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师妹,这次下秘境的名额只有一个了。你又抢到了,你看我十年都没去过……” 那种地方会藏着很好的机缘,谁愿意拱手让人? 江袭黛心里万般不情愿,但一想到友爱同门……她揪紧了衣袖,一点点地,把手里的签子递了出去。 “谢谢啊!”对面的师妹顿时喜笑颜开:“就知道江师姐心善,当时师尊收你为弟子果然没看走眼。” 江袭黛点了点头,手一松,被那人迅速夺去了。 然后她被师尊表扬了。在内门为众人讲经时,钦点的表扬。 江袭黛从没有得到这样的待遇,她稍微低下头,面颊有些发热。 挺好的。她安慰自己,其实她本来就不怎么想去。毕竟她在整个内门也算是很厉害的水准了,让给别人也没什么。 这样做,是不是离她想要的更近一步了呢? 也许是吧。她这么想,那还是值得的。 燕徽柔蹙眉看着眼前的一切,倒是从来没感觉到江袭黛如此乐于助人过。 她帮扶同门、友爱大家,渐渐地,大家发现这个外门著名的小妖女,似乎异常地温顺听话。 与她交好的人多了起来,她也能逐渐和旁人说得上话。 江袭黛终于有了友伴,尽管友伴们总是让她多出一些麻烦事。譬如宗门大殿的轮值,一些讨不了好处的琐碎活儿,纷纷因为“交情”全压在了她身上。 赞美声纷纷扬扬,如雪花一样。少女在雪花中笑意柔和,但燕徽柔却不曾觉得她真正开心过。 毕竟她本不是这样的人,而是被强行磨砺成的。 唯独有一些意气风发的时候,是在“无需相让”的擂台之上。 燕徽柔透过金色的暖阳看过去。这一幕,她手挑长剑,倏地一声直指落败的同门,下巴微昂,颜色十分明媚。 生活中可以装作,但武斗之时瞬息万变,下意识总还是会暴露一些底子。 江袭黛虽是极力克制,甚至压抑到了放水的地步,但是不可避免地让对方下台时浑身青红紫绿的,吃了好一番苦头,害得那小姑娘又是一顿抽抽噎噎。 江袭黛蹙起眉梢,一眼扫过去,心中略有些不屑。是三年前被她吓哭的人——那个叫李秋心的丫头,瞧着比她小一点,应当还是唤一声师妹。 果然,看不起她的小废物就是如此,还是那么爱哭。 江袭黛在心里轻哼一声,片刻后意识到这样想又犯了忌讳。 她转而认真冲李秋心看了两眼,企图发掘一些优点,但是没怎么看出来,只发现她哭起来时还吹了个鼻涕泡。也算是……有些许可爱吧。 比赛结束以后,江袭黛很懂事地坐在一边,挽起衣袖,摸出丹药瓶来,均匀涂抹在自己的伤口上。 她耳朵听见没人哭了,不觉奇怪,往李秋心那边一瞥。 这一瞥,便转过头来,看了许久。 那小姑娘被自己的师尊抱了起来,亲了一下额头以作安慰。然后她的师尊又掏出了一块糖,塞进了李秋心的嘴,止住了哭声。 而后她的师尊掏出药瓶来,给她手上大大小小的口子上药。 江袭黛看着那颗糖,又看看自己满胳膊的剑痕,心里头酸酸的。 她开始打量给糖吃的那位师长,生得温温柔柔的,应当脾气也不差。 江袭黛不自觉地想,输了的给一颗,一个吻。 那赢了的呢?大家对她的赢已经司空见惯,都没几个人神情发生变化。 这么看来,她理应有两颗糖了,一点不过分的。亲就算了,她可不是那种输了只知道哭的娇气包。倘若有的话,虽然有点害羞,但是她也不抗拒。 小少女鼓起这些日子当了个“好人”的一丁点勇气,缓缓走近了那对师徒。企图去别人那里分一杯羹的柔情。 只是李秋心一见她过来,又哭了。那位长老对她又是换了一副样子,频频蹙眉,嘴上说的什么,江袭黛隐约记得—— “剑法如此偏激,心性亦然,恐怕难成大器。” 言罢,她便转身离开了。 江袭黛愣在原地,一瞬间,又好像回到了三年前的样子。 她环顾四周,突然发现了不对。 比试一旦比完,大家都走了,各找各的伴,各回各的弟子居。 那些往日央着她干这干那的“朋友”呢? 自己的师尊呢? 耳畔响起一道声音:“江师妹,你还在这儿干什么?” 江袭黛心中松了口气,她转身欣然道:“我打算处理好伤口再走——” “噢,对了,下午大殿轮值,我有点事,你帮我去吧。”大师兄走过来,很顺便地道。 “……师兄,”江袭黛道:“我受伤了。” “是吗,下次小心。”那青年男子很敷衍地笑了笑,“对了,轮值完后,记得去管事长老那签到,别又忘了,这次是两个时辰的……” “我……”江袭黛:“我的手和腿都很痛。” 一旁走过来一位同门师姐,她似乎没有听到这边在谈论什么,一看见江袭黛,顿时亲切道:“小江?可算找到你了。你轮值完,晚归时帮我捎封包裹回来。” 江袭黛捂着手臂上的口子:“我还没止血,不大舒服。师姐,我真的受伤了。” “哎呀,那个不远的。”师姐安慰她道。 师兄:“对,殿门轮值也很轻松嘛。咱的累活都自己做了。” “我是说……” “我受伤了,血都还在淌……” 江袭黛的情绪突然爆发了,一把摔了手中的剑:“我也是内门弟子,我也有师门,我也满身是伤!我不会痛吗?!我让了她好多剑,划拉的口子不比李秋心少!我问你,你没看见吗?!你们都没看见吗?!!” 她睁大眼睛,痛骂与眼泪一起流出来,但真正翻涌着的不是愤怒,而是突然了悟的绝望。 燕徽柔的指尖触碰到少女滚落的热泪,穿了过去,她轻声说:“可我这里看见了。”
