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很重要,结婚很重要,”闻遥说,“所以我的读书学习和成长都不重要,是吗?” 她这十几年人生竟然都是毫无意义的,唯有开成花、结下果时才算重要吗? 姚朦哑口。
第97章 补的 闻遥漆黑的眼睫垂下, 她盯着袖口,神情迷离起来,那是她情感机制上的自我保护, 冷漠无情又淡然的有点超脱, 恍若呢喃:“再说了,被戳着脊梁骨骂变态很重要吗?” 她年幼时就被人戳过,小孩说她没爸没妈, 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我小时候跟在爷爷奶奶身边,院里的小孩、班上的同学,她们也会说我是个没爸爸妈妈的小孩, ”闻遥想, 如果那群孩子会明白什么是戳着脊梁骨骂的话, 她的脊梁骨大概早被戳穿了。 年幼的小孩可没什么包容。 小时候闻遥也很在意,把说她的小朋友都推倒,然后跺跺漂亮带粉色蝴蝶结的小皮鞋, 气呼呼说:“你才是没人要的小孩。” 放学之前还带着气和委屈,后来被抱到闻晋国的臂弯上, 听她爷爷问:“阿闻,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呀?” 老人家言语温厚,闪烁银光的发丝熠熠, 闻遥含泪的眼眸忽然滴下水珠来。 闻遥用手背抹掉眼泪,然后跟爷爷说:“过得超好呀,就是…推了一个小朋友。” 闻晋国一下就笑了:“干嘛要推别人呀?阿闻是讲礼貌的好孩子, 不能随便推人的。” 他笑着讲话,和闻白帆的冷漠平淡截然不同。 闻遥撇撇嘴, 绕着爷爷的脖颈,一点点鼻音:“她讨厌, 说了不好的话,我好生气的。。” 闻遥那时候气的推人,现在回想却只记得牵着自己温柔粗糙的大手,和薄纱质地的衣服上带着的皂角味道。 闻晋国教闻遥宽容:“她说了不好听的话,我们阿闻就把小耳朵堵起来,不听不听啊。” 闻遥现在记起来,一哂,忽然觉得不重要了。 她小时候幼稚的过头,也幸好,遇见了那样的爷爷奶奶,在那样的宠爱和庇护下成长,虽然有点歪,但大体直。 姚朦语塞。 那是…她的女儿,她年幼时就一直亏欠,出生后匆匆过了月子期,就迫不及待离开了的亲生女儿。 她年幼时爱到处旅游,读了地质专业后,选择了热爱的事业,沉浸在野外勘探和地质考察,遇见了心爱的男人。 她亏欠她女儿,她知道。 她一直知道,现在尤其知道。 姚朦几乎要泪眼婆娑:“你…你怎么样变成了这个样子!” 闻白帆见不得自己妻子哭,拍背哄人。 闻遥开始想念段思远。 这个点,她们应该要准备一起回寝室了,走回去的那段路路灯只有零星几盏。 闻遥有一次去拿外卖,叫段思远等她。 段思远就站在草坪外、寝室前,那一盏朦胧的像月光的路灯下,等着闻遥。 灯下照她眼睫深沉,纤长的倒影打在眼睑下。 见闻遥把外卖藏进书包里,然后顶着夜色来到她身边,面孔在路灯下越来越近,有白皙如玉的通透质感。 闻遥笑着仰面叫她,眼睫扑动,像蝴蝶翅膀,扇动人情意。 她跳着蹦着,站在段思远身前,跟她说:“我拿好了。” 段思远低头垂眼,目光轻轻落在眼前人灵动的眼眸上。 好像只一眼,就隽永。 她说:“嗯。” 这段亲情存续期,闻遥早从殷殷期盼到如今随便他们。 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相处漠然与几近温柔的忽视之下,她早知道…她父母自成一个小世界,她是一个人的,在她无声孤寂的小世界里娇纵任性,找乱七八糟的存在感。 可这娇纵没有留给过姚朦和闻白帆,于是闻白帆和姚朦都不知道她女儿骨子里韧而犟,并且…不在意世俗。 她漠然与世,人人皆怕的口诛笔伐和人言可畏,闻遥不畏。 他们在沉默,对这样的闻遥几乎无语。 闻遥在混乱的百无聊赖下,竟然浮现起段思远眼底偶尔的慌乱和脸红。 那能撕破她的温和,柔软而又生动在她眼前。 她在人潮挤挤的街头,摁住闻遥凑近的面孔,她的亲吻落了空。 闻遥不满:“为什么?” 段思远耳尖微红,目光稍带回避,显得害羞:“都是人。” 闻遥想着想着,当时嘈杂,如今在记忆里却偏偏静默消音,只有段思远腼腆着躲。 那时日光如练。 她弯唇抿起一点笑:“其实我一直这样,”她淡然的戳破姚朦和闻白帆对她文静懂事的印象,“没药救了。” 她救不活了。 人是可以一直一直活下去的,只要天时地利人和,没有疾病侵扰,闻遥觉得她可能能长命百岁。 所以说祸害留千年。 可她从未想过自己能活过十八岁。 十八岁是很美好的年纪,在这个时间定格是她的梦寐以求。 闻遥看着生命岁月一点一点走,然后在荒芜的地方遇见了温柔的持卷人。 她满身书生气,抬眼的眸光冷淡剔透,却像道光束。 光就是这样通透的质地,带着暖意。 