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竟然是六月来的后厨采买用度,详细到连一捆大葱用了几根叶子都写进去了。 纪芳才明白,原来她一整个下午都在忙这个。 她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窜入头皮。 众人都慌乱起来,有人心虚,有人气愤,很精彩。 萧沉萸似乎很苦恼:“我先说清楚,这本册子不针对所有人,只是有一两个手脚不干净,把大家都连累了。下午我闲着没事儿查了查账,对不上的这么多,也得做个样子出来。我这个人呢你们都知道的,没什么手腕,更没什么胸怀,既然是后厨的事,那就麻烦大家收拾东西离开吧,放心,我肯定会按照合同来,三个月的工资会按时打给你们。” 此话一出,客厅里瞬间轰然。 孙健周头一个不答应,站出来道:“你凭什么开除我?” 萧沉萸叹了声气,纠正道:“不是你,是你们。” 孙健周怒不可遏:“你——” 萧沉萸发愁地道:“我也不想啊,可你们也都知道,我学习不好,到现在也没找到工作,家里还有妹妹跟秦小姐这么优秀的人,我压力好大,那总不能一直躺平吧,我寻思着家里没管家,那我自己管,也算个正经差事,可惜我能力差,又懒,不想看监控,只能把大家都辞退,以绝后患。” 有人怯怯道:“沉萸小姐,偷东西的不是我们……” 萧沉萸摊手:“但我不知道是谁啊,你们知道吗?肯定不知道吧,不然早就告诉我了,我很信任大家的。” 那人一噎。 萧沉萸道:“从这会儿起,我们也算同病相怜的人了,都是没工作的人。” 她看向孙健周:“孙主厨,你家不是开饭店的吗,要不今晚你请我们一顿?我们这群人里数你最能耐了。” 孙健周阴沉着脸:“这个家里还轮不得你做主!” 他拉着纪芳过来,催促道:“妈,你给元漓小姐打电话。” 纪芳手心里全是汗,“别说了!” 萧沉萸面上不见一丝怒气,笑意淡淡,“别啊,我妹妹最公正严明了,要是知道有人偷东西,那你们连三个月的工资都拿不到。” 她重重叹息:“我家就我一个软柿子。” 众人想到她以往的做派,无言以对。 萧沉萸诚恳地道:“我是为了你们好,体体面面地走。” 再蠢的人也明白她的意思。 很明显,有人顺手牵羊连累了大家。 洗菜师傅忍不了,站出来指着孙健周:“沉萸小姐,是孙健周!他爸在武林公园那条街开了餐厅,他经常拿后厨的东西,有时候报上去的食材单子都是按照他们家餐厅的需求来的,跟我们真的没关系!” 孙健周面露狰狞,要冲过去打他:“胡说什么呢?” 这人也是个硬骨头,昂首挺胸:“我胡说了吗?休息室你的箱子里还有我刚洗好的鱼!” 孙健周挣脱纪芳的阻拦,和这人打起来。 萧沉萸看了会儿才叫人拉开他们,摩着下巴,思索一阵:“这……你一个人说的话我也不能信啊,万一冤枉了谁,又把真正的小偷留下,之后再发生类似的事……” 她的话初听很窝囊,但回想一遍,客厅里的人都看到了希望。 所以只要找出真正的小偷,其余人有可能留下! 这下,出来说话的不止洗菜师傅,纷纷指认孙健周。 大家还是留了一线,没提及纪芳。 按照往日的观察,纪芳和萧玉痕关系不错,也和萧元漓很亲近。 萧沉萸抬手让众人住声,使人去搜。 两大箱东西放在客厅,大虾大鱼,牛排鹅肝,与客厅的简奢风形成鲜明对比。 萧沉萸像是受惊似地上前看:“怎么会……孙主厨我刚刚还想带大家去你们餐厅吃饭,我没怀疑过你,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骗我就算了,还差点害了大家,一起工作这么多年,你竟然忍心让所有人丢工作?你太让我失望了。” 孙健周张牙舞爪地挣扎,掀倒了一个保镖,紧接着三个保镖上来按死他。 他喊道:“不是!有人诬陷我!” 想到什么,他忽然瞪着萧沉萸:“是你!你污蔑我!” 萧沉萸弱弱地指了指自己:“我?” 见她一脸无辜模样,孙健周气的满脸青红:“你肯定是看到我带人在健身房玩儿,才逼我……” 话到一半,他骤然停声,眼神呆滞。 萧沉萸不敢置信地道:“你竟然带人去健身房?我有很严重的洁癖你不知道吗,太过分了!” 众人见她怒意大增,抽起箱子里一条冻好的鱼,直直砸在孙健周脸上。 ‘啪’地一声,鱼身上的一层冰都破了,孙健周的脸被打歪了些,粗糙的皮肤上印痕极其明显。他惊叫一声,疼的呲牙。 洗菜师傅早就看不惯他,挖苦道:“沉萸小姐都没用什么力,装什么装!你装什么装?” 说着竟上前又补了一下。 不过他拎起另一条冻好的鱼,抽在孙健周的另一边脸,硬是把歪着的脸给打正了。陷逐复 孙健周差点吐血,一口牙都快松动了,叫的像是拉磨三天三夜的驴。 他恨洗菜师傅眼盲,明明萧沉萸那一下很重!打的他头晕目眩。但他这会儿说不出话。 萧沉萸背过身按着心口顺气,坐下来时眼神沉郁,像是受到天大的伤害。 “我的健身房你凭什么带外人进去?门禁是谁在管,为什么要让陌生人进来?我虽然人品刻薄,但没有亏待过谁,健身卡、购物卡都在发,家里有孩子的还发补习班的会员卡,整个兰宜市还能找出这样的雇主?难道市里再没有健身房了?” 客厅里安静不已。 萧沉萸站起来:“行,这个家不是我的,是你孙家的,我走行了吧?” 她不顾孙缇的阻拦,径直上了楼,一副要连夜搬走的架势。 这下,在场的人终于按捺不住,骂孙健周:“萧总来了看你们怎么解释!” 