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少女跟眼前人重合,令她感慨地一笑,既心酸又怀念地将手伸向吉霄耳际。 然而,刚触碰到女人耳环,就被对方握停她的手。 “……不是睡着了吗?” “你这样谁睡得着?”吉霄眼也不睁地说她,“很痒。” 方知雨莞尔—— 真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帮我把耳环取下来。”然后,她就听女人轻声祈求她。 “……我怕弄疼你。” “不会。”吉霄说,“伤口早长好了,怎么会疼。” 于是,她便再凑近一些,覆到女人肩侧帮她取耳环。 银针一点点向外抽,那感觉非常微妙。令她想起雨丝落进花蕊,总像是某种很深入的触碰。 取下一支来看看吉霄,发现她虽然还闭着眼,脸上却浮着笑。 再取另一边。害怕跟吉霄靠太近,又想贴着她。再恐惧也渴望。 开着小差,就听吉霄笑出声来。 这么怕痒,要是这时突然吻她,她会是什么反应? 方知雨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因为这点联想变得更怪异了—— 不对,那不叫“怪异”,叫“舒服”。 杂念联翩地帮女人取下耳坠,见她仍一副要入睡的样子,一点防备也没有,便敢问她一些她清醒时自己问不出口的问题。 “吉霄,你昨天有没有说过看到伤痕除了想触碰……也是想亲吻的?” “……有啊。” “那你为什么从来没对我这么做?” 吉霄合着眼也听得挑眉。好久才回答她:“那是因为我好好忍耐了。” “为什么要忍耐?” “因为没经得同意,更因为你的病症……还因为我害怕。” “害怕什么?” 再没回答。但她不说方知雨也知道—— 八成又在乱背十字架。 “可是我同意的,而且我们已经设置好安全词了!有问题我会说‘石头’,要是没问题……你打算怎么做?” 吉霄不答话,心却被煽动。 方知雨还要继续:“其实,我手上的伤痕到现在也没好。” “……我知道的。” “那你现在也在忍耐?” “……嗯。” “那么,我想交换。” “交换什么?” “你如果不想别人知道你偏好特别,就答应我一个愿望。” 吉霄怎么听都觉得这笔买卖稳赚不赔,却还是顺着女人陪她演戏: “好。什么愿望?” 方知雨看着仍闭眼的人,认真地跟她提要求: “别害怕。” 听到这,她再想克制,也没法让事情就这么过去。多困倦也睁开眼,拉过眼前人的手吻在伤痕上。一边吮吸,一边直直盯着方知雨看: 现在这样算不算踩线?开始焦虑了,还是没有? 踏进禁区的第一步似乎很顺利。如果方知雨感觉安全,那么接下来,她是不是可以贪求更多? “我理解得对吗?方小姐。”亲吻完,她问方知雨。 一直在旁鼓吹号角的人,此刻却红了脸,好艰难才回答她:“很对。” 对这样的方知雨,真的需要她提速? 此刻更必要的分明是刹车。 吉霄感慨地把女人整个拥入怀中:“剩下的今晚继续,可以吗?” “……好啊。” 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真明白她在说什么,吉霄说得更明确: “我是说,我今晚想睡个好觉。需要换个酒店,有大床的那种。” 安静片刻后,她果然又听到了那两个字。 “好啊。”在她怀中的女人轻声回应她。
第41章 哭泣 方知雨独自等在餐厅外。半小时过去, 收到吉霄的信息问她吃得怎么样?她答还在排队。那朋友总见到了?也还没。 听说汪润还没到,吉霄回复:“你这同学靠不住。” “她今天又没假,打工人哪能讲定下班时间。”方知雨为友人辩白, “况且就算人来了, 还是要跟我一起排队。” 然后就接到一个气炸的表情,并且问她: “所以,你们这顿晚饭看样子要吃到明天?” 方知雨心中好笑。 中午, 陆羽一行人离开,她们也跟着退了民宿,入住到市中心这边的酒店。之前还担心节假日不好找房间,吉霄却说没那么难——也不知是她事先就订好,还是加了钱。 反正房间很大, 不仅有大床, 还有一张沙发。整理行李的时候吉霄说, 如果今晚她见完朋友早点回来,她们可以一起找找有没有电影可看。又跟她商量, 问她是真的很想去乌镇吗? 她答没有啊。 吉霄笑了,说那就不去。正好明天我们可以睡个懒觉, 然后继续在杭州在逛逛, 再回去。 回想到这里,方知雨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所以, 眼下这条问她会不会“吃到明天”的信息,怎么看都像是吉霄在催人。但今天清晨去看日出时这个人分明还很泰然。去的路上她一脸冷清地看着窗外, 还跟她说延安路很热闹—— “可以和你同学多逛逛。” 才半天就变了脸,现在连吃饭排个队, 她都嫌花时间。 