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年纪轻轻,口出狂言。” 洛安邦算是看出了面前这个年轻的女学生,是个的自我框架极度清晰的人,心智坚定,且无法被任何事物掌控,似乎能完全祛魅权力与金钱。 来见容清杳之前,他已经把这个穷学生的背景调查得清清楚楚,身世悲惨,算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一路靠着自己考上顶级学府,努力学习,挣钱还债,汲汲营营往上爬。 这样的人清高、聪颖、坚强,眼高于顶,是彻头彻尾的功利主义者,极度渴望权力名望,已经能算得上是天之骄女。 但在他这里,还不够看。 或许这个穷学生只是想要更多,不为所动的原因不过是威胁和筹码还不够多。 “您的要求对我来说不合理,恕难从命。” “如果你父亲知道了你做的事情,我相信他也不会赞同的,谁会允许儿女做出这种悖逆人伦的事情。” “我很早就没有父亲了。” 洛安邦微笑,“你很有骨气,也很自信,认为凭借自己的一腔热血孤勇,就能对抗这个世界了?结果只会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输得更惨。我相信你过几年一定会后悔。” “或许您可以过几年再来见证。” “如果你或者迷津是个男孩子就好了,那样我会极力撮合你们,以你的资质和能力,我能让你平步青云扶摇直上,”洛安邦嗤笑一声,摇摇头,“但很可惜,很可惜。” “洛老先生,我和洛迷津就是我们,不存在可不可惜。”容清杳轻声叹息,“我倒是很可惜您无法自洽自己的身份,将性别当枷锁和荣耀。” 洛安邦不置可否,冷冷嗤笑,“好好的女孩子患上同性恋这种病还不可惜?” “洛老先生,请再恕我直言,虽然您德高望重,但您的认知是局限的,错误的。同性恋并不是一种病。” 这个女孩子的眼睛里满是坚定不移的光芒,被大人逼到这样的境地,仍然能保持镇定冷静的心绪和口齿。 洛安邦甚至有一种感觉,这个女孩子根本不在乎同性恋是不是一种病,她穿着廉价的旧衣服,前半生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却我行我素,不受任何束缚,甚至不为社会所规训。 “我再重申一遍,告诉我孙女你不爱她,你从来没有爱过她,所有事情都是你利欲熏心,想要榨取她身上的利益而已。否则……”洛安邦的眼底闪过一丝寒芒,“否则,你心仪的大学、公司都会把你拒之门外,无论你的成绩和能力有多么优秀卓越。” “我向来说到做到,你十几年寒窗苦读,只盼有朝一日出人头地,是否一夕化为乌有,功亏一篑,全在你一念之间。” “您是让我在前途和爱情之间选一个?或者说您希望我做一个背叛者?”容清杳仍旧端坐得一丝不苟,看不出任何慌乱。 “你选择爱情也不会得到爱情,我保证。”洛安邦深知谈判技巧,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你放弃我孙女,我可以在你研究生毕业后,给你提供优厚的待遇,介绍你去央行、券商工作也是可以的。” “你可以再考虑一天,我给你充足的时间。” 洛安邦看着陷入沉思的容清杳,心底隐隐发笑,觉得自己想得没错,眼前的女孩子也是庸俗之人罢了,所有人都是可以收买的,收买理想收买爱情。 如果不能,只不过是因为筹码不到,不足以打动人心罢了。 当毕生理想、泼天财富权势近在眼前,这个女孩子有什么理由拒绝? 何况,拒绝的后果很严重。 深谙谈判技巧的洛安邦露出淡淡的笑容,再次强调: “前程锦绣光明还是一生郁郁不得志,再给你一天时间好好权衡轻重。” “不用,不必那么麻烦,”容清杳好似并没有思忖什么,只是欣赏着窗外雪景,“我现在就能给您答案。”
第57章 【过去时】终局 说罢话, 容清杳朝洛安邦颔首致意,表示自己还有事忙失陪了,便直接下车离开。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洛安邦的秘书在洛安邦旁边冷笑了一声。 洛安邦没有阻止容清杳离开, 只是也拄着拐杖下车, 坐在副驾驶的秘书也急忙跟了过去。 他们俱都看着那个背影单薄的年轻女生, 在留下礼貌一笑后,于漫天风雪中, 返身离开。 气质清澈如莲,端方傲然,一双清丽的眼睛里始终波澜不兴。 “这个孩子太骄傲了,”洛安邦想到容清杳眼里骄傲的笑意,不由得摇摇头。 她骄傲得以为她能够得到世界上的一切,殊不知一个普通人又能倔得过什么呢? 总有一天这个孩子会妥协, 那身傲骨会折损,眼里的光会熄灭。 秘书妥帖地给洛安邦撑上伞, 阻挡风雪, “老爷,她再怎么骄傲也只是个穷学生罢了。这种自以为是、自傲自负的人,我们见过多少个了,等真正出了社会,就会原形毕露。” 朦胧细雪中, 容清杳单薄高挑的身影越来越小,化为看不清的小黑点, 可那种坚定不移的气度犹在,莫名有几分威仪。 洛安邦摇摇头, 不知是在对谁感叹,“虽然长得干干干净净,但眼里满是野心和锋芒,不要小看了这个女孩子。” “是,老爷。”秘书恭敬地回答。 