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俞老师。”开机不到两周,秦自茵和俞游还不算熟悉,她的慢热人格又犯了社交恐惧的老毛病,说话做事都客客气气。 俞游见了更乐了,“娄导当初是怎么看上你,让你演了这么个角色?” 虽说娄雨伯考虑着演员需要磨合,没把重头戏放前面拍,但剧本里后期的秦淮可是有点“不疯魔不成活”的味道,而秦自茵,从他这两周的相处看来,太乖太纯了,一看就是未经世事。 他出道早成名早,大风大浪见识过,自己身价早就不菲,这次也是欠着娄雨伯和黎筱园的双重人情债,才答应出演余楼,多少有点作陪的意思。如今见作配对象是个小孩儿,这黎筱园亲自选的人,虽没什么不满,却总忍不住想逗上一逗。 秦自茵笑着摇了摇头,半点没有被冒犯的意思,还能从容开玩笑,“可能是因为我有后门吧。” “后门?”俞游低笑一声,想起某位小霸王突如其来的电话和国茶大礼包,道,“说起来我进组前,你的后门还专门警告我,让我好好照顾你。”说着向秦自茵手里的姜茶努努嘴。 秦自茵眨眨眼,抱紧了手里的杯子。 唔......暖呼呼。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26章 秦自茵在萦满春寒的空气里轻轻地嗅了下茶香,便呆呆地望向一处不动了。 这一条已经拍了好几次,娄雨伯都不满意。 秦自茵想着走戏时,娄雨伯将她带到监视器前看景,告诉她一会儿预备拍的镜头和场面 ——娄雨伯讲戏也很有自己的一套,有时会带演员看监视器的空镜,一边描述设想中希望的镜头。不过他很少给出具体的表演建议,角色的举手投足都得靠演员自己琢磨。 他带秦自茵看空镜尤其多,却从不准她看自己的表演回放。 秦自茵想起当时娄雨伯的描述,他说这将是一个长镜头,最后的定格,要是不经意的眼神交汇、似有若无的触碰、朦胧的悸动。 要是干干净净的动心。 动心,动情,不动念。 这就是娄雨伯看见的秦淮吗? 秦自茵一边琢磨着,一边揉了揉太阳穴。小李凑过来问她午饭没吃,现在要不要吃点东西,秦自茵笑着摇头,她有点累,不过这一笑,连带着眼角的一粒泪痣一同氤氲在茶香的雾气里。 俞游看了一眼,觉得娄雨伯选角别的不说,相貌倒是一如既往的合适——秦淮本人漂亮地近乎妖艳,气质却又冷淡,而秦自茵若是不笑,那几分骨子里的温柔神色就能被尽数收了去,再加上她进组前专门学了一段时间戏曲,磨了磨身段,如今或坐或立,都能自带出几分气韵来。 再加上眼角那颗泪痣,隐隐缀着,更是给秦淮添了几分冷郁,似乎预兆着这个角色悲寂的一生。 俞游自己身经百战,见秦自茵一直发挥不好,也知道这感觉不会好受。 演员就是这样,状态一旦没合上,整体感觉就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电影尤甚,需要一次次的调整微表情和摸索情感表现,这些本就极其耗费心力,更不用说因为娄雨伯严苛的实景要求,他们现在拍摄的环境绝对算得上恶劣。 但他也知道这种槛儿,大多只能靠演员自己熬。 过去了,就是开窍了,有的演员终其一生,就是差这么一个“开窍”的机缘和灵光一现。要实在过不去......说得不好听点,要干好这一行,除非真是背后有顶天的金主,不然天赋就是必不可少的条件。 更何况,演艺圈从来就不缺少既有天赋又肯努力的VIP。 娄雨伯该讲的戏讲了,他自己该做到的状态、搭的戏也绝对半分不打折扣,倘若秦自茵自己真的摸不着边,那便是黎筱园终于看走眼了一次。 嘿,说起来黎筱园还欠着他一顿散伙饭,赶明儿杀青了得宰她一顿去! 说来奇怪,黎总自己看着没什么脾气,选上的艺人还真都是不好对付的,龙颐和不用说,俞游表面上是个好好先生,内里该有的傲气嚣张一分不少。 比如现在,他可以帮秦自茵争取时间,细心吩咐助理煮好姜茶,也愿意跟对手探讨人物和角色,而且肯定会在开机时全情投入、尽职敬业。 但他却绝不会好为人师,也从未对于其他演员在表演上的处理多执一词,过去拍戏都是宁愿陪着对手演员被NG,也不愿多说一句提点的。 “俞老师。”秦自茵突然轻声道,“你觉得,秦淮对余楼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俞游看她一眼,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秦淮对于余楼,可能并不是爱情......”她拿过一旁的剧本,上面全是用不同颜色笔标注的痕迹。 “至少在这一场戏里......我觉得秦淮没动心。” “哦?”俞游挑了挑眉。 虽说是以秦淮为主角的类记录片,但秦余二人的关系明显是全片的重头感情线,今天这场戏的主要目的就是展现女主对于男主的情感变化。 不是风揉皱了一池春水,还能是什么? 不过基于这段时间还挺愉快的合作和相处,俞游也不介意多探讨探讨。 “从我的角色逻辑出发,余楼对秦淮而言,是唯一特殊的存在。” 俞游是个典型的方法派演员,他在脑中迅速顺了一遍人物逻辑和时间线。 秦淮上大学的时光是她生命中仅有的一段称得上轻松、愉快的日子,远离了家庭和爷爷的桎梏,像一只初离牢笼、新得自由的金丝雀,周身的防备都还没卸下,就猝不及防撞上了余楼这幢南墙。 