙攘攘间,有的人会再见,而有的人仅一面之缘,便就此别过。 这是权势之眼看到的众生。 权势之眼中,众生没有万象,仅有一相,那便是匍匐在权势之下。 很早之前,萧沉萸跟随萧玉痕去了印度阿格拉,那一年中,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楼下摆摊的印度美食不会吃死人。 在阿格拉,是那么难以分清食物和排泄物。餐厅里的某些东西会让人生出用银针试毒的想法。 可回来后,境况似乎并未改善。 往上走的路是那么艰辛,每一步都有可能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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