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都说司锦这几年不爱出门不参加应酬是因为身体不好,现在贸然敬酒会不会不合适。 可明知道不合适,想要敬司锦酒的人依旧很多。 往常这种时候,都是季静帮她挡酒。 季静手已经握住酒杯了,就在这时,钱橙深呼吸,握着杯子站了起来,声音清脆吐字清晰,“司锦不方便饮酒,我可否代替她?” 众人一愣,司锦也是一愣,昂脸看钱橙。 钱橙从没这么勇敢冲动过,腰背挺直不卑不亢,红唇抿紧呼吸轻轻,虽紧张但还是绷紧脸皮抬起脸,说,“我替她喝。” 新婚那夜,司锦的酒也是钱橙喝的。 这样的场合,不喝酒不合适,但钱橙知道司锦在吃药,所以不想让她喝。 钱橙站起来,立马有人提醒敬酒那人,“这是司五少爷的娘子,钱橙。” 那人立马回过神,连忙笑着道:“原来是少夫人,自然是可以。少夫人既然给面子,往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就是。” 他连名号都报上了,“东街瓷器铺子,李老五。” 李老五的最终目的当然不是让钱橙记住他,而是想给司锦留个印象。 李老五仰头,将酒一饮而尽,酒盏朝下。 钱橙都站起来了,这会儿自然也没扭捏,抬头一口把酒喝完,腮帮子鼓鼓,眼眸清亮,学着李老五的样子把酒盏杯口朝下。 干干净净,一滴不漏。 李老五称赞,“爽快,不愧是司五少爷的夫人!” 钱橙头回被人当众夸奖,心里有些飘忽,原来抬起头站起来敢说话是这种感觉啊。 季静开口了,她笑着道:“钱橙爽快,不是因为她是谁的夫人,而是因为钱橙她自己是个爽快人。” “这样吧,”季静说,“给你们的机会,最后大家合敬一杯,免得喝饱了浪费我家这么一桌子好饭菜,如何?” 众人立马道:“好!” 他们开始往自己的杯中倒酒。 钱橙手握着空杯往司锦面前一伸,同时低头看她,眸子亮亮的,脸上挂着绯红笑意,像是在跟她说: 我没有给你丢人。 如果有可能,她也想站在司锦身边。也想活得像月季,大大方方迎着光绽放。 司锦心里一阵闷软,拎着酒壶,把酒往杯中倒满。然后,伸手从钱橙手里轻轻拿过酒杯,把自己的温水杯递给她。 钱橙看她。 司锦站起来,将手中钱橙的酒杯抬起,声音清润,“今日是季府喜宴,风头不该在我。我同我家娘子钱橙,最后敬大家一杯。” 说完,她把酒杯跟钱橙手里的水杯碰了一下,柔声道:“这杯我来。” 她先饮,众人随后。 钱橙眸光轻晃,心里酸软。就算她愿意站出来,司锦依旧不会只让她自己面对陌生场面,不是不信她,而是陪着她。 这样的人,谁能做到半点不心动。 钱橙想,守不住心也不是她一人的错。她现在多想坦诚告诉司锦,自己六年前没救过她,但自己此刻对她的这份喜欢,不是假的。 钱橙虽然喝的是白开水,但里面有眼泪的淡淡咸味。 她偷偷转动眼睛把眼泪眨巴掉,坐下来,低着头安安静静吃饭。 司锦坐在旁边看她,见钱橙不肯扭头看自己,顿了顿,开始回顾刚才是不是哪里说错了做错了惹她不开心了。 司锦,司家最尊贵的五少爷,为了哄自己娘子抬眸看自己,竟学着刚才钱橙的样子,捏着筷子细心给她剔鱼刺,还顺带着剥了虾。 “尝尝?”司锦温声问。 钱橙来者不拒,难受但丝毫不耽误她吃饭。司锦投喂什么她吃什么。 司锦见她还知道吃,心底放心不少,“排骨吃不吃?” 钱橙吸了吸鼻子,毫不犹豫,“吃。” 司锦笑着,挨着钱橙的那条腿的脚尖轻轻抵住钱橙并拢的脚后跟。 钱橙微怔,腰背瞬间挺直,下意识扭头看她。仓鼠受惊模样,红唇抿起,眼睛都睁圆了。 司锦脸上淡淡,一副正人君子的清冷矜贵模样,然而实际上,却把一只脚塞进钱橙的两脚之间,膝盖撬着钱橙的腿往上一顶一颠,就把钱橙的一条腿搭在她腿上。 钱橙都没反应过来,两人的姿势就忽然变得暧昧起来。 钱橙脸都热了,生怕被人看见,于是—— 悄悄拉着桌布往两人腿上盖了一下,掩耳盗铃的整理裙摆。 这样,别人应该就看不出了吧。 她想的不是把腿放下去,而是遮起来。司锦笑的无声,夹着排骨放她碗里。 今天是季府办宴,敬完司锦,开始轮到季老爷。 季白山那个身体,浅酌两口可以,但完全不能喝多。这个时候就轮到季杰跟季静替父挡酒了。 季静没好气的想,这事就该沈柔云来。今个是她的生辰宴,她就该自己出来喝酒。 然而沈柔云一直安安静静坐着,不是给季白山添菜就是给雅雅剔鱼剥虾,俨然像是府里的端庄续弦。 季静气不打一处来,端着酒盏走过来,挤开她旁边坐着的季杰,弯腰,单手撑在沈柔云面前干净的桌面上,抬眸看她,几乎将她圈在椅子跟怀里。 