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这种程度的恶作剧,在她这里不值一提。 “嘿嘿,有没有被吓到?是不是有点疼,”长发过肩、面容不羁的吉他手嘻嘻哈哈地从洛迷津手里抽出玩具鼓棒,“嗯,怎么感觉你没什么反应?” “别闹,就你一天爱开玩笑,也不看别人可不可以接受,以为自己还在16岁的叛逆期啊。” 主唱年纪大一点,一直担任的也是比较成熟稳重的形象,平时会管着乐队成员让他们不要闹得太过火,惹出麻烦不好收拾。 “主唱哥哥,只有几伏特的电压,不会出事的。”吉他手不以为然,瞥了洛迷津一眼,“你看,Riddle好端端的,一点事儿都没有,估计我都没能吓到她。” 主唱皱着眉,还是把吉他手训了一顿,勒令他以后不准乱开玩笑,万一弄伤乐队成员,自然有他好果子吃。 吉他手低着头乖乖听训,等主唱一走,他又屁颠屁颠跑来洛迷津身边,热络地问道; “诶,Riddle,我刚才是真的没吓到你吗?被电打的那一下你不痛吗?” 洛迷津已经坐在架子鼓旁,微微低下头,打出的鼓点柔缓,脸被镲片挡住大半,有种自成一体的独特气场。 思忖片刻,她用手机打出四个字: [其实还好。] 吉他手发出一声怪叫,满眼崇拜地看着洛迷津,“我说你也太酷了一点,被这个电击的时候超痛的,我那个一米八几的壮汉朋友都飙泪了。” 洛迷津目光怔忪,似乎没把他说的疼痛程度当回事。 “你是不是以前被电打过啊,这么习以为常的样子。” 听到这句话,洛迷津勉强笑了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酒吧今天爆满,还没到他们的表演时间,入场就已经开始排起流水似的队伍,内场更是一片混乱吵闹。 玩乐队的怎么会寂寞,趁着还没开演,这些人纷纷跑出去搂着自己的女朋友。 喝酒聊天,互相赠送礼物,拆开巧克力盒子的时候,再含情脉脉地来一句“happy valentine's day!” 原来今天是情人节,洛迷津只看了一眼外面难舍难分的小情侣,就收回了视线。 因为是“哑巴”,洛迷津的沉默不合群就没那么扎眼,也不会有不长眼的人非要过来拉她过去玩。 别人的热闹像一场遥远的回响,更衬得这一隅的宁静难得。 关上休息室的门后,四周渐渐安静起来,休息室的窗户开着,洛迷津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握着鼓棒,另一只手藏在身后,掩盖神经性的颤抖。 窗外有一轮银色的圆月,月光投射在远处教堂高顶的砖红色瓦片上,这让她想起了前几年的日子。 每晚都透过高楼的小窗看着月亮,耳边是喋喋不休念诵国学典籍的声音。 雾蒙蒙的佛香缭绕,捻着佛珠的众人围绕着她,观察、判断、分析她身上的“邪祟”、“妖魔”、“不正常的东西”有没有被祛除。 那个地方真的很奇怪,说是用来上学,其实佛不佛,道不道的,每天安排的课程倒是繁多。 这段时间,洛迷津的精神都有些恍惚,为了加强身体素质,她每次从酒吧回来后,都会在家旁边的林荫道上夜跑。 今晚夜跑的时候,看见有人拿着一个笼子装着几只不知是什么类型的小鸟,在沿街叫卖。 “为什么要把它们关起来?”洛迷津戴着黑色兜帽,幽幽地停在小贩旁边。 被洛迷津鬼魂一样的装扮吓了一跳,小贩不耐烦地挥手。 “你谁啊,你管得着吗?我捉到它们,我想关就关,这是我的自由。” “可它们并不想被你关起来,它们也有自由。” “你话这么多干嘛?要不你就掏钱,要不就走开,别妨碍我做生意。” “多少钱。” “这个数,”小贩比了个手势,一脸嫌弃地看着多管闲事的洛迷津。 洛迷津默默算了算,丢下一百块,然后把笼子一起提走。 忙着捡钱的小贩正高兴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捉鸟的笼子都被拿走了,他飞奔过去想要追上洛迷津,结果人早跑得没影儿。 第二天凌晨,找了个离森林比较近的地方把小鸟放归,洛迷津才骑车来到咖啡厅上班。 “洛洛,外送的单子。”兰明雨把单子拿给洛迷津后,就立刻走开了。 自从那日拒绝兰明雨表白后,洛迷津好几次都想从咖啡厅辞职,避免兰明雨见到自己会不开心。 但每次要提出来的时候,兰明雨都会找个借口岔开话题,要不就是装作很忙。 于是,这件事就暂时搁置下来了。 她无奈地扫了眼外卖单,竟然是容清杳的家。 无力去反抗什么,她只想赶快送完外卖,下午还要去医院体检,查一查自己的心脏情况。 等后厨做好容清杳点的酸奶和蛋糕,她面无表情地骑上自行车,十几分钟就到达目的地。 洛迷津站在来过一次的门前,竭力镇静地按响门铃。 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泄露出任何慌张恐惧的情绪,她时不时咬过自己的舌.尖,在心中乞求不要让她看见容清杳与别人共处一室的画面。 老天似乎听见了她的祈祷,来开门的只有容清杳一个人,并且看上去家里暂时也只有她一个人。 “来了啊。”看见洛迷津的一瞬间,容清杳眼光如落雨的春夜,有浓湿的缱绻。 