洛安邦长叹一口气,“既然她做出了选择,我们也要说到做到,先给一点小苦头让她吃一吃,等她尝到其中的苦处,自然就会妥协。” 秘书一向对于洛老爷子的决定毫无异义,且十分支持,“是,我马上就去办,容清杳在S大的老师教授都与我们非常熟悉。至于她现在所任职的公司,也和您的老朋友有业务往来,开除一个小有才华但无关紧要的年轻人易如反掌。” “嗯,去吧。” 秘书走出去两步,为洛老爷子拉开轿车车门,感受到手机振动,接听了十几秒后,回到了老爷子身边,凑近低语道: “老爷,他们说找到大小姐了,想请示您下一步怎么做。” 坐在后座上的洛安邦微微眯着眼睛,年纪大了还是有些精力不济。 再加上和容清杳一番对谈着实耗费心神,他本想亲自过去抓洛迷津回家,这会却又困倦得很。 久久没得到下一步指令,秘书也没敢启动车子,只静静地等着。 “你们去把她抓回来,不要让她再跑了,也不要惊动周围的人,还有媒体,洛家丢不起这个脸。” “是,老爷。” ** 被一群保镖押回洛家前,洛迷津原本在小出租屋里打扫卫生,换了新的床单被套,还去不远处的山上采了几朵白色和黄色的小野花,回来装在塑料瓶里。 她新学了一种果冻奶油布丁的做法,布丁刚刚成型,还没来得及打发奶油。 那些保镖也换了一批人,更沉默更高大,不由分说就架着洛迷津上车。 一路上和押送犯人差别不大,不交流不合作,前后围着洛迷津,避免她再次逃走。 华贵典雅的铁艺大门门口,阔别几月不见的管家阿姨似乎憔悴了很多,在看见洛迷津的时候,几乎泪目了。 只是不知道这湿润的眼眶,有几分是因为洛迷津身上廉价的衣服,又有几分是感叹自己这个月的奖金要翻倍了。 “大小姐,你怎么能偷偷离家出走这么长时间,你不知道这几个月来老爷和我们都要急疯了。” “急疯了?”洛迷津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幽幽指出,“你们放心,没人知道洛家大小姐是同性恋,也没人知道我大逆不道,你们没有任何损失。” 管家阿姨顿感尴尬,讪讪笑了几声,“大小姐,我们全家上下都是担心你走了歪道,必须要纠正过来。” 洛迷津没有再和管家阿姨废话,径直往洛老爷子的房子走去。 “迷津,你长本事了。”洛安邦刚刚午睡起来,没有动怒,“爷爷冻结你的银行卡、信用卡,你还能在外面活这么久都是拜那个女的所赐吧。” “爷爷,放我走吧,”再被抓回家,洛迷津出奇地冷静,“我要和她在一起。” “在一起,两个女的说这种话,你也不觉得脏。” “爷爷,我就是同性恋,我从未以自己为耻。但你们可以,我允许你们以我为耻。” “迷津,爷爷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是和那个容清杳分手,和袁老的孙子订婚,第二是继续执迷不悟,丢洛家的脸。” “爷爷,我爱容清杳,没关系我可以不做洛家的孩子,您大可以和我断绝关系,断绝经济。”洛迷津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您一直也不想要我这个孙女,现在可以如愿以偿了,求您放了我吧。” “你还知道你是洛家的孩子,我洛安邦的孙女?你还有没有廉耻之心,断绝关系?”洛安邦冷笑了一声,“和你断绝关系要是那么简单,你爸妈又怎么会死?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对得起他们的在天之灵吗?对得起生你养你的洛家吗?” “您想怎么样?” “按照我给你安排的路,生活一辈子,做一个有出息的洛家子孙。” “爷爷,我想为我自己而活。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听您的,不反抗您,但唯独这件事不行。不管您怎么逼迫我,用任何形式胁迫我,我也不会妥协的,我就是爱容清杳。” “就算我断了容清杳的前途也可以?” 洛迷津浑身僵住了,后背蹿上一段又一段的阴冷,她双手握住桌沿,质问道: “爷爷,你做了什么?” “不是爷爷要做什么,这取决于你的选择。你生为洛家的人,爷爷绝不允许你有机会抹黑洛家,让洛家蒙羞。” “爷爷,”洛迷津双眼通红,“我可以不姓洛,我可以离开洛家,这也不行吗?求您不要伤害她。” 或许别人不知道容清杳有多辛苦,有多努力,但她看得一清二楚,她的学姐是要在九天翱翔的飞鸟,荣耀应该为她的学姐俯首帖耳,容清杳应该前程似锦,而不应该被折断翼翅,被迫坠落。 这不可以,她无法忍受容清杳因为自己,而失去理想梦想,鲜花和掌声都是容清杳应得的。 洛安邦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孙女妥协得那么快,就好像洛迷津比容清杳还要在乎容清杳自己的前途一样。 他想不通,自己这个向来不愿与人交往的孙女,甚至在他看来已经心智缺失,病入膏肓,怎么会有这样坚定的感情。 但他无所谓过程,只要目的达到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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