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佳佳那时候见到过红油漆画的大字和泼妇骂街…大概就是说欠了人命,用钱抵债这种。 她连路过都觉得难堪,更别说段思远置身其中。 闻遥听得云里雾里,满眼茫然。 靠,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甚至于…段思远和她初中也是一个学校的? “我们和她还是校友吗?” “诶不是,你初中…成绩也不好啊,”严佳佳想不明白了,“怎么能两耳不闻窗外事到这个地步?” 这话就过分了。 闻遥拳心紧了紧,她初中成绩也不差好吗! 严佳佳了解的不多:“不清楚,真的不清楚,你知道的,我对别人的事,不太关心。” 何况她那时候也不算大,放了学凑在人群边上看了两眼,就被自家长辈接走了,只是在等家长的时候隐约记得…人群中央的女生被扇了巴掌,跌了几步,在推搡之间跪下了,很响一声,脆弱的骨骼碎掉了。 好像有点惨。 严佳佳想了想,把这一段摁下了,没跟闻遥说。 “也是。”闻遥知道这好友凡事听一耳朵就算,真正上心的事情不多,“感觉…听上去就不太愉快,算了。” 闻遥不问了,没必要问的清清楚楚。 鬼知道这一问…扯出来的是怎么样的伤疤,闻遥暂时可能哄不好小女神。 哄不好的女孩子就先不要弄哭她,危险! 这话…闻遥只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听爷爷说过。 小闻遥伏在爷爷膝上,听她爷爷偷摸着瞄花圃里种花的奶奶。 闻晋城把白书研心爱的花儿弄蔫儿了,所幸在自家老婆子掉眼泪之前搞到了新品种的植株,更漂亮、更热烈。 于是白书研笑着接过了新花,闻晋城摸摸胡须,表情嘚瑟。 可惜闻遥不是男生,她爷爷没有孙子,不然又要教出来一个能勾走人心思的坏小子了。 闻晋城就着眼前一盏清茶,和院外和煦的光,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了,哄得好也不要让女孩哭。” 闻遥想,她爷爷年轻时…应该有点故事。 后来的晚自修一直很安静。 闻遥翻了翻手机,看到了她远在异国他乡的父母给她发了消息。 母上大人:遥遥,我们七月初回恒梧,到时候请个假,出来陪爸妈吃个饭啊? 闻遥:好呀好呀。 母上大人:现在不是在晚自修吗,在玩手机哦遥遥? 闻遥突然意识到了…这可能是个圈套。 母上大人又来了一条消息:行,那就说定了,老师不让你请假的话跟我说一声,妈妈去跟你老师谈一谈。 闻遥想,要不要回呢? 反正已经被姚朦发现她晚自修玩手机了。 闻遥:OK。 闻遥看着桌洞里后来再没亮过的手机,有点微末的难过。 一点一点…很微弱的,像傍晚时候和落日一起出现的浅淡的月光。 就那么一点点难过。 切… 有什么的。 等到晚自习全部结束,到了九点半之后,回寝室的路上,消息才陆陆续续来。 母上大人:妈妈弄到了一块好漂亮的水晶,给我们遥遥做了一个生肖小老虎,你想要趴着的老虎还是站着的老虎? 母上大人:要不然还是Q版的吧,毕竟是个小姑娘家,老虎太凶也不好。 母上大人:可爱点。 母上大人:到时候偷偷挂在书包上,你们那个年级主任管太严了,当心点不要被没收哦。 母上大人:这破网! 母上大人:遥遥好好看书啊,等爸爸妈妈到信号好一点的地方再跟遥遥视频啊。 母上大人:遥遥最近怎么样,吃的好不好呀? 母上大人:啊啊啊这破网!!! 母上大人:遥遥晚安哦。 感觉到了母上大人虽然很生气但还是要微笑,闻遥看着语气强烈的一连串叹号,想笑,也笑了,唇角弯弯,眼眸弯弯,戳着键盘,给她回消息。 所以明明八点多的消息,九点半后才收到,闻遥再给姚朦发消息的时候,对面已经一点音讯都没有了。 错时空聊天的感觉。 闻遥:好的,怎么样的小老虎我都喜欢。 闻遥:我最近挺好的,每天都吃很多,还认识了一个小女神,成绩好又温柔。 闻遥:你们怎么样? 闻遥:爸妈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哦。 大忙人。 大忙人去的地方信号总不好,每次聊一半就失联,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不过,闻遥想,水晶小老虎。 想想就好看。 七月初啊。 闻遥想,快了,今天是六月十七号。