余楼就像所有热爱艺术、因爱而生又泡在爱里长大的孩子一样。热烈、洒脱、浪漫,有一点点骄纵的少爷气却不惹人厌。 两人最初的相识是因为一次课堂作业,余楼一贯偏爱明亮夸张的表达,却第一次被秦淮的沉郁悲怆打开了新世界,之后或许是好奇心驱使,便开始整天缠着冰冰凉凉、不爱说话的秦淮。 而站在秦淮的角度上,就是终于有人锲而不舍地试图撕开她周身的阴霾,带着满天云霞向她靠近了。随着相处,秦淮也慢慢默许甚至接受了余楼的骚扰,或者说,陪伴。 从人物关系发展来看,虽然两人之间从未有过一次正式的表白、也没有热恋期的具体场景,不过剧本已经写得很明显了。 “你要知道,从剧本创作或者拍摄的角度来看,要表现爱情,最主要的就是刻画两人之间的特殊关系,再加上彼此相处的小细节。” 俞游指了指剧本里已经拍过的一些戏份,“你也看到了,秦淮愿意接受余楼,两人同进同出,余楼一个随性惯了的小少爷,愿意跟秦淮后头,整天插科打诨、低声下气......” “当然,感情这个东西,肯定是日久生情,但是心动可以是某个瞬间,就像我们刚才拍的那场戏,娄导选择这么拍,也是电影的正常表现手法。” 这些秦自茵自然都能理解,她演秦淮,人物小传和时间线不知道梳理了多少遍,但只抿了抿嘴,没说话。 俞游耐心说了不少,又看在明夕瑀和黎老板的份上多提了一句,“你昨天拍的那场夜戏,刚跟秦老闹了矛盾离家,今天就拍这一场,咱们又刚认识,角色之间的情感没有过渡,一时找不到状态也是常事。” “不过拍戏嘛,都是这样的,你也要学会适应。咱这部戏大部分场景都是顺拍呢,万一你以后演电视剧了,连顺拍都很少。” 秦自茵知道对方这是作为前辈在提点自己了,方法上的东西她确实很缺乏,这话说得也没错,于是细心记下了,又向俞游道谢。 “不过......”秦自茵浅浅地笑了笑,“我还是觉得有违和感。” “俞老师,专业方面的东西,我只是个门外汉,在您面前我也实在称不上一个演员...... “我只是,想把这个角色演好......对于剧本创作、拍摄手法,我不太懂,也觉得那不是我应该考虑的事。” “我只知道,当我是秦淮的时候......我不喜欢余楼。” “或者说,我对你的情感状态,单纯用‘喜欢’‘动心’或者‘爱’这样的词来概括,并不太准确......” 秦自茵因为疲惫的烦恼轻轻皱起眉,连带着微微下垂的眼角,露出一个真实的,困惑却固执的表情。 “但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样的情感应该是什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有点怪。” “而且秦淮她......太苦了......” “我总觉得我配不上......你。” 秦自茵说最后一句话的声音低低地,连带着尾音陷落。 俞游沉默了一瞬。 他察觉到,刚才秦自茵说话时,用的是“当”她是秦淮,而不是“如果”。 体验派。 秦自茵或许入戏了。 俞游自己是科班出身,理性多过感性,重视人物逻辑先于情感,专业的学习和训练能让他迅速调整状态进入角色,然后技巧性脱离,因此很少有角色能让他入戏至深。不过这么多年拍戏的经验告诉他,绝对不要小瞧一位体验派演员对于角色的第一直觉。 而且刚才秦自茵的一句话,居然让他受到触动——她说她只是想演好这个角色。 是的,他们都是演员。 演员不是编剧,也不是导演。 剧情节奏、整体框架、拍摄手法,这些是编剧和导演需要考虑的事。而他是一个演员,演员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全心全意投入角色。 俞游又看了秦自茵一眼——她刚才说,“我总觉得我配不上”。 这个“我”,指的应当是“秦淮”。 当“秦淮”用这样的表情,说出这样的话,他身为镜头外的俞游,竟然作为“余楼”心痛了一瞬。 轻叹一口气,他开始相信,世界上有“天赋型体验派”这种存在了。面前这个只能称得上是初出茅庐的新人,虽不能说是完全“沉浸”,但至少已经“走进”秦淮这个人物了。 “我只是你的对手戏演员,这样对于角色底层逻辑的想法,建议你还是和导演好好沟通一下。” “沟通什么?你俩聊出新想法了?” 娄雨伯刚跟着天光调了个机位,晃悠过来准备叫开机,就听见了后半句。 秦自茵看了眼娄雨伯,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一方面是她自己这种感受玄而又玄,说不清也道不明,而另一方面...... 她想起娄雨伯在剧本围读会上第一次讲这一场戏,开口之前沉默了很久。年轻的导演指尖夹了根烟,烟雾朦胧间,仿佛透过她,浅浅地、长久地望向某个人。 某个故人。
第27章 秦自茵第一次看到《秦淮》的剧本,是在跟黎筱园签约的当天。 那天娄雨伯石头剪子布输了,老老实实洗完碗,几人告别之时,拎着一干一湿两袋垃圾,转头跟她说剧本放玄关了,有时间先自己琢磨琢磨,别在围读会上露了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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