闻遥伸手够了够,那束光就直接落了她满身。 姚朦哪里见过闻遥这副样子,死性不改、偏要撞南墙的面孔,固执的像带着面具。 姚朦问得直白:“所以,在一起了?” 闻遥说:“对啊。” 早就在一起了,接过吻,做过很多很多事情。 神情温柔缱绻,像在谈心底的被珍藏起来的宝贝。 姚朦还准备说什么,电话猝不及防响起来,赛西莱山脉的勘探要么推迟,要么现在刻不容缓,整体加快进度,天气局预测,一个月后会有气流旋回。 闻白帆叫闻遥“好好冷静”,等他们回来再谈,并且强行扼令闻遥和段思远保持距离。 初初一面,他几句试探,本以为是安心的存在,那个外表平淡温柔的女生,竟然…亲手拖闻遥下了深渊。 闻遥没应。 她今晚态度温和到不可思议,没有暴怒,没有声泪俱下的委屈,有一派慌乱和冷淡,糅合成了她复杂而奇怪的表现。 闻遥说:“再见。” 如很多年来一直做的那样。 等到客厅大门被碰上,闻遥摸出手机看了眼屏幕。 段思远给她发了消息,问她发生了什么。 闻遥不知怎么回,客厅里方才像一场审讯,并不只是针对她早恋的问责,还有…对她惊世骇俗的鄙夷。 他们言行除了气愤,闻遥却品出了细微的不容。 直言出柜还是说句假话,闻遥想要想一想。 她脱力跪摔在了地上,背后一倒,粗糙颓败的躺在客厅的地板上。 这时候才有一点水渍隐约流出眼角,那甚至构不成一颗泪珠。 姚朦不放心的被自己丈夫拽上了车。 姚朦气急:“她是不是你女儿啊,你怎么放心在这个关头走!” 闻白帆哄她,理智分析:“她们现在热恋上头,我们说什么都没用的,”他拨动姚朦耳际因气恼动作而散落的碎发,言语间竟然温柔的不像话,“年少的感情最热忱、最头脑发热,也最自我感动,少年人嘛,总是这样的,一恋爱就上头,阿朦,我们这样拒绝,她们反而生出能对抗一切的勇气。” 姚朦还是不甘心。 闻白帆轻抚她的肩膀:“柴米油盐会消磨一切的,你放宽心。” 他理智客观的不像个亲生父亲。 姚朦还是不放心,却信了闻白帆。她从来依赖闻白帆。 从初初在一起那年开始直到如今,也许白发苍苍时,也只会牵紧闻白帆一个人的手。 *** 闻遥懒得去质问严佳佳想做什么,她生平第一次对人有如此厌恶。她疲惫而无力的叹口气,连月苦熬的痛苦和隐约的心理问题都成了压垮闻遥的一根稻草。 闻遥阖了眼,亮白的灯照着眼皮,她眼前猩红,却偏头睡了过去。 沈中阳半夜接到姑姑电话,他们常年温和纵容,第一次那样严厉叫他回家,沈中阳不敢不听。 他搭半夜的高铁回了恒梧,到楼下时见到了蹲坐在花坛边缘的段思远,那女孩失神着看着地面,手里攥着手机,在等消息。 一直没有。 段思远心里跳的厉害,第一次擅自做主爬了墙,半夜偷溜出了寝室,直到人在闻遥楼下的时候才看到室友的追问。 她只说有点事出校门了,秦叶说帮她打掩护。 沈中阳姗姗来迟、风尘仆仆,姑姑没说明白,只是语气很恶劣,他没听过他姑姑这样讲话。 姚朦大抵也觉得这是什么难以启齿的畸形情感,若说只是黏黏糊糊,到底也算是女儿家感情好,可是接吻甚至是别的,提起来都觉得污秽。 姚朦在挂断电话之前,语气古怪的问:“你…喜欢女孩吗?” 沈中阳:“……” 姚朦:“我记得你上次过年带回来的,好像是个男生。” 她简直疑神疑鬼到风声鹤唳的地步。 沈中阳:“姑姑你想什么呢!” 姚朦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经受过教育,却还是觉得奇怪,那种来自同性之间的爱情她一点都看不懂。 沈中阳看着段思远,他知道今天不是双休,他知道段思远是好学生,那种最好的学生。 闻遥很以这样的朋友为骄傲,不止一次口气自豪、娇的过分称“我们远远最厉害。” 听得沈中阳牙酸。 现在,好学生在他家楼下? 好学生怎么出来的? 沈中阳疑惑的看着她,段思远看着地面,眼前忽然落下一片阴影,她抬眼,看到了久违的沈中阳。 沈中阳说:“段思远?”他大约记得是这么一张脸。 段思远喉咙动了动,吞下了一点难咽的苦涩:“嗯。” “你为什么在这里?”还是大半夜的? 段思远没回他,反而愣愣的问:“你是来…找闻遥的?” 她在风里好像被吹傻了似的,沈中阳诧异的挑一挑眉:“对,我姑她们叫我回来看看闻遥。” 沈中阳漫不经心的态度才收敛,大抵是非常着急的事情才会导致他姑着急,连带着段思远也很焦心,他带着段思远边走边问,几步台阶并做一步,上楼跑的很快:“遥遥怎么了?” 段思远哑了哑:“她没回我消息。” 晚上出了校园,紧急的像是突然出现了怎么样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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