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后,还是小女孩的她醒过来,带着倦意走出卧房。还没到客厅,先听见女孩们的说笑声。长发少女坐在中间,笑靥最为灿然—— 早在2006年,大她两岁的表姐王乐云就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 “你醒了?”看到她突然出现,王乐云笑着招呼,“我们看《哈尔的移动城堡》,你看吗?” 方知雨愣了愣,才不是那么情愿地点点头,然后坐到一群姐姐中间。都认得她的,王乐云的表妹。王乐云家新房在装修,所以暂住她这个表妹家。 方知雨当时很困倦,还不知道自己很快会跟表姐打一场注定会输的赌,更不知道那之后十三年,从别人口中确认王乐云姓名、再看到她生活时,她心中的天秤会失衡得那么彻底。 在宁城有亲戚吗? 有的。虽然宁可没有。 去年冬天,王乐云突然出现在烟雨总部——居然是吉霄领来的。方知雨当时满心震然,极力避开了她们。 虽然多年未见,她还是一眼认出王乐云。成年后的女人变得比记忆中更耀眼,被富贵雕琢得雍容华丽、艳压四方。 看着王乐云跟吉霄走进会客室,方知雨只觉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呢?或许只是长得像的人?问丸子,可是就连丸子也不那么清楚,说女人是第一次来。刚才端茶去会客室时倒是听到他们唤她,“王总”。 焦躁不已,甚至当即就一反常态地主动发信息问了也在会客室的谭野。从他那得到全名,方知雨才确定了—— 那就是王乐云。 然而跟她的震动与不安不同,对她存在于公司这个事实,王乐云完全没留意。又或许看见了,也没认出。毕竟跟小时候相比她变了许多,还还遮遮掩掩戴着帽子。 什么都不记得的吉霄,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跟王乐云走在一起?以前的事忘记就忘记了,为什么偏偏要跟漩涡的中心留有牵扯?要是未来某日把过去都记起,不会因此陷到更深的痛苦中吗? 吉霄什么都不知道。 也是那时候,方知雨确定了自己的料想是对的。随着过去被碾碎重新拼凑,再回看当时,吉霄所有的喜好分明都指向同一个人: 在2006年,被誉为六中校花的王乐云绝对是闪闪发光的存在。人群中,你一眼就看到她。 为一个人着迷过,再动心多容易。更何况吉霄不记得。 方知雨只觉自己仿佛一脚踏空、坠入深渊。 所以后来,她忧心忡忡出现在寰宇酒店想要阻止吉霄,是因为公事、因为对方已婚,更是因为愤懑、因为失衡: 吉霄跟谁去酒店都可以,但不能是王乐云。 那天晚上,站在便利店滴雨的屋檐下,方知雨想如果吉霄已经忘记到连跟王乐云都能和平相处,那么跟她,为什么不可以? 她大约是从那一刻开始升起贪念,想如果这一次不绕开呢?如果这一次,就听任心意朝对方奔去,会怎么样? 她等来那辆白色的SUV。 之后步步紧追,那么恐惧亲密,却还是跟吉霄说她就是想玩玩,想跟她寻开心,想尝试。就算没有圈套,也要造一个、跳下去—— 说了多少谎言,才走到今日。 现在电话那头又是王乐云吧。真该死,为什么刚才就非要退却、非要暂停,非要催着吉霄去接这通电话? 这个人是贵人,石头剪刀布的赢家,名字还是良辰吉日,时运现在偏爱她。 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她怕什么?好不容易到关节时刻,她居然推开别人。 方知雨又感觉到那个雨夜的焦灼,好像重新站回滴雨的屋檐下。然后她想,如果非要去做一件自己不擅长的事,那就当它是电影。 这么想完,她朝着仍讲电话的人走过去,从后抱紧她。 每次被方知雨从后拥住,吉霄得到的信号其实都很近似,那就是不要走,留在这。跟我一起。 可是都到了这个节骨眼,方知雨是为什么觉得她会离开? 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这通电话。 吉霄一边猜,一边握住女人拿着安眠药的手,跟电话那头说不讲了、不讲了。……对啊,就是有急事。很急。 收线就转身把方知雨拥进怀里。感受着纯白与甜蜜,吉霄像逗弄猫一般摩挲女人的后脑勺。也是想欲擒故纵,也是真的很担心,明明已经充分接受到了对方的意愿,还要跟她确定: “为什么吃药?”语气温柔,“是刚才又发作了吗?要不今晚先这样?” “不是的!没有发作!我只是先把药备在那里,”怀中人焦急地跟她解释,“吉霄,难受了我会说石头……就算发作也没关系,吃药就可以!所以,我们继续吧?” 看看,中场休息是对的。就是还不够。还差点什么。比如一笔买卖,一个约定,一种可以把她套得更牢的羁绊。 “那么,来交换吗?”想到这,她问方知雨。 “好啊,”完全落入圈套的猎物迫切地答允她,“要换什么?” “信任。”吉霄一边抚摸女人一边对她说,“方知雨,把信任给我,我会让你开心。” * 方知雨这个人有时候很笨。不善于说谎却爱讲,做事情一根筋,很容易当局者迷,还觉得迟钝的是别人; 但有时候,她又很聪明。一双眼睛赤诚地盯着你,好像会读心术。秀外慧中、一点就通,而且给你的总是物超所值。 比如此刻,方知雨就超越她预想很多步地坐在了她身上了,被她从后面抱着,赤着腿。 所以呢,人要敢想。吉霄一边这么总结,一边满足地用消毒湿巾把方知雨跟自己的手都细致地擦拭几遍。又说待会儿正式开始前要戴指套。问方知雨用过没有?她答没有。 这个“没有”所包含的意味就多了,令人浮想联翩。不过也不急于求证,反正接下来,方知雨都会告诉她。 想到这,吉霄默默一笑。她多泰然,看不见她神情的女人就多紧张。 她都看在眼里,叫方知雨放轻松,并且体贴地问她此刻感想。方知雨又是那样逃避重点,只说觉得怪。 怎么可能不怪呢。上面过春夜,下身却入赤暑:还是纯白色带蝴蝶结——一看就是方知雨进内衣店绝对会选的那种。跟她生怯的情态其实很相衬。 不知道猫初尝鱼味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她把她调教成高手,她就要去跟别的人寻同样的开心吗? 想到这些,嫉愤不已。 贪念就是,这关系才刚在开端,她就希望这个人能只属于她。 吉霄吻怀中背朝她的人,心想四月的夜晚明明还凉,房间里的温度却升起来了。即便如此,她也已经脱到不剩什么,如果还觉得炙热难耐,大抵是心不平宁。 心要怎么平宁,当她从后抬起女人的双腿,让她赤脚踩在桌沿。屏幕的上光浸润她肌肤,活脱脱把纯白染成昏黄、把生怯染成风情。双手顺着光滑的腿线往上,慢慢爬到她膝盖,只觉得风味美妙: 这个人怎么能一碰就颤动呢。 见方知雨紧绷地立起脚踝,便又一次问她感觉,她困扰地答,很痒。只是痒吗?只是痒。 痒就不再碰它,手也从下面移到上面,钻入衣襟。再往上些,很好。 其实刚才测心跳时抚到过,但跟现在的直接碰触不可同日而语。方知雨果然又敏感地要躲,却也不过是朝着她的怀抱沉得更深些。 所以说这姿势很理想:猎物被她圈定,越是逃,就跟她越亲近。 更好的是都这样了,方知雨也没说安全词。 就是可惜看不到。但已经很好了,已经超越她预期很多。而且即使看不到,手上的触感也已经足够分量。令得她呼吸都乱了,却还要给方知雨表演平定、克制—— 说了多少谎言,才走到此刻。 越是踩线,就越要温柔,要风度,要缓慢,要用抱拥、亲吻跟细致入微的触碰去跟这个人表情达意,说尽千万句也无非是,我心悦你。 “可以问隐私吗?”她像给小猫顺毛一样动作轻柔,一边点到即止,一边问方知雨,态度很诚恳:“我不知道该做到什么程度,也怕你焦虑。所以有些事需要提前知道。” 习惯了在被子里默不作声的人,此刻却连答话都像在哼吟:“嗯。” “你之前跟男人究竟做到哪一步?”说着又强调,“说真话。” 好久才听到方知雨小声回答她:“亲吻……亲脸。” 亲脸?而且被亲过脸,却没认真拥抱过? 就这样还叫谈过很多次啊?方小姐。 暗忖至此,吉霄抿唇,努力让喜悦不要外露得过于明显。 不能这样。该拿出协助治疗的冷静与客观才好。 她冷静且客观地觉得,接下来这个问题很重要。虽然对方知雨的病了解至今,答案其实早就有数。却又还是必须问,必须严谨点: “那床上经验呢?”她问。 “……那个没有,”女人答完又要笨拙地圆谎,“但是恋爱经验……” 还没讲完,揉弄着她的人先帮她补充:“恋爱经验很丰富。” 对,方知雨答。但连声线都颤抖。 这个人的声音今晚尤其诱人,单是听她这么软绵绵地说话,吉霄都觉得很是着迷,更何况还这般亲昵让她坐自己腿上。就隔一层布,但也隔不了什么。 吉霄一边感受一边跟她结论:“我觉得……你只是焦虑症,不是性冷淡。” 方知雨还想解释,却又根本没办法:身体可不给她机会。身体此刻润泽地贴着吉霄。房间太热了,所以汗湿了……别蠢了,这些不是理由的理由。 “所以,你会自己解决吗?” 话题本已到极限,这问一出,更是让方知雨直接捂脸。 真想喊石头。但安全词不能滥用在这种地方。 “……会。”她只能把脸藏在手心里答。 “怎么做?” 奸商。得寸进尺。现在问的这个跟怕她焦虑有什么关系? 总觉得一开始就被她耍了。 她不回答,女人就吻她耳廓,听上去很是诚挚:“方小姐……你不说清楚我是没办法知道的。” 还能怎么样呢?就那样了。于是她声如蚊蚋地说,吉霄仔仔细细地听。就差没做笔记,不仅听,还要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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