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生活是她从前不敢奢望的美好,估且当作上天的恩赐。她深知,自己不过是个平凡的人,却得如此厚爱。内心惴惴。 想以这样的方式,求一个心安,求一个圆满,求一个善始善终。 时愿点点头,与她十指相扣,温声道,“跟我来。” 那座古寺离长街不远,徒步只要十分钟。叩响门扉,提着扫帚的禅师与她们迎面问安。 远方钟声悠长回荡,寺内菩提婆娑作响。 神明在聆听世人的祷告和感恩。 在寺庙的厢房里享用完素斋,新场古镇送别了两个可爱的客人。顾知忧握着方向盘,时愿半眯着眸靠在副驾驶。和来时的位置调换过来。 时愿撩起左眼,顾小姐体贴她昨晚没休息好,主动揽下驾驶的工作。 被照顾的人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 启程时做好了塞车的心理准备,望着纹丝不动的车流,顾知忧淡然地提起手刹,和时愿随口聊起下周的安排,“阿愿,我下周六要去接爸爸出院,也许不能陪你吃晚饭了。” 许管家会在下午三点把商务车开到停车场等他们,医院和沪宁华庭之间隔着不少距离,到家估计临近傍晚,不留下来陪顾柏舟吃饭好像说不过去。 “嗯,我知道了。” 她很好奇,顾小姐什么时候养成提前报备的习惯了? 顾知忧继续说,“我打算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他。” 原来这才是重点。 说到正事,时愿调整了下坐姿,收起懒散的表情。 身体力行什么叫“正襟危坐”。 顾知忧察觉到身畔的动静,侧目望了一眼,不经发笑:“你紧张吗?” “没有。”时愿矢口否认。 顾知忧眨了眨眼,好吧,她说没有就没有。 时愿沉默了一会,眸光微颤,轻声问道:“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顾知忧提出将她介绍给家人的那一刻,时愿无法否认,挡风玻璃外的景色都变得可爱了。 一句话,短短十余字,她知道背后的意义。顾小姐是在意她,是想倾尽所能给她安全感,是认定了和她一辈子。这些藏在话语里未挑明的心意,她都明白,也很感动。 但正因如此,她不能贸然接受。 她得深思熟虑,得为自己的心上人想明利害。 在老一辈的观念里,她们的爱情未必会得到祝福,甚至,亲子间为此闹出矛盾、产生隔阂的案例比比皆是。 如果可以,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孩经历这些。 顾知忧对家人的珍重,她一直感觉得到。时愿至今还记得,那天晚上顾知忧打电话给她,说起和杨妍、顾萧杨消除误会的事情时,语气是多么雀跃。 所以,她想守护顾小姐对亲情的向往,不让她为难。 时愿和顾柏舟接触不多,对于他是不是一个开明的家长,又怎样看待同性恋,心里没有把握。她不喜欢冒险,除了和顾知忧表白这件事,向来都是胜券在握才着手去做。 “不会。”温润的字词掷地有声。 女朋友的事情怎么能说是麻烦呢? 顾知忧目视前方,向时愿坚定地承诺:“阿愿,你永远不会是我的困扰。” 时愿抿着唇,嘴角上扬,又放开。 顾小姐执拗起来与她不相上下,她只好换个角度劝说,“其实不用这样着急,再等一等也是可以的。” “可我不想等。”顾知忧截断时愿后面要说的话。 红灯前,她踩下刹车,凝眸望向时愿,温柔地倾诉心声,“我想让我的阿愿早一点以女朋友的身份出现在家人面前。” 而后探了下身子,软着语气,“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 近距离下,心上人炙热的眼神将她的耳廓灼得滚烫,绯色肆意弥漫。 时愿低下头,很小声地说:“我也没有拒绝过你呀。” * 步入十二月,秋正式从人间搬走,不过,归期已定,明年九月再见。初冬新官上任,指挥北风在大街小巷呼啸。落叶铺天盖地,提醒人们添衣保暖。 顾柏舟在计划的日期出院,却没料到迎接他的阵容这样隆重。 杨妍给他系上手织围巾,顾萧杨搀扶他下楼梯。拉开商务车门,惊喜地看见思念了一个星期的人坐在车里等他。 顾知忧给他准备了一束花。 “爸爸,欢迎回家。” 阖家团聚,其乐融融,顾柏舟眼眶泛酸,讲了句违心话,“周末难得休息,其实你不用特地过来的。” 顾知忧知道顾柏舟是心疼她,没半点介怀,还故意玩笑道:“那怎么行?爸爸不想见我吗?” 顾萧杨从副驾回头,抢着说:“姐,爸最想见的就是你了!你是不知道,这个星期爸念叨了你多少回?” 话音刚落,顾柏舟瞪了他一眼。 顾董事长在商界叱咤风云多年,教导了无数精英后辈,此刻纳闷不已,怎么就养了个话多的儿子呢? 顾萧杨吓得缩回脑袋,腰杆挺得笔直。 救命,本来以为他姐在场,爸爸肯定不会发脾气,没想到得意忘形了。 到了老宅,离晚餐准备好还有一段时间,顾知忧陪顾柏舟在客厅聊天,顾萧杨被迫侍坐在侧,笑意无奈而勉强。 他一点也不想陪两位大佬看财经新闻! 回房间玩游戏它不香吗? 可谁让这是顾董的命令呢? 美其名曰:多跟着姐姐学点东西。 “知忧。” 听到顾柏舟喊她的名字,顾知忧从屏幕移开目光,耐心询问:“怎么了,爸爸?” 顾柏舟凝眸,欲言又止。 