第91章 她的同门师姐师兄面面相觑, 脸上居然浮现起一丝讶然的情绪,“江袭黛,你怎么了?” 似乎很莫名其妙一样。 江袭黛累了,她冷笑一声, 一脚踢断了自己的佩剑, 头也没回地冲自己居处走去。 半途她甚至还在想——她还是有进步的, 若放在从前, 她如此心烦,会想办法杀了这两个不长眼的东西。 如今竟只是骂他们一顿了。 可是这样的进步,有什么用呢? 她曾经天真的以为,这里的人的确不错。就算自己让步, 他们也不会伤害自己, 和以前在山谷里的日子一点也不一样。 但细思下来, 这群人有什么不一样? 一个是明抢,一个只是虚伪地哄哄她, 给自己获得好处而已。 真恶心。 江袭黛自那一日以后, 断绝了这些无意义的交情。她开始迷茫起来, 只好把精力挪转到修行上。 但是她对掌门师尊却没有太多恶感。毕竟那老家伙平日也不会体贴照顾座下其他弟子,这和对江袭黛的态度是一样的,十分地公平——可能是身为掌门人本就日理万机, 没有这个闲心天天追着弟子照看。 江袭黛念及先前的一拦之恩,把“友爱同门”从心里划去了,只剩下了“尊师重道”。 不知怎的, 李秋心被抱着安慰的那一幕,就这样硬生生刺痛了江袭黛的眼睛。 让她许多个夜里都辗转反侧。 毕竟江袭黛从未离“关爱”这么近过。她头一次看见了, 几乎摸到了它的样子,嗅到了它香甜的气息, 哪怕隔了很远,也依旧心生向往。 但是命运嘲弄似地告诉她——那都不是她的,一点也别想要分享。 她怨且恨,怨自己怎么无福享有;又恨那个得到爱的孩子,怯懦得只会撒娇哭泣,甚至不用去争取什么。 她就是这样愈发讨厌李秋心的,分明也不是李秋心的错。 但是江袭黛就是嫉妒得要命。 她往日还是在掌门师尊面前,装一副恭顺忍让的模样。 面对同门,虽说冷淡了些许,绝对不再接那些琐碎杂活儿,却也不曾闹出大的乱子。 直到有一日,门派弟子下山采买,江袭黛撞见了李秋心。江袭黛压住了心中的嫉妒,眉眼淡淡,没说什么,只打算作寻常关系处理。 李秋心被宠爱久了,似乎也不如以往那样怯懦,这一回见她,没有被吓哭。 江袭黛不免轻声讽刺,“怎么,这回不见鼻涕泡了。你不怕我?” 李秋心对她没什么好感,加快脚步走了,丢下一句:“我有师尊护着我,谁怕你,你在掌门那里又不受宠。在外门也是。” 也不算是很侮辱人的一句话,但江袭黛当即站在原地,她没有动弹,她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那一刻汹涌的杀意。 好像是还未长好的伤疤,注定要比别人残缺一块的地方,被人硬生生挖了出来,伸脚在上面狠狠踩了一下。 片刻后,神情阴郁的少女勾了下唇角,那个浅笑颇有些嗜血。 师尊护着你是吧? 擂台上见。 江袭黛和李秋心本是近届弟子,对上的时候一直不算少,所以接下来每一次比试,江袭黛不再放水,全力以赴。 她如今比以前聪明很多,想了许多种既不怎么留痕迹,又十分让人痛苦的法子。 把那个出言冒犯她的小废物,折磨得每次都要在擂台上,丢脸地求饶。 李秋心自然找师尊哭诉过多次,无法,她的师尊便去寻掌门人定案。 掌门人总是一笑了之。 没必要因为这个而惩罚江袭黛。毕竟李秋心和江袭黛的资质远不能比——换而言之,李秋心没有让掌门重视的价值。 何况是小孩子打闹罢了,也不需要怎么干涉。 所以掌门依旧选择偏袒江袭黛。 当然,只要不闹得太难看就好。 但是作为日后要名扬四海的大反派,岂是寻常的人物。 江袭黛总有法子闹得难看起来。 由于李秋心此人在宗门内人缘不错,她虽是个性子软弱又怕事的,但总有玩儿得近的师兄师姐,给出出主意。 这群人年纪不大,本身就很讨厌江袭黛,正好有了李秋心这个名头。 江袭黛自从不装了以后,性情孤傲不群,常出言讽刺,偏生实力强横,没人胆敢当面骂她。 这背后骂到底是不畅快的,憋得久了,这主意一个出得比一个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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