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有天生的自我保护机制,受到刺激后,会有些反常的举动。 时愿了解过,其学名叫作应激状态。 “我就站在桌子边盯着它,看它用爪子撕,看它用牙咬,却没有上前制止。那时候心里想的是,破罐子破摔算了。” 时愿说完这句停顿了一会,喝水润嗓,又牵上顾知忧的手,揉着她的指腹,“还记得有一年我过生日,你送我的那只小泰迪熊吗?” 顾知忧点头,“记得。” 那是她送给时愿的第一个生日礼物,亲手准备的,怎么会忘记? 时愿满意地笑,“我把它也带到北京去了。每晚都抱着睡,就像你陪着我一样。” 尽管末尾这句与当前的话题无关,但是时愿还是忍不住补充。 再言归正传,“淮南转移了目标,盯上了它,往它身上扑。我当时急坏了,想也不想就上去抢。然后,手腕代替小熊,被它咬到了。” 时愿扬起下颌,脸上的表情如护花使者一样骄傲,笑说,“还好没坏。” 不幸中的万幸。 她怎么能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 不宁的心绪伴随轻微的恼火,顾知忧俯身咬了下时愿的脸。 时愿吃痛,摸上脸,眼神惊讶又无辜地望向她,嘶了一声。 她真的不知道顾知忧为什么突然发难。 可对上那双氤氲雾气的桃花眼时,她又不敢询问缘由。下意识地反思,应该是她哪里做得不对,惹顾小姐生气了。 哪里不对呢?思来想去,未果。 转为委屈地腹诽,顾小姐好坏,不心疼她就算了,还和淮南一样欺负她。 顾知忧没忍心凶时愿,把人禁锢在怀里,郑重地向她声明,“小熊坏没坏都不要紧,你才是最重要的。” 玩偶坏了可以再买,她的阿愿却只有一个。 没有什么能与她相较。 时愿低下头,明白了顾知忧的意思,是希望她能多爱惜自己一些。 目光落在被子上,沉默着,不置可否。 也许是因为无法认同“不要紧”的说辞。 怎么会不要紧呢? 那可是顾小姐送的礼物,世间唯有一份的珍宝。 前因交代完毕,还剩下故事的结局没讲:“离提交论文只剩一个礼拜,时间很紧迫,我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分出心力照顾淮南了。 于是联系了那位家里开猫咖的同学,问她能不能帮忙照看,期限目前还不能确定。没想到,她一口答应下来,立刻发来地址,说随时可以送过去。 当天下午我就给淮南搬家了,猫粮、玩具、衣服,全部带走了。它从我的生活消失,出租屋又变得空荡荡的。 但这是我当时能想到的、最妥善的选择,于它于我,都好。我不敢保证,将淮南留在身边,未来会不会旧事重提迁怒它;或者说,再也没办法待它像从前那样好。 后来的一个星期,我把注意力都放在重写论文上。还好,手机备忘录里记下的灵感和构思没删。凭借这些碎片和记忆,我在交稿的前一天晚上,把论文赶出来了。” 说完这句话,时愿望向顾知忧,眼尾的红晕钻进桃花眼的秋波里。 唉,她说这些不是要惹顾小姐心疼和难过的呀。 于是,时愿故作没心没肺地轻笑,向心上人讨要赞扬,“我是不是很厉害?” 顾知忧将她抱得更紧,温柔地吻她的眼睛,嗓音发颤,“厉害。” “我们阿愿最厉害了。” 她很认真地看着时愿的眼睛,迟来的一句,“辛苦了。” 同时,也对不起。 我不在你身边的这些日子,对你的辛苦一无所知。 以后不会了。 “不算辛苦。”时愿抿下唇,又松开。 因为,真正的辛酸根本没在话里提及,被她偷偷藏起来了。 那天晚上,时愿从橱柜里拿出了许久没喝的酒,颓丧地坐在床边,一杯一杯地倒,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科研工作需要极度清醒的头脑,着手论文以来,她就没碰过酒了。但是此刻她只想放纵,不去想那件糟糕的事情。 久违的辛辣入喉,一时难以适应,她剧烈地咳嗽着,呛出眼泪。也许,生理上的难受才能让心里好过一些。 熬夜赶出来的论文与最初那篇相比,简直算是“粗制滥造”。逻辑不严谨,资料不翔实,甚至还夹着错别字。 时愿至今记得,导师把她单独叫到办公室时的面色是多么凝重。 她的论文被打印成纸质稿,红色的批注醒目又扎眼。导师一处处地指给她看,末了,冷声质问,“时愿你告诉我,你在这篇文章上花了多少心思?有半点把它当回事吗?” 时愿低着头,一言不发,沉默着听训斥。 导师拧眉扬声道:“这个任务我给你们留的时间够久了吧,你就交上来这样的东西?但凡你认真一点,以你的能力都不会是这样的结果。我本来还指望你能评一个优秀毕业论文,可现在这……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位导师是院里出了名的好脾气,此番是最看好的学生犯了错,还是低级错误,才忍不住疾言厉色。 委屈和羞赧在眼眶凝成雾气。时愿明白老师是就事论事,没有刻意折辱她的意思,可对于自尊心强的人来说,这话像刀子般锋利,往心头一刺。 “对不起……我会按照您的意见修改的。” 她是颔首回的话,不想在别人面前展示她的脆弱。