第19章 葡萄味 闻遥把手机静音关机,塞到了床单下,半个脑袋陷进软软的枕头里,看着天花板,心思有点乱,乱得一塌糊涂,在床上辗转半反侧个小时也没睡着。 床下的寝室里,齐齐亮着台灯,偶有翻页和很轻的念字声。 她们班有历史,自然不缺背课文的同学。 明明每晚都是如此,偏偏今晚灯光闪瞎了人、碎碎的声响烦死个人。 闻遥翻来覆去,寝室床铺“吱呀吱呀”响,再静不下心来,索性掀起被子罩住脸,埋进黑暗里,裹紧自己闭了眼。 严佳佳往后瞄了眼,大约知道床上这位祖宗心烦意乱,可是…严佳佳看了眼更让她心烦意乱的数学综合题,又浸了下去。 闻遥眼前漆黑,脑海里思绪乱飞,从不知道色调的水晶小老虎到小时候白书研种的花,是闻晋城费了心思找了很久的种子开了花,嫩黄色的一大片开在烈日下,却很和煦。 和煦、淡然、宁静。 白书研就坐在花前的石凳上,大理石圆桌上摆着龙井,沏两盏茶,一盏细品,一盏留给旧人,静静看花瓣掉一地。 然后是段思远的…“没有”。 那天…在不小心翘了晚自修的那天,楼梯上,檐外有挡不住的如水月色,膝盖摔伤的段思远和她在楼梯间说话。 那样的光下,段思远眉目清浅。 好看到…闻遥此刻记起来还是觉得惊心。 “你这么温柔,你爸妈肯定把你放在心尖上好好疼的。” 她当时这样说。 闻遥有点愧疚,她哪里知道段思远是这样的经历。 当时这句话,和钝刀子没区别。 闻遥在被窝里眨眼,有点懊悔,却又忽然想起了一个细节。 她说完话之后,段思远顿住脚步,于是扶着段思远的自己也停了,楼梯间声控灯熄灭。 可那块地方有月光,某一瞬间闻遥从段思远眼里看到了莹润的光点。 隔了很久之后,段思远继续抬动膝盖,声控灯再亮,她说的“没有”响在寂静里,有种别致的音调。 闻遥来不及反应。 然后是最后一步台阶。 闻遥心弦一颤,当时意识不到这许多,送人进了教室,被刻薄面相的语文老师驱散了她原本想要刨根问底的“没有什么”。 闻遥现在想想才知道,原来这话是…段思远的回答。 没人把她放在心尖上好好疼的。 没人…把段思远放在心尖上好好疼的。 闻遥想,她是不是要哭了? “她爸妈都死了。” “连着堵了一个礼拜。” 闻遥想了想,初中的段思远不过…十三四岁,眉眼干净、尚未清丽的容貌,和她如今也直的脊梁骨,在众口如刀里… 一定被碾碎如尘泥。 不行不行。 闻遥捂住脸,越脑补越觉得惨,越惨越觉得睡不着觉,心烦又闷,探出被窝才觉得轻松,呼了口气,缓了缓卡在心尖上不去下不去的难受。 段思远。 闻遥默念,枕着枕头,面着墙壁,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本口袋英语小词典,背着背着背困了,然后把书一盖,团进被窝里睡着了。 她哪里会知道,那年树下轮椅上静悄悄问她“是不是被人欺负了”的女孩是段思远。 而闻遥唯一有可能记起的交集,也已经成为她连想都想不起的存在。 因为…就连段思远也只是偶尔梦见模模糊糊的小时候,梦里有落叶,掉在她膝盖上,地上参天大树重重叠叠的影子里,有个看星空的小姑娘的影子。 段思远才意识到她曾和闻遥有过那样的交集。 这是回忆没必要、说出来更没必要的交集。 这经历对她来说,也像梦,像她曾路过闻家老院时,惊鸿一瞥的满园花卉和站在花里与猫玩的小女孩。 老院总有野猫溜进去,打得花折叶落,闻遥胆子大、性格野,胡乱捉住猫,正经跟猫讲道理,小胳膊被挠出一条条血痕。 猫不听道理。 闻遥揪起猫的后脖颈,拍拍它的头,很轻很轻的力道,很凶很凶的表情。 那是她人生见过的最好看的风景。 段思远的人生灰暗,灰暗到颠沛,能遇到一束光不容易。 这是一束…小火光。 段思远照例学到深更。 同寝室的室友都熄了台灯,唯独她一盏灼灼。 她才落笔的草稿本上又是闻遥的姓名,翻个页的角落里,还有字迹工整的“阿闻”。 不是所有人都叫她“遥遥”的。 有人叫她“阿闻”。 段思远眼睫低垂,台灯下,漆黑纤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这样…并不好。 包括今天晚自修翘课去给闻遥花露水、擦头发也都不好。 她们之间的交情大概…还不到这样的地步。 段思远想,她可能在闻遥的事情上,天生没有分寸感。 我知道要保持距离。 毕竟我对她心存觊觎。 这不算明亮的感情。 可知道是知道。 一照面,理智就欢快的跑去喂狗。 段思远连拦的下意识都没有。 心里叹口气。 她把草稿本合上,把笔帽盖上,然后关掉台灯,在黑暗里踽踽上了楼梯,埋进被窝里。 期待…明天再见。 日子是在期待中变美好的。 段思远惯例在清晨起个大早,出门跑圈,路过食堂的时候,遇见了跳着从食堂侧门台阶上蹦下来的闻遥。 闻遥见了面,明明隔着不算远的距离,偏偏挥挥手,笑着叫她:“段思远!” 叫的热烈又欢喜。 像…多想念她似的。 闻遥一路小跑,到段思远身边时眼底笑意仍然盈盈,段思远伸手接了接她,闻遥摊开掌心,眼眸晶晶亮:“给你。” 是…葡萄味的软糖,完好的在透明包装纸里。 段思远来不及想为什么,闻遥先她一步,凑近了点,绕过段思远的胳膊,把糖藏进了她的校服口袋里。 眼眸明亮、狡黠地弯着。 食堂前是清澈明净的风 ,眼前是眼底透彻的女生,深蓝色校服外套里是纯白色的校服夏装T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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