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自己的想法已经被容清杳看穿,洛迷津一言不发,颜色偏浅的眼睛像是要碎掉了。 “你……” “我了解你想用自己的命换知问的命。” 和洛迷津的相处时间或许不算长,但容清杳自认为是世界上最了解洛迷津的人,这孩子是个死脑筋。 妹妹洛知问曾把洛迷津从深山里捡回来,曾陪洛迷津在外流浪,她们相依为命。 若是没有妹妹,她肯定早就死在那个埋葬了父母的深山老林里。 洛迷津觉得自己的命自然是可以用来换给洛知问的。 容清杳本来也不想操之过急,明白对待洛迷津要小心温柔,不然就会伤害到她。 但她无法眼睁睁看着洛迷津做出什么“以心换心”的傻事。 这孩子有时候死脑筋,固执起来,非得采取一些极端措施才可以遏止。 “洛迷津,于情于理,你应该接受我的帮助。”容清杳斜倚在天鹅绒沙发上,花瓣似的唇开合,“留在我身边。” “接受你的帮助?” “嗯,你最好主动接受。”女人漫不经心阖着眼睛。 “请问哪一种帮助?” “至少会帮助你不做傻事。” 洛迷津想到之前在医院里,容清杳想要把她转去私人医院的举动,大概女人的独占欲又开始作祟了。 “我们需要上床的那种吗?”
第34章 【现在时】转折 “容小姐, 请问是需要上床的那种帮助吗?”洛迷津麻木地重复了这句问题,她以为自己会因此感到羞赧、难为情或是别的什么情绪。 但她没有,有的只是疲倦和麻木, 或许是经历了太多,她早已经不是七年前那个阳光开朗单纯的少女。 又或许是她早就已经自暴自弃, 那些所谓的“课程”也根深蒂固地影响了她, 令她相信自己是不对的, 是罪恶的,是必须改变的。 见识过了世界这个多面体的其他景色, 她终究变成连自己都厌恶的虚伪模样。 可能换做七年前的她,会更为真诚、直白地对容清杳说“我不能接受你的帮助,因为你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了,我很痛苦,你明白吗?” 或是没出息地哭着求容清杳不要和别人结婚,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 但七年后的洛迷津做不到了。 她长大了, 学会不让眼泪掉下来。 或许她该更大方一点,毕竟容清杳曾承诺的给她一段美好且永不结束的恋情、在一起的时候天天快乐, 这些都实现了。 那是她生命中最快乐的几个月。 她无比笃定, 那种快乐,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这就是亲手结束“永不结束的恋情”的惩罚。 桌上的水果酸奶里,没有小番茄。洛迷津就这样望着容清杳,清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令人奇怪的是, 听见这个问题的容清杳显而易见地皱紧了眉心,眼眸中好似闪过痛苦而挣扎的神色。 洛迷津读不懂她的情绪, 也不敢去读懂,已经没有勇气去揣测别人未婚妻的想法了。 那样只会显得她更像个阴暗角落里的小丑。 终于, 她听见了容清杳的回答,女人的声线一如往昔那般冷静从容。 “我一般不会逼别人做她不愿意做的事。”容清杳强调了“一般”这两个字,眸色加深,“我只是想提供适当的帮助,你可以放松一点。” “所以,现在还只是‘一般’状态吗?”洛迷津垂眸喃喃说道。 容清杳轻描淡写,“暂时还是。” 洛迷津的视线从桌上的水果酸奶,转移到屋外。 黑沉沉的天空没有几颗星星,玻璃花房里的蝴蝶翩然飞舞着,像在提醒她那些值得隽永和应该得到惩罚的时刻。 她记得自己亲口提出分手的那一晚,相信容清杳也不会忘记,因为她们的记忆都是那般深刻,连一丝一毫的细节也历历在目。 全程只有“分手吧”这三个字,连多余的解释都吝啬,却足够将曾经的誓言踩踏粉碎,承诺的美好都被变成了怨毒的过期笑话。 连那样的誓言都会被违背,这世上到底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每个人处于那样的境地,无论拥有多么坚定的信仰,都会被毫无犹豫地摧毁。 容清杳也不例外。 但洛迷津知道自己没什么可以辩驳的,都是她咎由自取,活该的,怨不得别人。 “我没办法接受你的帮助,”她一字一顿,短短一句话仿佛耗尽了全部精力,“毕竟我亏欠你许多,我的良心过意不去。对,我的良心。也许你不相信,但我也是有良知的。” 说着说着,洛迷津笑了起来。 容清杳的脸色毫无预兆地阴沉下去,她并不想提起被分手的那段往事,就像她本能逃避想起生日时妈妈躺在血泊里的那一幕。 几乎每晚睡不着时,她的记忆就会飘回这两个让她最痛苦的瞬间,无论漠然回避,还是冷静分析,都没有作用。 只有积年的困惑与迷茫在心里如孤魂野鬼般游荡。 每一次她都全副武装想要面对命运再次降下的坎坷磨难,可为什么让她丢盔卸甲的都是最在意的人。 她应该怨恨洛迷津的,可以报复可以冷漠可以无视,但恨洛迷津是比爱洛迷津还要痛苦的事情。 