至于其中曲折,完全没有提的必要。估计说了也会被当成逃避责任的借口吧。 这些让她难堪的过往,她都不会和顾小姐讲。 谁不希望在恋人那里的形象永远是光鲜亮丽的? 时愿往顾知忧怀里靠,继续补充跟淮南有关的事情,“六月份飞上海前,我本来想把淮南接回来的,连宠物托运公司都找好了。后来看到新闻,好像是说,某些托运公司不负责任,出了好几起致宠物死亡的事件。我想了想,还是不要冒风险的好,就问我那个同学,能不能继续照顾淮南,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她还说什么时候想淮南了,可以随时接回去。” 顾知忧点头称赞,“她人真好。” 对小动物抱有善意的人,平时的为人处世更不会差。 能遇见这样真诚善良的朋友,顾知忧为时愿高兴。 “嗯,确实很热心。”时愿和这个女生原本仅是点头之交,拜托的事情件件那么顺遂,也出乎她的意料。 与之相较,她对淮南实在不算尽心,蓦然愧疚,“和她比起来,我不是一个负责的人。” “明明对老板遗弃淮南的行为厌恶反感,可不知不觉,我自己也成为了这样的人。” 说完哽咽了下,她有点伤感。 屠龙勇士终成恶龙的宿命,难道真的不可扭转吗? 顾知忧摇摇头,耐心地说着道理:“阿愿,这是不一样的,你不要这样想。你对淮南的行为不是遗弃,是在保护它,为了让它过得更好。换作任何一个人,都未必能有你考虑得周到。” 又捧着恋人的脸,目光坚定而温柔,想把世上至高无上的赞誉都送给她。 “你真的是一个很棒的人,我为你骄傲。” 晕黄的灯光笼着时愿微颤的肩膀,苦楚和眼泪化作深夜的泡沫,在心上人一遍遍的肯定和安抚里零落。 临睡前,庭院又传来三两声猫叫。 顾知忧将时愿搂进怀里,替她捂上耳朵。 一个温情脉脉的吻落在时愿的额角。 “好梦,我的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充了愿愿读研生活的细节(温馨&苦涩) 如果说愿愿和淮南之间是“careandforgive” 那么顾总和阿愿之间就是“cureandlove” (嘿嘿突然发现单词的形式还挺搭) 两只崽崽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不许质疑自己!!! ps “屠龙勇士终成恶龙”的典故来源于尼采《善恶的彼岸》
第68章 翌日晨起,时愿和顾知忧收拾完行李,轻手轻脚地合上房门。 时愿没睡好,连打哈欠,却还是强撑着找心上人聊天,“这家民宿的入住体验如何?” 顾知忧一只手扶拉杆箱,另一只手牵住时愿,“风景不错,温泉也很舒服,但隔音效果太差。” “瑜不掩瑕。” 时愿挑眉望着她,瑜不掩瑕?这话似乎不太客观。 好吧,顾知忧承认综合评价夹带了一点私人感情,实际上是瑕不掩瑜。 可谁让猫叫声吵到她女朋友休息了呢? 任性护短的顾总表示,先前攒的印象分通通扣光。差评! 来到前厅,服务台空无一人,顾知忧与时愿面面相觑。走近了才发现,老板蒙着卡通眼罩,在服务台后的躺椅上熟睡,对客人的退房需求一无所知。 时愿敲了敲桌面,把她唤醒。 扰人清梦是不道德的事,可耽误别人的行程罪恶更甚。两害相权取其轻。 老板身形一颤,单手扯下眼罩,手脚麻利地从躺椅上爬起来。 接过时愿递来的房卡,面露愧色,讪笑道,“昨夜布丁不听话,打扰您二位休息了,实在抱歉。” 昨晚,性情温顺的小猫莫名吵得厉害,怎么哄都没用。她都快急哭了,生怕小家伙的叫声影响客人休息,给民宿招来无数差评。 后来实在没辙,只好拜托熟人看店,一个人深更半夜抱着布丁在长街转悠。 凌晨三四点,她的腿都逛酸了,布丁才在臂弯里安歇。终于功成身退,心力交瘁得连衣服都等不及换,赶忙与周公会了晤。 时愿问责的话如鲠在喉,进退两难。 她发现了,这女孩鬼马精灵得很,每回民宿发生了什么事故,就立马采取补救措施。道歉得又及时又诚恳,任何人都拿她没办法。 有句俗话怎么说的:伸手不打笑脸人。 时愿拉开木门,给顾知忧让道,回首看见老板躬身相送。 “欢迎下次光临,请给五星好评哦!” 时愿抿唇,腹诽着,服务业的标杆有了,业内人士都该向她看齐。 早晨的小镇留恋于梦乡,被一层薄雾笼罩。商业街的店铺大门紧闭,石板路亦人迹罕至,与昨晚的繁华热闹宛若两个世界。 踏上归途前,顾知忧还记着有件事没做。她拽了下时愿的衣袖,声音轻柔像是怕扰了尚未苏醒的小镇:“阿愿,带我去你上次祈求红绳的寺庙吧。” “怎么了?”时愿停住脚步,眉眼向下弯,“是要许愿吗?” 如果是许跟她们有关的愿望,那这一趟不必跑。她上回来时已经许过了,许得很虔诚,一点不含糊,顾小姐大可放心。 顾知忧摇摇头,说:“是去还愿。” 她把那套许愿不还就会收走幸福的说辞分享给时愿,眼里铺满细碎的光,“我已经得偿所愿了,也该有所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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