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烟拽她手腕:“哪儿没事?” 她看章寻宁是嘴没受伤,还嘴硬。 “我带你去包扎一下。” 临路拦了观光车,苏冉和肖冰跟她们一起,章寻宁让她俩别跟着了。一番舌战,到底还是没再跟着,只是民宿之行就这样到此结束,苗烟会送章寻宁回章宅。 到就近诊所消毒包扎后,苗烟打出租车,陪她一起回去。 送她到了章宅屋内,不知何时,窗外小雨渐渐下起。下午四点左右,天便昏昏暗暗。 佣人围过来,也像苏冉和肖冰那样先大惊小怪了一番,让章寻宁去休息。这时间不早,佣人开始着手准备晚饭。 章寻宁伤的是右手,做事什么的都不方便,苗烟帮她弄了点儿东西,将她安置在床上坐着,确认一番没有其他不对之处,便准备离开。 正说了道别话语转身时,章寻宁以左手拉她衣角。 很轻,好像没什么力气。 苗烟转头,章寻宁坐在床上,右手被包扎得很好看,整个人面目浸在雨天微微的阴暗里。 她讲,像某种挽留:“我……受伤了。” 语意犹未尽。 苗烟耐心地等她。 素来是有担当的长辈,此时却露出一点不常见的弱势之感。章寻宁吐出下一句:“……需要有人来照顾我。” 苗烟挑眉。 那张清冷的面庞微微低下去,似怕她拒绝。 长发披肩,眼睫低垂,明明是最成熟稳重的人,向来示人以淡漠,对他人都毫不客气。 此刻却带一点脆弱,一点邀请,请求你照顾她。 请求你陪伴她。 这是她只对你流露过的弱势的一面。 尽管你知道她大概率是装的,是在和你卖可怜。 但你真的会忍心拒绝吗? 第085章 那话语中的意味已然不言而喻。 苗烟却还像是不懂, 像是不明白她此举的含义,顾左右而言他:“那我住哪儿呢?” 完全模糊了这句话的重点。 章寻宁拉她衣角的手早已放下,掩在眼睫下的视线微微移着, 这样答她:“你想住哪间, 就可以住哪间。” 想住哪间, 就住哪间。 意思是所有的房间都随她挑。 “所有的房间”自然也包括这座宅子的女主人常住的主卧。 这是一个范围极广的选择。 苗烟歪过头,如在思考, 却是故意的钓着人, 不放过思绪紧绷一线的章寻宁, 使她不得不全神贯注的揣度自己接下来的答案。 在这一刻里,章寻宁忽然想到苗烟那天在车里和她所讲的话。 苗烟说开车太累,手酸。还说这宅子太冷清,一个人住卧室会怕黑。而那时自己的回答, 是不是不够缜密? 如果有机会, 应该再重新答一次。 就在章寻宁还想开口矫正自己的话语时,苗烟先一步拦截她:“那就住一楼左手边第三间客房吧, 那里正好可以看到花园, 我喜欢那儿。” 章寻宁话语未吐出, 一噎。 她掺着几分疑惑、几分不甘, 问:“那儿?” 苗烟点头,答:“就住那儿。” 宛如章宅其他地方之她而言, 毫无吸引力。 章寻宁还欲开口,想做最后补救, 佣人却很煞风景端晚饭进来, 朝她们道:“晚饭好了, 三菜一汤。” 不等佣人退出去,苗烟先将答案固定下来, 不许章寻宁再有更改的机会:“晚上我住一楼左手边第三间屋子,劳烦你帮我收拾一下。” 佣人乍一听有些愣,然后一喜:“苗小姐您要住这儿?您要回来?” 苗烟破灭佣人幻想,也是破灭章寻宁的:“就几天。” 佣人觉得即便是这样也好,有助于缓和关系。 佣人走后,章寻宁还没等想出来再开口的话,苗烟已如连珠炮般开口,不给她思索的机会,打定主意要让她吃个瘪。 苗烟抱臂,居高临下看她,带点笑问:“伤到哪种程度了?饭能不能自己吃?” 思索时,章寻宁没动眼前碗筷。 苗烟本以为章寻宁必会逞强,起码喂饭这种实在过于腻歪的举动,她未见得会愿意接受。 没想章寻宁只是垂眼:“不能。” 语气淡而柔。 苗烟站在床边,微一愣。 她站着,章寻宁坐床上,垂眼时头也微微低着,莫名使人想起低人一头这个词语。但不是贬义的。 常常以冷漠示人的年长者,向她表示不那么明显的服从意味。 恶劣心思升起,苗烟应她的话,拿起瓷勺抵住她浅色的唇,幅度不大的摩挲着,再问:“真的不能?” 她给章寻宁退路。 她要看章寻宁是会退,还是仍旧进。 然而章寻宁只是抬眸看她一眼,而后轻轻地答:“……不能。” 唇边抵着瓷勺开口,柔软处变了形,却只是就这样保守地看她一眼。 含蓄,柔婉,带淡淡疏离,是很标准的东方美人。如一只历久的古瓷瓶一样,易引起人探究的欲望。 每一眼,就像一个说不完的故事。 需得撬开她的唇舌,才能清楚每个故事的由来和奥秘。 莫名的,苗烟被她一看,觉得指尖都发烫,勺的长柄如火似烧,替章寻宁灼了她一下。 佣人端来的三菜一汤,均为色泽清淡的佳肴。 比起苗烟饱满红润的玫瑰色唇,章寻宁的唇色很浅。苗烟用勺喂章寻宁吃东西,一下一下探进她口中。 冷漠的人最适合露出点儿藏在身体里的柔软,舌尖就是其中一种。 