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愿呢,有没有喜欢的人?” 顾知忧抵在时愿肩膀一侧,专注地盯着她的侧脸。像清雅的水墨画卷,俊秀内敛,浓淡相宜。 时愿生的很好看。 贴着时愿的胸膛,心跳滚烫。 像在高空走着平衡木,当局者也好,旁观者也罢,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毛病。 挑起话题的是她,惴惴不安的也是她。 “没有。” 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时愿能感觉到唇角的颤音,但她控制得很好,声音没流露半点异样。 有句歌词怎么唱的来着。 [人长大后太难学从容] 时愿却觉得恰恰相反。 年岁愈长,她掩饰情绪的能力愈好。 好比现在,仿佛一个练达老成的谎言家,明目张胆地故技重施,半点心慌意乱都没有。 她还能对上顾知忧探知的眼睛,模样真诚得连她自己都要相信了。 “这样啊。” 一颗悬着的心落回地面。 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到地松了口气。 没有喜欢的人,也好。 不用提心吊胆,不会患得患失。 没有人能掌控她的情绪,牵动她的喜怒哀乐。 多少人在单身的时候憧憬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向往海誓山盟,白首偕老云云。 而真的身陷其中,最初的心动被琐碎,猜忌,争吵消耗殆尽,心力交瘁只剩下一地鸡毛,反倒羡慕起单身时的自由潇洒。 不管怎样,顾知忧只希望,时愿每一天都能快乐。 一位不速之客打断了两人的谈心。 手机嗡嗡作响,顾知忧在褶皱的被絮上捡起它,随意一扫,手脚麻利地下床,走到窗边。 “喂,是我。” “他果真和他狼狈为奸?” “继续盯着他们的行迹,等我回来再说。” 三言两语结束通话。 漆黑的屏幕映出顾知忧冷峻的下颌线。 电话是助理苏悦拨来的。 她向顾知忧汇报,近些日子,杜维和顾萧杨走得很近。 13楼经理办公室的门紧紧掩着,不知道门后在进行什么勾当。 黑夜饕餮着城市的霓虹,桃花眼的黑洞风卷残云般收拾凝重的情绪。 顾知忧回到床尾坐着,时愿双手撑着床沿,关切道:“什么事啊?” 顾知忧摇摇头,眉心亦锁着困惑,“公司的一点事情,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 这话听起来很是敷衍。 怕时愿误会自己对她心存防备,今晚再伤怀一回,顾知忧赶快追补了句,“届时有可能要请你帮忙。” “好。” 时愿答应地毫不犹豫。 她何尝听不出来,前半句才是叙述实情,后半句是在照顾她的情绪。 心里悄然化开一颗糖,很甜很甜。 不过,顾小姐实在是多虑了。 时愿认真地盯着她看。 我从不疑你。 顾知忧站起身,懒懒地抻着手臂,打了个哈欠。 时愿抬头仰视着她,“要回房了吗?” 那人抿唇一笑,“我不能在你这留宿吗?” 时愿懵然,喉咙滚了滚,找回自己的声音,“能。” 高中早就同床共枕无数次了,现在才说不能,是不是太晚了? 时愿站在壁灯开关旁,眉眼漾着温柔。看顾知忧掀开被子,在床上躺好后,她啪嗒一声关了灯。 屋内顿时陷入黑暗,幸好窗帘提前拉开了一半。 月光、星光、万家灯火,一齐登堂入室。 感官无限敏感,每一寸呼吸都仿佛在耳边,清晰得可怕。 时愿不再耽搁,轻手轻脚地上床,在被子里挪动,与顾知忧视线平齐。 她的桃花眼好美,仿佛清晨森林中的露珠,在晨曦中被赋予生命,灵动清澈,明丽动人。 “你……” 两人异口同声。 “知忧先说。” 顾知忧清了清嗓子,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 试图欺骗自己,不看时愿就不会紧张。 她喃喃启口,“你有没有想过,再过几年,到了三十岁,该怎么办?” 时愿眼中闪过一瞬间的迷茫,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三十岁,还有六年呢。 多少事情存在变数? 比起遥不可及的未来,时愿更愿意为当下筹谋。 抓住近在咫尺的,抓住力所能及的。 于是实话实说,“我没有想过。” 她想听听顾小姐的看法,“知忧觉得呢?” 没想到,时愿这么快便好奇她的答案。 有点措手不及。 但临阵退缩不是顾知忧的作风。 “如果到了三十岁,我们都还是单身,不如……” 红唇嚅嗫,快要把最后几个字咽进肚子里,很小声地说,“在一起吧。” 电闪雷鸣间,山谷被劈成两半,惊涛骇浪汹涌澎湃。 时愿蓦然瞪大双眼,咬住下唇,不敢置信。 凉意从四肢渗入心房,后背浸出冷汗。 她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所以故意说这种话来试探? 时愿反复琢磨顾知忧的话,从字到词,从词到句,逐字逐句分析,生怕遗漏了什么关键线索。 林林总总二十来字,时愿翻来覆去咀嚼了好几遍,始终没琢磨出什么名堂。 良久,对于她的提议,时愿不置可否。 顾知忧心里莫名急躁。 