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冲刷上岸边,好似大自然的吟唱。 这边的风很凉爽,气温也比内陆温度要低不少,太阳没有了炽热做依仗,温和的点亮沿途的海岸线,世界碧蓝干净的,好似画里才有的模样。 沿线看着两边的景色,池浅有一种从心底飘出的熟悉感。 但也因为这几年发展,有些地方她完全没有印象了。 “你看到那一片了吗?”元明像个合格的导游,注意到池浅的视线,跟她指道。 而池浅早就有注意到。 绿茵茵的山上好似方块似的坐着一片白色的房子,鳞次栉比,很有设计感。 池浅猜测:“这是岛上新开的酒店吗?” “这是周婶子家的温泉旅馆,前年扩建,比原本的旅馆大了一倍。”元明跟池浅讲。 “这么厉害!”池浅诧异极了,她隐约对这个地方有印象,原本可没有这样标志性。 “这还要谢谢我们时总啊。”元明温温和和的笑着,隔着池浅看向板着脸的时今澜,“是她招商引资,开发了咱们岛上的自然风景,跟特产海鲜。咱们小毓岛现在可比隔壁大毓岛发展好多了。” 时今澜瞧着视线里一前一后探过的眼睛,薄唇轻启:“举手之劳。” 这人的声音轻描淡写到了极致,好似这只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可这是池浅没想到的。 即使后来她离开了,海岛跟时今澜还捆绑在一起。 海风沿着岸堤吹响沿海公路两侧的树叶,光影斑驳,时今澜的脸在其中忽明忽暗。 她靠在椅背的身形微微后倾,笔直慵懒,有种本应该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矜贵,却又恰到好处的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 那晚之后,池浅缠着时今澜跟自己又讲过一点她们的故事。 时今澜仔细想了想,跟池浅讲起了那年三月三的花车游行。 这人手机里还有当时的照片。 她高束的马尾上别着一束开的特别漂亮的花,同满头花束时今澜站在一起,被她亲昵的揽着。 就是这照片像素不太好,不像是这只手机拍出来的。 怪遗憾的。 而再之后的故事,无论池浅怎么问,时今澜都不肯跟自己说了。 可就是时今澜不说,池浅也能知道。 花车游行是三月三,而她是三月四跳崖身亡的。 花车游行她们一个扮演阿青,一个扮演绫姬。 而在她死后,时今澜像绫姬,反哺了这座生养她最爱的人的海岛。 她孤零零的守着这座曾经有过她的岛,守着她漫长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光亮。 如果她没有回来,她这一生,该是怎样的黑暗无光啊。 池浅长长的吐了口气。 这个海岛好像承载了她太多的记忆,轻盈又沉重,让她觉得熟悉亲切,有隐隐的,感觉心口好像在痛。 池浅还想转头在多看时今澜一眼,摆渡车就在她陌生又熟悉的路口停了下来。 被集体翻新过的房子不再长有潮湿的青苔,池浅视线熟稔的踩着坡道往上看上去。 过路边的第三个房子,再往左转,走到头,就是池清衍的家。 也是她的家。 下车的脚步突然沉重了一下,愧疚如千钧,千钧又不及它一半。 池浅有些彳亍,垂下的手就被人握住了。 时今澜的影子靠在她的肩膀上,淡声对她道:“我们上去吧。” 那温凉的手指穿插过掌心,却是四两拨千斤。 好奇怪。 也好安心。 池浅深吸一口气,朝时今澜露出一个满是紧张的笑容:“好。” 踩过水泥铺成的坡道,池浅觉得这片地方好像被拓宽了。 还没有走到路的尽头,她所熟悉的轮廓便早早的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一层破屋变成了二层小楼,白墙刷的均匀,不是以前村子为了统一草草敷衍的颜料。 这幢房子被翻修过了。 做病舍的东屋也扩大了,药房跟洗手间分开了,更有秩序了。 只是池浅看着那扇熟悉的矮门,它还是老样子,没有被拴住,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随着门被推开,一向行止温和的元明,放开了声音,对院子喊:“老师,我们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池浅一下定住了。 她慌乱的目光在院子里四处瞟,眼睛不知道该落在病舍门口,还是正对着的门厅…… 都不是。 门后合页被拧的有点紧,吱呀的声音从被池浅忽略的药房出传来。 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拉开,池清衍从药房走了出来。 他收拾的格外利落,夏日里身上穿着件宽松的米白色老式褂子,配着条黑色的棉麻长裤。 远远的看着,还是池浅印象里的那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子。 可无法避免的,池浅还是发现池清衍也老了。 剪的短短的头发露这一层白茬儿,比前几年白的更厉害了。 明明之前他还笑着说,自己头发很黑,就是七老八十了也比那些老头子强不少。 可怎么才三年,就成了这幅样子呢? 池浅想到这里,心一下就堵住了。 纵然池清衍会否认,她也知道的,是因为她的去世。 三年的时间好似还存药房走到门口用的时间长,池浅看着池清衍,眼眶通红。 