方知雨一边笑着回复对方,一边走进终于排到号的餐厅。 入座后问了汪润的时间。对方说就快到了, 让她先点单。于是方知雨叫了汪润推荐的油爆大虾,糖醋里脊,杭三鲜,蟹黄蛋…… 点菜后无事,继续拿出手机来刷,看看吉霄又说些什么。 就是这么牵肠挂肚,然而多少年间,她竟然都把自己跟吉霄的瓜葛当老友情深—— 还是惨烈中止那种。 她说吉霄迟钝,自己才是真迟钝。 当然,这和她的际遇有些关系:埋首在云雾间,她那点少女心事原本就朦胧,后来更是被挤压得无暇琢磨。加之老家跟宁城比又敝塞些,所以某些情愫就算流露过痕迹,也只在她梦里。 不仅如此,小时候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那是小学,方知雨跟表姐和表姐的一众朋友在家看《哈尔的移动的城堡》。她觉得哈尔是女孩子,因为哈尔戴耳环、项链、戒指,留长发,看起来优雅美丽,人又温柔。 表姐却说肯定不是啊,你没看到吗,里面的女人都在说喜欢哈尔。方知雨说哈尔那么好,有人喜欢不奇怪。表姐说哈尔的声音听上去很低沉,方知雨说荒地魔女的声音更低沉。表姐说你看字幕,用的都是“他”,方知雨说那只是字幕,也可能弄错了…… 谁都不让谁,于是在一众人见证下打起赌来:至少她以为是“见证”。现在回忆起来,当时大她一两岁却什么都明白的小姐姐们,分明是聚众看她这个小学生笑话。 无论如何,动画片还没演完,方知雨就知道自己错了: 中途,洗澡洗到一半的哈尔赤身露体地冲到屏幕中央。 没有曲线倒是其次,问题现实里,方知雨还真没见过哪个女孩子是像这样不穿衣服乱跑的。 “本来就是男生嘛!”表姐快要笑死,“女生跟男生之间互相喜欢才叫爱情,这是常识!哪有拍两个女生的!” “那如果两个女生互相喜欢呢?” “那叫友情!笨蛋!” 于是她就形成了固有认知: 女生跟女生之间好感再强烈,都叫“友情”。 本来就懵懂,又有了理解偏差,结果导致她把吉霄错误归类了好多年。 唯一不变的只有倾慕对方这个事实——无论这份喜欢被叫做“友情”,还是爱。 刚回忆至此,方知雨就被人从背后抱住,吓了一大跳。 汪润这家伙也是个奇人,单看背影就敢上手,也不担心会抱错? “我怎么可能认错你!”老友一边笑一边入座。 来了先问她,这两天在杭州呆得好不好、开不开心: “你说想去看茶田,看到了没?西湖龙井喝到了吗?” 方知雨笑着点头,跟汪润把这两天的所见所闻全分享一通。汪润听了感叹说她来杭州这么久,既没去茅家埠看过日出,也没喝过那么好的西湖龙井。又问她那跟她们故乡的时雨茶到底有什么区别?她答西湖龙井更香醇鲜爽,但时雨贵在清秀回甘。 其实跟杨喜喝茶的时候,她们也讨论这个问题。杨喜说茶无绝品,说的不是茶不分品质高低、贵贱好坏,而是即使是最好的茶,不同品类间也各有优势,每一泡的长处短处各不相同,关键还是看你喜好。 “话是这么说,但在我们老家种茶跟在西湖区种茶的待遇可是千差万别,”汪润总结,“所以说人各有命,茶也一样?” 方知雨听得感慨,但也只答一句:“是的吧。” 说话间,菜上来。方知雨正要开动,汪润叫她等等:要先拍照,发朋友圈。 方知雨放下筷子。但随即就想到她现在也可以拍一拍:免得到时填日程本的时候,根本不记得自己吃过什么美味。 她一边给佳肴拍照,一边又想起吉霄的话:不要忘记某些时刻你是真正开心过。 向来素淡的女人想到这里,扬起一个微笑。这笑容在她的老友汪润看来,不知为何总觉得很是欣慰。 开吃。汪润一边吃一边跟方知雨说起自己的工作。讲直播时遇到的趣事,聊到开心处哈哈大笑。 又跟方知雨说她们烟雨出的新品她特意去尝过了,好喝。就是每次去那都排队,所以她好几次都没买到。好不容易喝上想再来一杯,一回头,队伍又那么长。也不知道多少客人因为这原因跑了单。要是能像某某咖啡和某某奶茶那样,能提前在手机上下单多方便?可以去了店里直接拿。 方知雨一下就想起品牌部的年度目标,其中有一条似乎就与此相关,还是吉霄打算花大力气推进的重点项目:什么建立并完善线上点单系统。 但她没跟汪润提及,只说:“我一定把你的意见反馈回去。” 汪润听了这句笑开,说以前她们在老家买烟雨茶喝的时候,谁也没想到方知雨有一天会入职这间公司。结果现在不仅人在总部,还像模像样。 说到这女人给她夹菜,说她一定很喜欢新部门,毕竟了解茶,作文又写得好,还喜欢拍东西。越听越觉得跟品牌部很契合,她敢打包票,年末方知雨一定评上优秀员工——如果烟雨有这种评选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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