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三伯伯抬眼看了下钱父,没忍住开口,“你爹那时候和是不想让你纳那个邹氏进门,也是她先进的府,林氏才后进的。” 钱父,“……” 钱父直接越过他,跟每个人都说一遍这事,气恼着,“那林氏的牌位现在供奉在云清观里是没办法了,但只要咱们把钱橙从钱家除名,林氏就算空有个牌位也是个孤魂野鬼。” 落叶归根,她连根现在都没有了。 唐宝蓝正好进来,众人抿着她让人端来的热姜茶,一时间表情都一言难尽。 他们舟车劳顿过来,钱父就算是用茉莉花兑点白开水招待他们都行,这……弄了锅涮姜水送上来,他连茉莉花都不舍得拿出来招待人。 瞧见族老们脸色不好看,钱父讪讪笑着,抬手捂着自己脑袋上缠绕的纱布,顺势遮住脸坐了回去,“这不是,大冬天的吗,喝点姜茶暖暖身子。” “但各位放心,这事决不让你们白辛苦,”钱父一咬牙一拍大腿,割肉似的说,“等钱家辉煌起来,我绝对给你们沏上好的龙井茶。” 众人,“……” 连许出去的饼都抠抠搜搜的。 还是唐宝蓝使眼色,示意下人端些糕点果子出来,甜甜各位老爷的嘴。 吃罢糕点,族老们的脸色明显好看很多,“是不孝顺了些。” 不知道是附和着钱父刚才的话,还是在说钱父之前只端姜茶不端糕点的行为。 一族之长,也是其中最年迈的钱七爷,手搭着拐杖跟钱父说,“放心就是,今日有我们在,定会辨清黑白主持公道。咱几个还活着呢,岂能让竖子反了天。” 其余几位跟着说,“就是就是。” 钱父心头大定,人都舒坦多了,侧眸跟唐宝蓝对视一眼,夫妻二人都觉得此事稳了。 司锦来了又怎么样,还不是来跟钱橙一起丢人。 今日正好让司锦好好看看,娶妻不娶贤的下场,让司锦瞧瞧他到底娶了个什么货色,才连累他一起被族老们训斥。 门外下人小跑着过来,低头禀报,“钱三姑娘跟钱三姑爷到了。” “什么钱三姑娘,那是不孝女钱橙。”钱父直接站起来,走到门口台阶上双手背后朝外看。 他身后,几位族老彼此对视一眼,大家默契地点点头。 今天该怎么做,他们心里都有数的。 二门那儿,司锦单手撑着一把梅红色的大伞,伞面大半罩在她身边的钱橙头上。哪怕小雪飘飞,钱橙肩上都没有半片白。 “钱橙,你这会儿磕头认错把东西送还回来,我就还能认你这个女儿,你娘林氏依旧能挂在我名下,”钱老爷居高临下的看着钱橙,如以往那般没将这个女儿放在眼里过,“否则,你便不是我钱家的女儿。” 他话都说成这样了,让原本还打算做做样子跟他行礼的钱橙直接省去了这一步。 “钱家族老们都是明辨是非德高望重的长辈,岂能听你一面之言就把我除名了。何况,我有何错?”钱橙双手端在身前,昂着素净的一张小脸跟钱父对视。 她仰起头,忍着风雪迷眼,抬脸看自己这个生父。 也许从他把自己从书房门外推倒的那一刻,他在自己心里便不是自己的爹爹了,也许是他口出恶言咒她小娘的时候,她就没再对他怀有过一丝期望。 原本以为这浅薄的父女情分能体面的勉强维持着,可谁知道还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钱橙想,就算是她嫁的人不是司锦,而是庄子上的任意一个庄头,钱父也会在榨干她的价值后,放弃她这个女儿。 今日的局面,不是因为司锦,而是他钱秀本来就是这样的人,现在这幕是必然。 “钱老爷?”司锦伞面朝旁边微微下压,遮住钱橙泛红的眼睛以及吹进来的细雪,温声开口,“既然您不认钱橙这个女儿,我再喊岳父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钱老爷已经下定了决心请了族老过来,那便直接进大堂请族老们做主吧,让他们辨一辨,是钱橙这个当女儿的不孝顺,还是您这个当父亲的不够格。” 司锦朝前伸手,做出请的姿势,主人一般姿态,示意钱老爷进去。 钱秀气势一对上司锦瞬间就矮了一截,瞪了钱橙一眼,“你、你们等着。” 然后甩袖进去。 司锦垂眸看钱橙脸色,钱橙已经整理好情绪,昂脸朝她一笑,“谢谢夫君。” 司锦只用指腹贴了贴她的眼尾,“没事,我在呢。” 她没说什么调笑的话,也没借机调戏钱橙,而是稳稳的替她撑着遮风挡雪的伞,温声告诉她别怕。 钱橙眼睛又热了,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压下心头的热意。 她提起衣裙,挺起胸膛,大步往前上台阶,“走吧。” 钱家把戏台子都搭好了,她怎么能不进去听戏。 小夫妻从外面进来,坐在末尾的钱父立马呵斥一声,“钱家不孝女,还不跪下!” 钱橙理都没理他,手贴小腹跟族老们福礼。 司锦收了伞递给门口等着的周黄,走进来站在钱橙身边,只朝众人微微颔首。 “钱秀,”钱三伯伯开口了,“就是有天大的错,在分辨之前总要让人先坐下听听,去给你家三姑娘和三姑爷搬把椅子过来。” 下人们出去搬椅子,来往进出正好被站在二门外的邹氏看得清清楚楚。 “奇怪了,怎么还让人搬椅子,不是直接扭着人跪在地上磕头认错吗。”邹氏纳闷。 她是带女儿来看热闹的。 钱橘撑着一把藏青色大伞站在她旁边,闻言轻声说,“娘,爹他今天赢不了。” “什么?”邹氏扭头看女儿,示意里面,“那些可都是你爹的族老们啊,又不是司家的,他怎么就赢不了了。” 钱橘抿着唇,没说什么,只是让邹氏继续看。 跟邹氏母女俩一样来看戏的还有钱柚。 她偷偷摸摸跟过来,就藏在大堂外头的廊柱后面,瞧见母亲身边的刘妈妈瞪自己,钱柚连忙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她一定要亲眼看见司锦发现钱橙的真面目,厌恶了钱橙,不然绝对不甘心! 椅子搬进来,虽摆在最末尾,但却不是钱父的后面,而是摆在了钱秀和唐宝蓝的对面。 唐宝蓝当即就皱起眉头,这是什么意思?钱橙是小辈,按辈分理应在他们下面,如今怎么还平起平坐了? 可惜椅子的位置是钱三伯伯亲自指挥着下人摆的。 “人都到齐了,”钱七爷拐杖拄地,“钱秀说说吧,说你为何要把钱橙逐出家门。” 钱秀一怔,这些他不是都说过了吗?哦,可能为了在司锦面前再走个流程,免得司家不依。 钱老爷站出来,先说钱橙不孝,吃里爬外骗走他四车东西! “可钱橙说那是嫁妆啊,”开口的又是钱三伯伯,他道:“自古女子出嫁娘家都是要送嫁妆的,一般来说,嫁妆甚至要高过聘礼一分,如此才彰显出家里对姑娘的疼爱,就算少,也不会少过聘礼三分。” 他问钱橙,“你出嫁那天,嫁妆单子可有?聘礼单子可有?” 钱橙让蕊蕊把两张早就准备好的单子递过去。 钱秀愣住,钱秀先看钱三伯伯后看钱橙,心里还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呢,怎么他三大爷在帮他的不孝女说话? 钱七爷把单子传给其他几人看: “钱秀,你这个当爹的,这么做就不太合适了。钱枳出嫁时的单子,我们都见过可不是这样的,所以那四车东西理应是你补给钱橙的嫁妆,是她应得的。” “什么叫她应得的!”钱老爷没忍住,上前两步,低声弯腰跟钱七爷说话,“七爷爷,咱们说好的,您现在怎么帮钱橙说话呢?” “咱们是说好的,请我们来明辨是非,”钱七爷说道:“如今孰是孰非,还不够明显吗?” 钱六叔摸着花白的胡子,闻言点头,很是赞同,“是这个理。” 钱父,“……” 钱橙这时候站出来,福礼说道:“父亲容不下我,要将我从家族中除名,还请各位长辈做主,准我单独立户。” “单独立户!”唐宝蓝嗓音尖锐,直接站起来,“你休想!” 钱橙可是个女儿,怎么能像儿子一样分家分出去有自己的户籍呢!尤其是,钱橙要是单独立户而不是被赶出门,名声难听的可就是钱家了,好像他们钱家容不下女儿似的。 钱七爷拐杖一杵地,声音沉闷,“我钱家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滚下去。” 唐宝蓝被陡然呵斥,脸色难看,但又不能顶撞族老,只得低头坐回去。 钱七爷不依不饶,“钱秀,你怎么连自家妇人都管不住?上不孝长辈,中不约束妻子,下不疼晚辈。你瞧瞧你,你说说今日该除名的人应该是谁。” “是我没约束好内人。”钱秀也跟着没脸,低下头。 “只这一条?”钱三伯伯不乐意了,积攒多年的怨气直指钱秀。 “你说钱橙不为家里考虑,她一个出嫁的姑娘,没有嫁妆如何为家里考虑?” 钱三伯伯呵了一声,“反倒是你,你钱秀生意也算不错,但你提携过你几个兄弟侄子了吗,你为咱钱家做过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钱秀怕人多分他财,对家里人请他办事,从来只收礼不办事。 钱六叔闻言音调扬起,点头应,“是这个理!” “三伯伯您!”钱老爷这才回过神,今天不是批钱橙吗,怎么变成了批他? 他跺脚,“您、您可是我钱家的族老啊!” 钱三伯伯抖抖衣服,“我们自然是钱家族老,可钱橙也姓钱,你跟她都是钱家人。你俩对峙,我们只能谁有理就帮谁了,免得有失公允。” 瞧见他们这个态度,唐宝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低声跟钱秀说,“定是司锦提前做了手脚,说不定贿赂了你钱家族老。” 钱秀当场就要跳脚!好啊,司锦给他们送东西都不给自己送! ……不对,是他们竟然拿了司锦的东西反过来帮钱橙对付他! 唐宝蓝这话被司锦听见了,当下也没遮掩,直接坦白承认,“钱夫人这话不中听,这怎么能是贿赂?这不过是孝敬罢了。钱橙跟我做为晚辈,孝顺长辈有何错?” 钱七爷几人原本还脸上一热,觉得偷偷收了东西有些臊,如今这贴心的锦衣披过来,瞬间让他们挺起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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