池清衍看着池浅,也是这样。 他的眼睛不住的在池浅身上走,看看她的脸,看看她的手臂。 还有走过来的姿势。 尽管元明给他打过预防针了,可池清衍看到池浅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不敢相信。 他苍老的嘴唇翕动好几下,才说出来:“……小浅。” “爷爷。”池浅哽咽。 池清衍含着泪笑了,双手握过池浅的手臂,嘴里一直念着池浅的名字:“小浅,浅浅。” 他稍稍稳定了几分自己的情绪,摩挲着池浅的手臂,殷切的问道:“怎么样啊,你现在身体恢复都好了?” “嗯。”池浅点头,照时今澜给她设计好的说词,跟池清衍讲,“阿澜请了好多医生,他们开的药比爷爷还苦。” “臭丫头。”池清衍被池浅这句话逗了一下,盛着眼泪,嗔了她一句,“谁叫你不听话。” 可怎么说,他的心都还是系在池浅身上,听到她说吃药,就紧接着又问:“现在还用吃药吗?都吃什么药?我这些年攒下来不少好药材,看看有没有你要的。” “不吃了,早就不吃了。”池浅摇头,让池清衍放心。 老人肌肉流失的手掌,薄薄的贴这一层皮,好似骨肉分离。 她就这样感受着池清衍对她的关心,莫名其妙的想放声哭一场。 “我就,就是想爷爷了。”哽咽着,池浅一下扑到了池清衍怀里。 这话不是她准备好的,却是她从心底翻涌出来的,最真实的想法。 明明只是三年,她却感觉自己跟池清衍好像已经分别了很久很久,孙女对爷爷的依赖组成她心底的另一种孤独感,泪珠大颗大颗的打在池清衍的手背。 长日被晒的肌肤好似接受了雨水滋润,这些泪水一下浸没了下去。 池清衍紧紧的攥着池浅的手,不是责骂,只是在抱怨,分外疼惜,苍老的眼睛里充满了心痛:“你说你真是狠心,这几年就真的不跟我来一封信。”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池浅愧疚的低下了头。 重逢应该是欢喜的事情,池清衍不想要池浅在这时愧疚,拉着她,跟她说:“饿了吧,咱们吃饭吧,昨天从你周婶子那里拿了只山鸡,紧俏货,好吃得很。” “哎。” 亲情与爱情不同,近乡情怯的心情很快就被那名为归属感的东西挤走了。 池浅点头,跟着池清衍进了屋。 . 事实证明,千万不要提前跟老人说自己要回来。 池清衍做了一大桌子的饭菜,桌下坐着四个人,桌上肉类蔬菜的种类快要凑一本菜谱书了。 池浅感谢时今澜今早给自己挑了一条宽松的裙子,吃的都快要撑死了。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出门溜达溜达,而池清衍也好像有事要跟时今澜说,刚放下筷子就让自己出来看看海岛,溜溜食。 池浅本来还很担心,池清衍留下时今澜会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但紧接着池清衍就抬眼朝左侧看了一眼,示意元明也留下来。 这下池浅就放心了。 虽然时今澜对元明总是不怎么待见,但只要自己不在,她们就会是盟友。 池浅作为会干扰她们两个人联盟的最大因素,当然擦了擦嘴就走了。 这些年海岛变化太大,她都不知道去哪里,溜达着就到了一个清吧。 轻缓悠扬的音乐从里面飘摇出来,海浪声作配,浪花好似在其中摇曳。 池浅从心里觉得海岛还挺合适开清吧的,接着便驻足推门,走了进去。 这个时间的酒吧还没有多少人,驻唱台上坐着一位女歌手,她垂首拨弦,抱着吉他在弹唱。 稀稀拉拉的掌声从几个有人的卡座传来,算不上多么热情,池浅却看着熟悉。 她正这么想着,忽的肩膀就被一只沉甸甸的手压了一下。 这个动作算不上礼貌,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地方。 酒精的气味飘散在空气当中,池浅正要蹙眉,张扬慵懒的声音便先她一步,施施然响起:“这位美丽的小姐,我可以请你喝一杯酒吗?” 这声音池浅听着熟悉极了,下意识便抬头看过去。 昏暗的灯光下,一头红发如火般燃烧在她视线里,宋唐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拨了下脸侧的头发,眉眼微挑,张扬里透着万种风情:“怎么,旧人相逢,这点面子都不给?”
第91章 午后日光强烈, 橱窗茶色的玻璃过渡了太阳,暗色的光照在酒吧,人影寥寥。 风铃叮铃一阵, 池浅才刚刚走进店里, 就被人压着, 差点没站稳。 那束略过池浅视线的红发比阳光还刺眼,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宋唐, 声音近乎是惊呼出来的:“宋唐!” “你真的是宋唐?!” “是我是我。”宋唐笑眯眯的看着手臂环着的这人, 微微昂起了下巴, “没想到吧?” “当然了。”池浅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任务者与任务者之间没有那么多界限, 池浅压低着声音, 流畅的说出了“系统”二字:“你怎么来的?系统又有任务了?” 这么说着, 池浅诧异的瞳子里就出现了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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