季静一开口,酒气就呼在沈柔云脸上,“我是不是,也该敬您一杯?” 沈柔云后背紧紧贴着灯挂椅的椅背,眼尾微红,眸光朝旁边的季白山看过去,楚楚可怜。 季白山立马心软,开口小声说,“静静。” 季静没好气的道,“怎么着,我连敬她一杯酒都不行?就这样,还想进我季府的门当我继母?” 季白山闻言一喜,身体倾斜过来,“你愿意啦?” 季静只冷着脸看向亲爹。 “……我说笑呢,咱不提这事。”季白山又坐直了。他要是敢再继续说下去,季静能当场掀了这桌子。 继母的玩笑只能她开,别人开都不行。霸道又不讲理。 见季白山不顶用,沈柔云这才看向季静。 两人视线对上,沈柔云捻着指尖深呼吸,然后轻声问,“季小姐想跟我怎么喝?” 笑死,还能怎么喝,嘴对嘴喝? 季静不是个轻佻的人,但她一对上沈柔云就把她那点教养全忘了,眼里全是小白花狐狸精。 刚才自己迷了心智,道完歉还赔了根簪子,亏大了。再说了,她之所以会出口不逊,还不是因为沈柔云想上位当她继母。 真是越想越气。 季静这会儿故意的,把自己手里的酒杯往前递了递,问沈柔云,“喝这杯?” 季白山还看着呢,见季静故意为难沈柔云,不由开口,“这杯子你都用过了。……那你好歹给人家换一个新的啊。” 季静垂眸看沈柔云,“呦,嫌弃我呢?嫌弃的话,别在我季家啊。” 季静正要顺势站起来,然后说把沈柔云送走,她手里的杯子就被人抽走了。 季静一愣,顺着对方的手看过去。 沈柔云葱白般细长的手指从她手中抽出杯子,看了眼季静的口脂颜色,特意迎着她愣怔的眼神把杯口微微转了个方向。 季静眼睛睁圆发直,抽了口凉气,有股不好的预感。 沈柔云柔软的唇瓣印在杯口季静残留的口脂上,水润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季静,当着她的面,仰头把杯中的酒小口小口吞咽了下去。 季静呼吸一顿,瞬间直起腰往后退了半步。 沈柔云喝完酒,将杯子递还给季静,“还要继续喝吗?” “不喝了不喝了,”季白山连忙说,“差不多行了静静。” 季静抿紧唇,手垂在身侧虚攥成拳,丝毫不敢去接那杯子,如今听季白山开口,立马顺着亲爹的台阶走下来,“你还想喝的话随你。” 她转身朝别的桌走。 季静落荒而逃,司锦抬眸看了眼沈柔云,对方垂着眼握着杯子。 司锦,“……” 就季静那点道行,司锦开始觉得她斗不过这小白花了。从对方应对敬酒的方式就能看出来她不是个心思简单的人。 今晚季静能不能翻盘,全看季静派出去的人能查到多少有关小白花的消息了。 就这还取决于对方愿不愿意留马脚。
第34章 宴席进行到一半, 大家都吃了半饱喝了个微醺,该谈的生意该寒的暄基本在这前半场都聊的差不多了,接下来的后半场就是纯吹牛闲聊。 季府临时搭的唱台上, 咿咿呀呀唱着戏腔,其实真正爱听的没几个,都当个背景音三五凑头聊自己的。 什么谁家新纳了个美妾, 什么谁投了笔银钱做什么生意打了水漂,以及自家孩子争不争气, 稍微胆大点的有点远见的还会聊聊朝堂政局。 比如老皇上年迈, 手下好几个儿子,不知道将来会是哪个皇子拔得头筹。 新皇的上位很多时候都代表着政策的变更, 他们做为商贾不得不在乎留意。 这些话语随着戏腔传过来, 季杰坐在主桌上只安静的听,哪怕司锦抬眸朝他看过来都没回应,只是一杯酒接着一杯酒的喝。 有人低声说老皇上大家都不陌生,原就是新水州的权贵闲王, 是跟先皇堂了好几代的宗室同姓。因先皇膝下无子,当初宫变几败俱伤才让老皇上捡了个便宜。 现在老皇上年迈,朝中势力分成无数派,有支持各个皇子的,还有支持皇叔们的, 更有甚者还有人说先皇子嗣流落民间要支持他的。 商人是最不怕天下乱的,越乱才是发大财的好时机。可也有心软之人, 想着要是乱了百姓怎么办。 “不谈这些不谈这些, 仔细惹来祸端。”有人打了个手势示意话题截至。 “咱还是聊聊这戏吧, 呦,季白山怎么还听起来了女驸马呢。” 他们话题岔开, 跟刚才所聊截然不同。 钱橙吃了个九分饱,揉了下肚皮,小声问司锦,“静静呢?” 司锦扭头看她,微微扬眉,“静静?” 钱橙抿唇笑,乖巧的很,然后说,“这戏都快唱完了,她揭开小羊皮的戏到底什么时候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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