女人穿着挖肩式的刺绣旗袍,身体曲线起伏玲珑,随着微笑的动作,微微凹出纤细骨感的肩窝,像盛着一往春色潋滟的湖水。 对方熟络的语气和清冷动人的浅笑,太过迷惑人心,又让洛迷津恍然以为她们还在热恋中没有分手。 “你点的蓝莓蛋糕和水果酸奶,请签收。” “进来坐,我是给你点的,”容清杳瓷白的肌肤氤氲的暖色水汽,洛迷津几乎能尝到女人呼吸时的潮湿香气。 “我是送外卖的,不是顾客。” “有要紧的事情要和你谈一谈,可不可以?”女人湿润娇软的唇瓣开合,说出的话好像是一种退而求其次。 但她眼尾绯红,语气委屈,根本就是得寸进尺。 “要紧的事?” “嗯,”女人说话时的鼻音绵软模糊,高盘的乌发,垂落几缕,随风飘荡到洛迷津眼前,似一种无声的引诱。 见洛迷津沉默地站在门口,容清杳轻笑一声,用力勾住了洛迷津的纯黑领带——咖啡店的英伦套装,黑西装白衬衣,有种恰到好处的清纯和正经感。 “进来,难道我还能对你做什么吗?” 别墅的壁炉里的火烧得很旺,素雅青瓷花瓶里的鲜切花娇艳欲滴,山水刺绣的丝绒沙发合围着小小的茶几,大屏电视里播放着怀旧的动画片。 还有一只金蓝异色瞳、耳朵有一撮黄毛的白色狮子猫,从电视机柜后面钻出来,冲洛迷津喵喵直叫。 “它叫薄荷糖,”容清杳弯下腰,逗弄着小猫的下巴,“它在对你表示欢迎。” 洛迷津一时无法移动了,只能呆呆地看着这只猫。 是的,她曾和长得很像薄荷糖的一只狮子猫,学过说话。她相信小猫总有一天会再回来找到自己。 两人坐在沙发两端,壁挂式电视里的动画片播完一集,自动开始响起片头的欢乐去掉,与现在气氛极为不符。 名为沉默的深海在她们之间产生,谁先开口,就如同朝深不见底的大海投掷碎石,潮汐退又涨,月下冷与霜。 所有人都只会在无休无止的等待中耗尽勇气。 “你想谈什么?”洛迷津的目光止不住地游移,她不想在容清杳面前提到那个男人,但似乎她们之间的话题仅能靠他维持,“Scott先生已经听过了我提交的歌曲demo。” “嗯,他告诉我了,”容清杳把水果酸奶里的小番茄一颗一颗地挑了出去,然后推到洛迷津面前,“吃一点,你太瘦了。” 不明白容清杳此刻体贴又客气的举动,到底有什么目的,洛迷津冷硬地拒绝道: “容小姐,我还有工作,你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可能要离开了。” “你身体好一点了吗?”容清杳看了眼洛迷津,感觉这人又瘦了一点,下巴比之前还要尖,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感觉。 “好多了,谢谢关心。” 容清杳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洛迷津,她清楚知道洛迷津的妹妹洛知问,心脏病越发严重了。 她能理解洛迷津现在的心情,唯一重要的亲人悬挂在生死之间,像一场醒不来断不掉永远无法挣脱的噩梦。 “知问的情况我已经都了解了。” “嗯,谢谢你。” 洛迷津本就阴沉的心情更加低落了,她不明白为什么有病有问题的人,明明是自己,为什么被惩罚的全是她在意的亲人? 难道小时候洛知问替她挡了爸爸的耳光还不够吗? “我已经给知问找来了心脏病的专家,还有24小时人工看护,以及更好的医疗环境。” “不需要,我能照顾好知问的。” 容清杳没有在意洛迷津的话,而是继续温温柔柔地说: “我知道你能照顾好知问,你也做得很棒。但如果把知问送到私人医院来,我这里有最好的护理条件,我保证她能长长久久地活下去。放心,你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只是我想帮助知问。她也是我的朋友。”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洛迷津扬起眼,一字一句地说,“这往往意味着我负担不起。” “你不用负担任何事物,”容清杳的声音也渐渐冷了下去。 “以我们的关系,我不知道有什么理由能接受你的好意。” 容清杳轻笑一声,半是试探半是防御,“洛迷津,你想要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你很慷慨,我知道你和知问的关系也很好,”洛迷津压抑着心中翻滚的情绪,用力保持稳定的状态,“但我没有可以接受的理由,我甚至拿不出对等的东西和你做一个公平的交换。” “我不需要钱,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 “不管你需要什么,我都付不起。” “你什么都不用付,你可以留下来,”容清杳半倚着丝绒沙发,漫不经心的神态里藏着旖旎春景与毫不讲理,“我会保证你和知问两个人的安全和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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