最后居然把茶几的遥控器递向她,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不喜欢看的话可以换个频道。” 顾知忧微愣,垂眸盯上遥控器。 心里微甜,这是把她当成小孩子了吗? 儿时的记忆里,顾柏舟总会在看电视这件事上迁就她。哪怕屏幕正在放映他感兴趣的热点新闻,看到她来了,就会把遥控器递到她手上,慈爱地说:“爸爸不看了,知忧可以调自己喜欢的节目。” 拳拳爱子之心始终未变。 “不用了,爸爸。”顾知忧接过遥控器,却没有换台,“看这个就好。” 一如当年的顾柏舟愿意陪她看动画片,对现在的顾知忧来说,坐在父亲身边陪他看新闻,也有不一样的意义。 只是,她总觉得顾柏舟藏着心事没讲。 最后,还是默默目睹了这一幕的杨妍告诉了她答案。 厨房里,明眸温婉的女人绑了个低马尾,一边盛饭,一边笑着说,“哪有什么心事啊?你爸爸就是想你多陪陪他。那次在医院给你过完生日,他絮叨了好几次。什么时候能留你在家住一晚,再陪他吃个早饭,就心满意足了。” 顾知忧抿着唇,心尖浮上一抹酸楚。 顾柏舟这些简单的心愿,她不仅一无所知,更没有满足过。 红唇嚅嗫,低声道:“爸爸从没在我面前说过这些。”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解释了这么一句,也许是下意识回避“不孝”的标签。可是话语来得太过苍白,掩盖不了她没花心思体谅父亲的事实。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有想法又不好意思开口,还爱说些违心话。”杨妍也颇为无奈。她没觉得顾知忧哪里做得不对,单纯从顾柏舟身上找原因,“我上回还说他呢,‘你要是想念知忧,就叫她过来看你呀。’结果,他说我无理取闹,‘知忧那么忙,干嘛给她增加负担。’你评评理,我跟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顾知忧沉默着从杨妍手中接过碗,端到餐厅的桌上。她靠着椅子站,低头长舒了口气,有些想法在脑海里酝酿。 外衣口袋传来细碎的震动,顾知忧拿出手机解锁。是阿愿给她发微信了。 时愿是绝对贴心的恋人,每一个细微的举动,都让她怦然心动。 “晚上我去沪宁华庭接你,好不好?” 读着这行字,她甚至可以想象时愿说话的语气。温柔、宠溺、撒娇,全是她爱的模样。 但是,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时愿。 如果直白地讲,今夜不回去,阿愿会不会失望? 拇指悬在九键上方,心里挣扎,迟迟未动。 最后顾知忧拨出一个电话。 那边几乎是瞬间接通,时愿含着笑,轻轻喊她的名字,“知忧。” 然后默默地等待心上人说话,把主场留给她。 顾知忧咬着唇,眸光晃动,如风中摇曳的烛火。 停顿片刻,才道:“阿愿,我今晚也许不回去了,想和爸爸好好聊聊。” 良久无应。 沉默的时间最是折磨人。 顾知忧以为时愿不高兴,刚要开口安抚,就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紧张:“叔叔……是不赞成我们的事情吗?” 显然,时愿误会了“不回去”和“好好聊聊”的原因。 “没有,我还没告诉爸爸。”顾知忧急忙否认。 时愿松了口气,垂下眼睑。 只要顾小姐没受委屈就好,其余的事都不重要。她这样自我安慰。 “我知道了。”时愿依旧温柔,语气听不出任何失落的情绪,“那我明早去接你?” 顾知忧没拒绝,但是认真地嘱咐了一句:“不要来太早。我起床后就给你发消息,你到时候再过来,好吗?” 私心不想让时愿久等。 “嗯。”时愿应下,“那晚上睡前我们再联系。” 电话刚挂断,晚餐全部端上桌。 杨妍解下围裙,对着客厅喊:“吃饭了。” 一家人围着餐桌坐下后,顾知忧宣布了自己晚上留宿的消息。顾萧杨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被果汁呛了下;杨妍则是意料之中的模样,有条不紊地嘱咐管家准备新的洗漱用品。 反应最大的要数顾柏舟。 向来威严庄重、不形于色的顾董事长眉开眼笑,喜悦溢于言表,不停地给顾知忧夹菜。吃完晚饭后,他甚至搁置了回房看报的习惯,目光停留在顾知忧身上。 顾知忧暗示自己:是时候了。 她对上顾柏舟的目光:“爸爸,我有件事想跟您说。” 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的缘故,下意识用了敬语,也让顾柏舟察觉到是件严肃的事。但他尽量使自己的表情温和一些,轻声细语:“去书房说。” 合上书房的门,顾知忧伫立在顾柏舟面前,垂着眉眼,目光落在地板上。她在心里默念时愿的名字,每一个音节都是她的勇气。 “爸爸,我谈恋爱了。” 顾柏舟微怔,没预料到是这个方面的事情。但作为长辈,他极力维持着面上的处变不惊,点点头,示意顾知忧往下说。 “我女朋友是时愿。” 作者有话要说: 顾小姐在坦白方面原来是直球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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