把人家女儿逼走了,好大的威风。 纪芳想护都没法护,一阵骂声中,洗菜的师傅提议:“后厨偷食材、私下里去健身房的相关人员都自己辞职呗,还真要拉所有人下水?” 有人冷嘲热讽:“那还真的不容易啊,谁让人有个好妈呢,带着关系进来的我们惹不起,还得跟人一起丢工作。” 兰宜市里再没有比萧家更好的工作,谁都清楚。 纪芳闻言,汗淋淋的手不知往哪里放。 孙缇看了看所有人的脸色,在孙健周梗着脖子不认账时,悄无声息将纪芳拉到一旁,劝道:“这件事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当时我劝过你,不要把孙健周带进来。” 纪芳心里乱糟糟一团,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 “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孙缇道:“你不知道?孙健周每次送到舒艳手里的食材单子都很怪,大部分是家里用不上的,舒艳早想敲打你们,可因为书房的事没顾上,现在沉萸小姐要追究,你最好是应下来,不然这二十多个人因为你们丢了工作,难保不会有手狠的去你们店里寻衅滋事。” 纪芳觉得她小题大做:“不会吧?” 孙缇气笑了:“你在萧家待久了,享了不少福,不知道别人的艰辛,这份工作太难得了,多数人就靠着这份工作过好日子。今天沉萸小姐要是生气搬出去,兰宜市里不少人又要看萧家的乐子,说家里的工作人员把雇主逼走了,萧总好脸面,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到时候这一堆人都被萧总记恨上,恐怕很难找工作。” 谁家会要一个逼走雇主的人? “要是大家找不到工作,追根溯源,报复的还是你们这一家子。” 纪芳几乎脱了力,扶住墙才勉强站稳。“怎么会这样?” 孙缇眸底冷淡。 她和纪芳一同进萧家,七年多了,交情还算可以。她知道纪芳在家里不受丈夫重视,把孙健周带进萧家是她对自己能力的一种证明,想以此得到丈夫的认可。老实说,孙缇看不上这种行为。 半小时后,孙缇把萧沉萸请下来。 纪芳道了歉,提出辞职。 在场众人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下。 孙健周不可思议地抬头,隐约看到了萧沉萸唇角淡淡的笑意,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冲着萧沉萸骂了几句。 但保镖狠狠押着他,前同事们鄙夷地数落他,他的声音和情绪都被淹没。 他恍然间觉得,对萧沉萸而言,他比蚂蚁还不如。 孙健周被保镖丢在外面,纪芳平日里人缘不错,要离开前有不少人来送。 但来送的人中,也有不少看热闹的。 孙缇进屋时,纪芳一边掉眼泪一边装行李,旁边有人在她抽屉里翻找:“这些护肤品不会是萧总给的吧?好贵的,反正你都要走了,这些都是萧家的东西,干脆留下来,也好证明你的清白。” “就是啊,自己连吃带拿就算了,还叫个儿子来,我说纪芳你糊涂啊。” 见孙缇进来,大家都有些拘束。 刚才说话并翻箱倒柜的人噤声,怕被责难。 然而孙缇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把一个信封塞给纪芳,道:“这是沉萸小姐给的,刚才后厨那些人吵得太厉害,她不好当面送你,只能让我转交。今天的事大家都没料到,她说挺对不住你的,这些钱你拿着,回去以后要是想找工作,这边可以给你写推荐信,你是被孙健周连累了。但萧家家大业大,不能破例留下你,不然以后就乱套了,你也别怪沉萸小姐,她挺难的。” 纪芳很感动,不住地点头。 孙缇没有多留。 她走后,其余人都气的不行,有人冷冷看着那个信封,斥道:“要是我,真没脸拿。” 又有人过来不顾纪芳的意愿摸了摸信封,咂舌道“哇,比某些人的脸皮还厚呢,至少这个数。” 纪芳难堪极了,瞪向说话那人:“不就是想要我房里的东西吗,都拿去!” 那人冷笑:“哟,还敢说这话?什么叫你的房!这是萧总的,将来是沉萸小姐的,我要是你都没脸拿这些钱,就看人家小姑娘单枪匹马,临走还要坑一把,真是不要脸!” 她又道:“这间房里的东西,你一样也拿不走!” 纪芳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可如今没人为她做主,她只好难为情地离开,连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另一边,萧沉萸将洗菜师傅叫至楼上。 洗菜师傅也很忐忑,怕殃及自己。 岂料萧沉萸却带着歉意道:“我也刚刚知道你之前是副厨,受着孙健周的打压,真是不好意思。” 洗菜师傅忙道:“那都是孙健周的问题,怎么能怪别人。” 萧沉萸面上怒气未散,道:“我刚刚太气了,没好好和他对峙,这样吧,你还做副厨,找孙健周把钥匙这些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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