苗烟想起五年前。 她曾更直白、更深切的感受过。 虽说喂饭时苗烟免不得用点恶趣味的心思,但到底还是没什么大波澜的吃完了。毕竟说一日三餐最重要,章寻宁胃不好,没必要在这时候折腾她。 喂完章寻宁晚餐,苗烟自己也吃过了。 章寻宁似有话要说,苗烟故意不理她,装看不出,先喊了佣人进来,说晚饭吃完了。 佣人把东西收拾好,对苗烟讲:“苗小姐,客房收拾好了,您先去住吧,这儿交给我。” 说罢,还向章寻宁投去胜利一眼——怎么样,我成功把苗小姐留住了,不错吧! 始终因佣人打岔而开不了口的章寻宁:“……” 再抬头,苗烟已离开了这里。 客房已被佣人收拾的干净整洁,风也通过了。佣人问她怎么不回自己卧室睡,还讲章寻宁每日都叫她们打扫,一定是早就期盼她回来住。 思及此,佣人犹豫下,又说:“虽然不知道您和章女士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您没回来的那几年里,您的房间也是每天被她看着打扫整理出来的。” 待佣人走后,苗烟躺到床上,倚靠着床头,还没来得及细细品佣人最后所说的话,手机里收到来自苏冉的短信: 【超级无敌劲爆的消息!听吗!】 苏冉讲话爱夸大其词,苗烟都习惯了。她敷衍至极回复: 【听。】 才分开也就一整个下午,苏冉能听说到什么,苗烟实在想不出,估计又是和肖冰腻腻歪歪的日常。 未曾想,苏冉抛出的话题却使苗烟微微坐直了些。 【之前来我们那里闹事的向如珊,就是那个记者前辈,你不是问我她的事情吗?我之前就一直在给你打听这个,本来都不抱什么希望了,毕竟大家都不愿意提,今晚回家居然有人愿意跟我讲!】 【不过可能也是她爸妈闹得太厉害了,估计快要瞒不住了,才有人跟我讲。】 苗烟看她消息,下意识打出一行: 【然后呢?】 苏冉回:【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啊,反正就是,向如珊这个人好像精神有点问题,但是她业务能力很好,精神问题也是偶尔才会发作,所以大家都不提这件事。】 【之前她被调离岗位,就是因为精神出问题犯了错误,好像不是很大,我听说是有人想把她弄下来,才出的事,把她辞退了,不然本来不用走的。】 【她爸妈就坚持觉得向如珊的精神问题肯定不是自家造成的,一定是上班之后才出现的,一直像精神病一样来闹,之前消停了几年,回了老家,结果现在又回来了。】 【回来是因为……】 消息还没看完,突然有人敲门。 苗烟准许来者进来,门缝一开,是章寻宁。她站在门边,肩膀瘦削,穿一身丝绸长裙,没迈进来,似怕打扰到苗烟。 白炽灯光映亮她的面庞,是清淡的秀丽。唇色微微发白,可能是受伤后不大舒服。 章寻宁的语言艺术敌不过苗烟,想了那样久,还是生硬地开口:“这屋里没有夜灯。” 苗烟:“嗯,我知道。” 章寻宁继续说:“你不是说怕黑吗?” 苗烟避而不答,只问:“那么哪里有夜灯?” 章寻宁有半点儿不自然,但很快压下去:“我的卧室里有,装在墙里的。”言下之意是,搬不走。 苗烟要被她弄笑了。 图穷匕见,但她的小姨藏的也太浅了吧? 苗烟一把关了灯,身体隐藏在黑暗,说不清是在打章寻宁的脸还是怎么,反正是有点恶趣味的:“保持距离,谢谢合作。” 一室静默。 佣人路过,惊奇道:“咦,章女士你怎么在这里?受伤的话,还是早些睡觉吧。” 然后又小声在章寻宁耳边自以为的劝告:“您别赶走苗小姐啊……好不容易回来的……人家何其无辜,要在半夜被您赶走!” 苗烟在夜色里忍笑忍得肩膀抖。 对,她是何其无辜。 章寻宁:“……” 最终,她只能隐喻地叮嘱一句:“害怕的时候可以回二楼住。” 门合上。 苗烟再度打开手机屏幕,看见苏冉发得最后一条消息:【这次回来是因为,向如珊车祸去世,她的那两个精神病爸妈非得来要赔偿。】 【你说这跟我们公司有什么关系?是她自己半夜要出去游荡的。】 【诶,不过你说,真没准是向如珊得罪了什么人呢?不然以她当时的势头,不该这么快就被辞退回家的吧。】 苗烟回:【停止脑补,你简直可以去做编剧了。】 苏冉:【肖冰也老这么说我。】 苏冉:【我脑洞真的这么大吗?】 没有回苏冉最后的话,苗烟关了手机,侧身躺下。 夏夜风微凉,从窗外吹进。 苏冉脑洞很大的阴谋猜测苗烟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只是想起曾经,向如珊其实在她的生活里出现过好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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