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和玩玩具的人深陷自我营造的“爱情”中不可自拔。 但玩具总有被玩厌的一天。 发现容清杳的神情淡漠到了极点,白锦徊试探性问道: “清杳,你是不是也觉得可以让这段感情告一段落了?” 可能因为在孤独一人的世界中徘徊得太久,时刻身处在无人问津的寒冷中,所以即使在七月最明媚的阳光中,女人周身的寒意都无法散去。 容清杳低头轻笑了一声,七年了,她和洛迷津之间到底还剩下了什么? 坏掉的游戏机、被磨损的棋子、一起喝过的汽水,还是漫天的星星? 她的孤注一掷也许会造成洛迷津的困扰和胆怯。 她也想过就这么放弃,也许就能让所有人解脱。 难逃的孤独一生,她本来也没想要过要逃。 只是从始至终,可能在爱情里,她都没有见过正确的榜样。 所谓的父亲没有教会她爱,妈妈没有教会她放弃。 “放弃吧又觉得有点可惜,毕竟你找了她七年,不曾有一天停止。但不放弃吧,又有点像傻子,主要是沉默成本太大了。洛家又不是什么普通家庭,各种消息都被保密得很好,你之前查了那么久也没什么收获。” 白锦徊自顾自地分析了很久,抬头一看容清杳已经不在原处了。 “你这人不爱听就直接走,脾气真坏。” 白锦徊吐槽完后,又长叹一声,想到七年前容清杳为洛迷津浑浑噩噩的半年,几乎耗去半条命,这世上究竟有多少人能承受如此破釜沉舟的爱意? 洛迷津会是那个例外吗? 白锦徊晃晃悠悠地回到客厅里坐着,就看见清瘦的美人披着毯子,蜷缩在沙发上,骨相优美的脸苍白疏离,一抹病态的绯红缀在眼尾。 “你喝酒了?”她看见桌上加了冰的琥珀色液体。 容清杳掀了掀眼,将毯子裹得更紧,纤细如柳的腰线勾勒出婀娜迷人的弧度。 “喝了一点。” “你又失眠了?” 容清杳紧闭双眼,面容憔悴,仿佛昏睡了过去。 白锦徊摇摇头,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 人类真是双标啊,可以在演讲或者劝导别人时赌咒发誓说人类不应该抛弃痛苦,却也免不了要混着一杯威士忌加药片来逃避现实。 ** 几天后,洛迷津在酒吧演出结束,接到了私人医院的电话。 “洛小姐,很高兴通知你,你的妹妹洛知问醒了,现在身体状态良好,你现在方便的话,可以来医院探望她。” 静默两三秒后,洛迷津语调平稳地感谢医生,并说明了自己将在一个小时后赶到医院的情况。 “克莱尔医生,请问我还需要做什么准备吗?要不要全身消毒什么的?” 克莱尔失笑不已,“洛小姐,你妹妹现在没那么脆弱。如果非要准备什么的话,你可以带一束她喜欢的花,吃的喝的就不要带了,病人现在饮食方面需要严格管控。” “好,好谢谢你克莱尔医生,我会很快赶到医院的。” 洛迷津冷静地跟队友告别,换好衣服,因为言思跟着容清杳出差的关系,她一个人打车去了私人医院。 虽然是在雨季,但好像今晚老天开眼,短暂地停止降雨,让神智兴奋又恍惚的洛迷津顺利到达医院。 她在路过那家常去的花店时,进去买了一束普通的向日葵带给洛知问—— 是她们最开始喜欢的那一种。 私人医院的走廊长长的,头顶白炽灯的光芒从右边来,从右到左,一层层落在寂静的夜色中。 光洁的地面映着长长的窗影和人影,人影有着长长的银发和衣摆,在夜风里来回起伏。 洛迷津刚走到洛知问病房所在的楼层,就看见医生在那边,似乎已经等了她一段时间。 “克莱尔医生。” 私人医院的主治医生克莱尔对洛迷津点点头,温和地说: “这位家属,病人现在的情况趋于稳定,你可以进去看她,不过不要待太久,时间维持在一个小时内比较好。” “好,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克莱尔医生,”洛迷津的银发有些凌乱,蓬蓬得像是夏草,微微遮住她优越的眉眼。 这里的病房打扫得非常干净,布置得也很温馨,有人天天更换花瓶里的向日葵。 一打开窗,就能看见远处波涛汹涌的蔚蓝大海,还有许多热带植物的花园,空气怡人。 躺在病床的洛知问身形单薄,整个人都比以前小了一圈,所以显得眼睛很大,黑黑的瞳孔很有神,因为治疗的缘故,头发剃得也很多,只有浅浅的白毛飘飘荡荡。 “知问,”洛迷津怔怔看着洛知问,很久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洛知问歪着头,想要不吝啬地给洛迷津一个笑容,却因为身上缠然的医疗仪器太多而作罢。 “你感觉怎么样了?身上还痛吗?会不会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就知道你一来话就特别多,”洛知问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还行吧,就是动不了,躺了这么久,医生说我需要好几个月的复健呢。” “没事的,我可以陪你,我已经很了解哪里有人少环境好的公园了,等你出院了,我就带你去。” “好啊,那就拜托你了,”洛知问顿了顿才继续问道,“你这些年有回去看望过爷爷,给爷爷上坟吗?” 