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世齐没立什么功,年纪轻轻就位列三公成为辅国大臣,难免会让朝臣忌惮。这看似的恩宠,其实是一把插在脖子边上的利刃。 帝乙十八年春。 多年前商定的迁都开始实行了。 江淮萧氏萧元忠身为附属国以谋反罪斩首,江淮国不存,列为数城,以淮城为主城,由萧氏旁支为城主。王城直派人作城中监军。 虞起破南夷,即升任大商师长一职,封爵平南伯,赐新都宅邸。赏奴百人。 大商师长,几十年都是一人担任,从无变动。 最后,平南首功,大商师长南仲,破江淮,于淮水救驾有功,追封定国忠远大将军,再追封镇南候爵位,入重屋供奉,赐家眷新都侯府,帝乙亲赐镇南候府牌匾。 既是追封,追封只对死去的功臣,那么这战死的事实就证实了。 追封的诏书下到将军府。 国内无喜事,自觉的将这七日内本要完成的喜事都停了。南仲征东夷,征西岐,征羌族,保大商几十年太平。死讯传出,如同天塌一般,王都沉浸在一片哀伤中。 帝乙下诏发丧,以国礼下葬无尸首的南仲。 但是被镇南候原配正妻一口回绝,公然拒旨,“未见尸首,绝不认死!” 世人只皆道,镇南候夫妇伉俪情深,镇南候夫人只是不肯接受夫君的死。 侯府抗旨不从,子淑意志坚定,又有国老帮衬,帝乙无可奈何,只得收回了旨意,将南仲的牌位从重屋撤下。
第56章 险像生,得卿救 胸口以及脸上流出的血迅速与江水融合, 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麻木,四肢感觉不到任何,昏暗的眼前那个人影散去, 接着一黑。 耳畔的碎发因出汗而变得湿漉, 在侧耳微动后南仲从惊吓中醒来。 “别走!”伸出去的手想要拼命的抓住眼前看不清脸的人影。 再醒来时, 周遭一切都是陌生的。 脸上涂抹了草药的白布滑落到干净的衣服上。由于伸手过于猛烈, 触及到了胸口上的伤惹来了心口的一阵刺痛,南仲狠狠的咬了牙, 摸了胸口,手上染了血。 “你...你醒了?” 他才注意到身旁坐着一个女子,女子似乎抱着一个孩子?又见她的衣裳是敞开的, 南仲虽没有见过母亲喂孩子这种场景, 但是他身为女子也是明白的,下意识的背过去了。 虽都为女子,但是平日里习惯了。 女子哄好婴儿, 瞧见她胸口的伤又裂开出血了很是焦急,“你快躺下!” 他不得已,只得听话躺下, 警惕言:“这是什么地方?我没死吗?” 女子替她换药, 他起疑握住了她的手,冷淡的目光看着温柔的人。 “给你换药, 你...” 南仲这才松开手, “我...” “你一个女子,怎么就这么大的力...”她不再言及下去, 只是轻柔的替她换药。 瞧了瞧身上干净的衣服, 已经被人换过了,“你还没有告诉我这是哪里?” 在女子告知她昏迷后的一些事情。 原来她已昏迷了七日, 这里是淮水下游分支的一个小村庄,女子姓阮,是商国人,后来因为惹了麻烦原本要去西岐的,又因别的原因最后来了江淮,一起的还有个老父亲,父女到了江淮两无依无靠,幸得一个壮士帮忙,而后她就嫁给了壮士到了这里落脚,老父亲就在这江水边打鱼种地为生。 “淮水,下游,还是分支?”南仲侧头看着透风的窗子,这得是漂了多远啊。 “阿爹说你命大,救起你的时候以为你死了,没有想到还有一口气。” “霖儿。”一个慈祥的声音从房外传进,穿着蓑衣的老人提着一条棕叶串起的鱼,“她醒了?把这鱼炖了,补补。” “哎~” 老人走后,南仲缓缓道:“好生面善...”似是眼熟的很。 突然脑中一震,“不行,我不能留在这儿,会害了你们?”此时他失踪了定会有人来寻。 寻他的人里不乏有要杀她的。 女子柔声安抚他:“这里离战争很远,也很少有人来,别担心。” 南仲这才宽心下来,慢慢放下之前的警惕,“多谢阮姑娘。” “你不用谢我,虽嫁入江淮,可我却是大商的百姓。” 旁边放着被刺穿的的铜甲,上面没有了血迹,应该是被她洗净了,南仲伸手抚摸,喃喃自语道:“想来,不知王上如何了。” “父亲拖回你的时候我很是吃惊,但我替你换衣服的时候...” “没有想到,大商的神将,竟然是一名女子!”女子话音刚落,南仲的手就从铜甲出神离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认得我?” 他虽负重伤,可是力气依旧不小,阮霖试图用双手拉扯都扯不动分毫,“我是在西亳长大的,十四年前,将军踏马凯旋而归,我怎会不认得!” 听到此,南仲稍微松了手,又见她极难受的样子才放下了手,“你...抱歉我...” “是我没说清楚,不怨你~”阮霖顺了顺自己的胸口,喘着气。 南仲呆愣的看着女子,大概在双十年华,如此年轻,十四年前不过是一个小孩子,怎记得如此清。 “将军不用起疑,见了将军一眼的人,恐这一生都难忘吧。”