她很无能,所以做不到。 女人矜冷面容上含着优雅的笑,像极了谈判桌上的赢家,可她知道如果把她们的感情比作对弈,无论落子与否,她都是输家。 何况,无论输赢都回不到过去。 所以,她不在意输赢。 “欠我的,你可以慢慢还。”欠得越多越好。 洛迷津抬眸固执地说: “你不用管我,我可以用我自己的心脏给知问,这也是我欠她的。” “用你的命换你妹妹的命,你觉得知问醒过来之后,会开心吗?” 容清杳指.尖有一瞬用力到青白,又很快松懈下来,拿出一种公事公办谈判的镇定口吻。 “你欠下的债太多了,一死了之会不会太简单?” “我认为,接受我的帮助,是现阶段对你最有利的方式,不仅是对你,更是对知问来说。意气用事或是由着性子来,都不是明智的做法。” “退一万步来说,我问过医生了,知问的情况需要最好的医疗设备,否则拖下去的话,她醒过来的概率只会越来越渺茫。你很在意她,就连我这个毫无关系的人都无法置若罔闻。” “你如果实在过意不去,”女人微掀羽睫,轻勾的红唇饱满诱人,“可以想想还有什么能做的。” 洛迷津僵硬地笑笑,“事到如今,我想我应该什么都做不了,只可能令你失望。” “不会的,”容清杳偏过头,也凝望着玻璃花房里破茧的蝴蝶,声若梦呓,“失望与否,由我判定,你只需要做就好了。” 洛迷津有几秒的恍惚,眼角却是红的,便敏锐地垂下头,企图让头发遮住。 视线恍惚中,她甚至以为刚才说“不会的”的女人,是过去的容清杳。 那个穿着普通衣服的清杳学姐,那个说永远陪着她的学姐,只对她展露真实的情绪,让她有机会弥补犯下的过错。 而不是现在这位镇静优雅,好像已经完全放下过去的美丽女人。 那些曾经都变成了一戳即破的气泡,没有回音的空境,除了无济于事之外再无任何可回望的。 最可笑的是,造成这样局面的罪魁祸首是她自己,她连哭都没有资格。 “我还是不知道能提供什么,才配得上你的这份好意和慷慨,”沉默良久,洛迷津还是回到了原地。 “可以先和我住在一起,就住在这里,在我身边,我要保证你不会做傻事。” 女人语出惊人,洛迷津猛地抬头,看见容清杳仍旧是那副气定神闲、散漫沉静的模样,似乎这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要求。 “可是……”洛迷津艰难地闭上眼,思绪混乱。 “我和医生熟识,你在我这里会更方便照顾你妹妹,和医生交流知问的病情。”容清杳收敛情绪的速度很快,已经能摒除私人情绪,游刃有余地劝解洛迷津。 虽然不知道下一次失控会在何时来临。 “那你呢?”洛迷津思绪混乱,只能遵循下意识而提问。 容清杳矜雅淡然地靠着沙发,眼眸微阖,清冽声线有种微妙的变化,“我当然有自己的事做,很多时候会留在国内,偶尔过来时,当然会和你住在一起,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洛迷津低下头,蓬蓬的银发掩住眉眼,却盛满灯光的清辉。 听出容清杳话里似有若无的讥讽,她的呼吸无端端急促了不少,心口仍旧麻木得没有一丝情绪,眼圈却漫上滚.烫的酸涩。 “你可以多考虑几天,”女人慵懒地整理着贝母袖扣,漫不经心地笑,“我很有耐心。” 无人看见她的眸光慢慢变得晦暗不明,显出一种势在必得的偏执。 以退为进也是她惯常使用的手段,虽然老套,但管用就好。 不管她是不是自作多情付出真心,她都要得到想要的一切。 留下这句话后,容清杳轻巧起身,独自上楼处理未完成的工作,并告知洛迷津随便她留宿或是回去,客房的一切东西都是准备妥当的。 女人上楼后便没有再回来,仿佛真的将选择的权力尽数交给了洛迷津。 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洛迷津神思迟滞,脸色苍白,她不明白容清杳在想什么,好似女人只想做一个对抛弃自己的前任,都仁至义尽的好人。 大度宽容、充满爱心,并且别无所求。 这让她感到某种无法排解的压抑,洛迷津宁愿容清杳对自己冷眼旁观,或是更加冰冷。 而不是这般友善正直,无动于衷。 不,她不该这样想,不该再生出不切实际的妄想。妄想这个人会用她的愧疚过错来持续惩罚她。 痛苦和残忍也远比无动于衷要好得多,那样她至少还会有几分觉得容清杳在乎自己。 及时止住了自己的痴心想法,洛迷津再次提醒自己容清杳已经订婚了,已经完全放下了过去。 就算容清杳没有订婚,她们能再在一起的可能也微乎其微了。 七年时间足够改变一切,足够摧毁一切美好的可能。 洛迷津攥紧手,告诉自己早已死去的心,不要死灰复燃了。 她已经耽误过容清杳一次,怎么能再那么自私。 无论容清杳究竟想做什么,女人的生活都已经步入了新的阶段,身旁有了更相配的人,有那么多优秀健康美好的人围绕女人身边,再和洛迷津这种无聊人员扯上关系实非明智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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