洛迷津怔住了,“爷爷”这个字眼在她的生活中已经淡出了很多年。 她低下头自嘲地说:“爷爷如果泉下有知,也不希望我这个孙女再去看她吧,毕竟他觉得我让他蒙羞了一辈子。” 洛知问无法反驳,无奈地说道: “没事的,反正那个家我们本来也不想回去,彻底没了也不可惜。还能见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了,自从那年之后,我们也有七年多没见过面了。” “幸亏那年见了一次,“洛迷津点头附和。 “洛家会败落到现在这个样子,其实早就有征兆,”洛知问语气十分凉薄。 能做出丢掉自闭症子女的父母,那个家庭应该早就腐烂到根茎了。 洛迷津低下头,不知该作何反应,洛家庇护过她,给她长达十几年养尊处优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的生活。 也给了她如地狱一样的生活,就像是还债似的,得到了多少就要双倍奉还。 “爷爷生病去世后,树倒猢狲散,早就没什么人再关注我们洛家了,我们要是再想从军从政都很难了。” “难道你很想去过那种位高权重尔虞我诈的日子吗?” “不是想不想的问题,是我根本适应不了。” 洛知问想点头,但插着管子阻止了她的行动,“你现在在做什么?” “在打架子鼓,有个在酒吧的乐队,每周表演四到五次,基本可以维持生活。” 洛知问心知肚明自己的治疗不会低,洛迷津的生活绝不会像她说得那样太轻松。 “打架子鼓,挺好的,等我病好了,也许可以加入你们。” “好啊,我很想和你一起玩音乐。” “对了,你和清杳姐怎么样了?你是不是还没找到她?”洛知问问出了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等我好了以后,可以帮你一起找她,我受伤前记得她好像演过一部电影,进入娱乐圈了的……我们可以一起到网上搜一搜。” 洛迷津握住妹妹的手,故作平静地说道: “不,不用了。” “为什么不用?你不喜欢清杳姐了吗?” 洛知问有点懵,觉得不应该啊,洛迷津这人她了解,死脑筋的,认定就不会变。 等了一会儿,洛迷津知道自己无法逃避现实,“我见到她了,我见到她了,去年圣诞节前见到的。” 闻言,洛知问的眼睛一下亮了许多,“那你们,你们是不是和好了。” “没有,她现在过得很好,想要的一切都得到了。” “那很好,我当年我就看好清杳姐,聪颖过人又不失个性,那么刻苦努力,她不成功谁成功。真是太好……等一下,你是说你们没有和好?” “嗯,没有。”应该永远也不会了。 洛知问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态,鼓励道: “你和清杳姐毕竟分开这么久,分手的时候也很惨烈,想要和好肯定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但我对你们有信心。” 她完全不担心这两人的感情,当年那么艰难都爱得要死要活的,现在各方面都趋近于完美,物质条件也好了很多,又有什么困难呢? 她想,时间总会抚平过去的伤口,重燃爱火。 “嗯,是啊,她很完美,”洛迷津轻轻说,“所以她订婚了。” 洛知问疑惑问道:“订婚?和谁订婚?” “别人。”洛迷津回答。 “别人?” “对。” 病房里陷入深深的寂静中,只有医疗机器的滴滴声此起彼伏,让此刻不至于单调空白。 “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吧?”洛知问呼吸都快了几分,“清杳姐会和别人订婚?男人吗?可是你们不是……同性恋,喜欢女孩子吗?” 洛迷津点点头,复又低下头,似乎是有太多人告诉她容清杳订婚了,她也告诉过太多人这个事实。 都快麻木了。 她更加地讨厌现在的自己,敏感狡猾、孤单无望、患得患失,想要又不敢去争取的败者。 “当年她也没有谈过恋爱,未必只喜欢女孩子的,我想。” 洛知问感觉自己很有可能是在做梦,“我是不是在做梦?当年你们为了恋爱,被断掉经济住在哪种环境超差的老小区里,我记得那个小区三天停一次电,五天停一次水,就十五平米大,你都忍下来了啊。” 虽然洛家并不是一个多么有爱温暖的家庭,但洛迷津从生下来就没吃过贫穷的苦,当时她在电话里光是听都受不了那种生活。 可这两人挺过去了,有情饮水饱。 如果要问她见过有关爱情的奇迹,那她一定在心中笃信洛迷津和容清杳。 “还有,爷爷为了打压你们,不让你参加围棋比赛,比赛奖金也全部冻结,还派人去抓过你回家,你们不是都熬过去了吗?”洛知问记得自己当初就联想过那种亡命天涯、惊心动魄的场面。 “是啊,”洛迷津喃喃自语,忽然担心自己的状态会影响妹妹的身体,又马上打起精神来,故作释怀地说,“但都过去了,没什么的,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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