女子见她心中仍有几分芥蒂,温柔的解释,“王城内有一家挂井字牌的酒馆,几年前父亲是哪儿的掌柜,后来我被太师的侄子觊觎,幸得三公子与一位温文尔雅的公子相救。” 王城内的酒馆太多,她不知道女子所言的是哪家,只记了前句话,于是长叹,“只可惜,某让天下人失望了。” “将军也让人心寒了。” “心寒?” “天下女子皆认为你是负心之人,送公主,另娶妻,宁娶一丑女,也要将公主送走。岂不让人心寒?” 南仲心苦,原来这会让天下人心寒么? “今日我才明白,将军心里,原来有说不出的苦,原来背负这么多委屈,抗着大商天下的竟是一个女子。” 南仲充满星光的眸子闪烁,“你...”终有人能理解自己,心怀感激。 这个秘密,他总不能因为自己薄弱的面子,就公之于众好让人天下人谅解他的做法。 是说他门之间不可能生情,才不是南仲多情,无情。 突然熟睡的婴儿哭闹起来,女子小心抱起摇着身子哄着。 “孩子的父亲呢?”醒来这么久,南仲未曾见过孩子的父亲,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显然不是女子的衣裳,阮霖长得娇小,自己肯定穿不上她的衣服,那这男装? 左顾右盼间,南仲的眼睛停留在前面桌子上的一个香炉。香炉后面立着一个醒目的灵牌,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 “江淮起兵,每家必须去一个男丁,夫君被征去了,半年前收到了从军中送来的遗物。” 南仲看着这个孩子也不过才一个月左右的样子。 显然是孩子尚在腹中,就丧了父亲。 罪魁祸首,不就是自己么,南仲微颤着自己的双手,或许孩子的父亲死于自己的枪下。 “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那是战争。” 南仲垂下手,坐躺回去仰着头,“是啊,无奈的战争!” 在屋内休养了半月后,南仲终于能够下床走动,气色也好了很多,只不过只要一用力心口就会隐隐作痛。 他待在屋里也快一月了,出门才发现,如今已经是冬末,快初春了,屋子前方就是江水,两岸是山崖。 万物回春的气象,好山好水,真是一个好地方。 才走没多少步,心口上的疼痛就传来,南仲试着用力握拳,却越发的痛了。 “你怎么出来了?”阮霖匆忙跑过来搀扶。 “御射,恐怕废矣。” “能保命,已是万幸,你怎么还在想这个呢?” 南仲苦笑,“我习武为的就是上阵杀敌。” “难道你要一辈子这样么?”阮霖想的是,她也是女子,总不能一辈子都在战场上吧。 “我的宿命,就是死在战场上。” 这个人真是个木头!阮霖直接松手,任她倒下不理。“得,您是大将军,有理想有抱负。” 南仲栽了跟头,这个小姑娘看着温柔,其实性子烈的很,跟某人像极了,想到此,南仲撑着手半躺在地上看着天空。“是我...错了么?” 天空被浅青色所挡,是个年轻女子的身姿,还有伸来的手。她将南仲拉起,“你知道你这样的话会让在乎你的人多伤心吗?” 南仲词穷,一时间无言应答:“我...” 南仲住在这多日,从原先的不多但还算能吃下的饭菜,到后面越来越清淡,甚至菜中没有盐,就猜到了什么。 房舍极为简单,透风不说,江淮多雨,房中漏雨总是潮湿的,这父女两应该过得相当艰苦,而之前是因为自己的伤势才想方设法弄些食物用来补身体, 食盐对于百姓来说是极为贵重的东西。 晚饭过后,他睡在她房子中,这原本是夫妻两的房间。阮霖只在另一半搭了小床,以方便照顾他跟孩子。 原本屋子内就只有两间房,这间是大的房间。 可眼下,他身无分文,就是想帮忙也帮不了,若能回王都...心突然凉了几分,回王都,哪有那么容易。 外边,处处杀机,他至少要养好伤。 房内只有一盏灯,女子还要在这阴暗的灯光下缝制衣物。 一旁的小婴儿正甜甜的酣睡,南仲坐立不安,张口欲言,欲言又止。如此反复。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南仲经过这么多天,言谈举止,这女子都该是个读书知理之人,还如此年轻,韶华依旧,“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不再嫁,何故要受这样的苦?” 女子缝衣的手被针所刺,像没事一般,“将军,你是否真正爱过一个人?” “什么意思?”南仲迟疑了很久,不懂她的意思。 女子回头看着黯淡光影下南仲那成熟的俊容,“是了,以将军如此,天下男儿有几人能比,自是不会入将军的眼,没有让将军倾心的人也正常。” 她以为,南仲和那公主应当是没有情的,还有她娶丑女也是不得已,贵族多政治联姻。又有白日那翻想要战死的决心,应当是心中是无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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