手在被子里摸索,牵上时愿睡袍的衣角,轻轻拽了拽,柔下声音撒娇,“你怎么不说话?” 像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猫,撒娇卖萌只为博得关注。 时愿的内心化成春水,别说是在一起这种让她乐在其中的事,就是让上刀山下火海,也万死不辞。 这一次,时愿没让顾知忧久等。 她回答得干脆,“好。” 一言为定。 顾知忧把侧脸埋在枕头里,拼命忍住上扬的嘴角。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时愿好像也有话要说。 顾知忧撩起眼帘,提醒道,“阿愿,该你了。” 不提她都要忘了。 时愿伸长脖子,凑到顾知忧耳边,用充满磁性的气音笑道,“知忧,你房间是不是白开了?” 顾知忧的脸刷地红了,又被时愿直直盯着,无所适从,索性拉起被子蒙住脸。 顾总严正声明,她没有害羞,只是单纯在心疼钱。 耳畔是时愿宠溺的轻笑。 被絮厚重,闷久了会透不过气。 时愿轻轻拍了拍“小山丘”,“晚安,知忧。” “我睡了。” 作势翻身背对着她。 顾知忧缓缓露出脑袋,朝时愿的方向望了一眼。 好像真的睡了。 阖上眼,心无旁骛,酝酿睡意。 顾知忧的呼吸渐渐平稳。 时愿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卸下伪装,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心上人。 睡颜安静,和数年前别无二致。 真像个孩子。 万籁俱寂中,思绪泉涌。 时愿又想到了顾知忧的提议。 而立之年,彼此单身,就在一起。 傻瓜。 时愿拨开顾知忧额前的碎发,拇指眷恋地抚上她的额头,温热蔓延,爱意快从眼里渗出来。 比起等到三十岁和我将就,我更希望你幸福。 睡梦中,无意识地,顾知忧钻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手并不老实,摸上盈盈一握的腰。 时愿怔然,手指蜷入掌心。 初春的阳光拨开层层迷雾,和山林撞了满怀。鹿鸣呦呦,冰雪叮零。松花酿酒,春水煎茶。人间好光景。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顾知忧的眉心。 像蒲公英眷顾天际,转眼消失不见了。 “对不起,我的情难自禁。” 作者有话要说: 假如某人是装睡,与此同时睁开了眼~ (全文完) 祝大家七夕快乐! ps 人长大后太难学从容。——《沈园外》 松花酿酒,春水煎茶。——《人月圆ꞏ山中书事》
第18章 夏日的太阳醒得很早,迫不及待地挂起上岗证。熹微的晨光照在彩釉砖面上,向崭新的世界问侯一句,早安。 还没到七点,北京的街道已经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小巷里弥漫着烟火气,早点摊前排着长长的队伍。老板一边忙着手上的功夫,一边热情地吆喝。人们享用完热气腾腾的早餐,精力充沛,开始着手一天的工作。 酒店的早餐厅开在二楼。 一出电梯,迎上服务生喜笑颜开的脸。 时愿懒懒地坐在沙发椅上,托着下颌,对着手边的咖啡,打了个哈欠。 早起只觉困顿,绕了餐厅一圈,面包、白粥、煎饼,摆盘精致,香气馥郁,应有尽有。 可惜她没什么胃口,最后仅倒了杯咖啡。 瓷白的杯子盛着苦涩浓郁,细指穿过杯耳,一饮而尽。 顾知忧放下手中的刀叉,安静地靠在盘子两侧,目光落在时愿身上。 关怀地问:“阿愿,昨晚没睡好吗?” 时愿腹诽,哪里是没睡好,她是一夜未眠。 心爱的女孩躺在身畔,柔荑缠着她的腰。 心跳躁动着,喧嚣着,无法安静。 只觉被子里腾着热气,从脚掌和手心蔓延,沿着血管的脉络汇入心房。 近距离观赏心上人睡颜的机会很难得,时愿不忍在梦中虚度,白白辜负了时光。 见过凌晨四点的北京城吗? 她见过了。 深蓝的调色盘里蕴了一抹淡淡的蔚蓝,微曦在东边的天际绽放,又融入路灯晕黄的光圈里。 残月在西边徘徊,向朝阳敬礼,与世界做最后的告别。 沿街高楼的灯火于天光乍现中逐渐阑珊,静谧被热闹代替。 身畔的女孩依旧安稳地沉溺梦乡,睫羽卷翘,鼻尖高挺,红唇水嫩,对外边天色的变化一无所知。 她比北京动人。 时愿拿着纸巾,拭去嘴角的咖啡渍。 托辞道:“昨晚睡得很好,只是起早了。” 说完这话,总觉得莫名熟悉。 时愿记忆力好,一会儿就想起来了。 是了,这段对话发生于昨天早上,她登上飞机不久。只不过,问答的双方颠倒了。 等顾知忧享用早餐的功夫,时愿也抽空联系了时瑶,在微信发出一句【起床了吗?】 对方良久无应。 看来是没起来。 时愿并不担心时瑶。 主持公司大局以来,出差对时瑶而言无异于家常便饭,处理起来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在当地遇到熟人,便叙旧一番,推迟归期的举动,以往也是有过的。 时愿查了下航空公司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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