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她再没主动搭理过沈中阳。 沈中阳在周五放学的时间,在车站等到了和段思远说说笑笑的闻遥。 沈中阳白色短袖、深绿色背心马甲,脖子上挂了条链子,社会得很。 闻遥见了他,没有想象中该有的漠视,反而很礼貌的打了声招呼:“哥。” 该有的礼貌什么都有。 语气疏离,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沈中阳应了一声“诶”,然后语尽,尴尬的双手插兜,只好听两个小姑娘聊天。 段思远视线一转,又凝在和她说说笑笑的闻遥身上。 “居然是真的怀孕了,”闻遥猜错了,她问了有经验的食堂阿姨,“那只猫…” 小姑娘甜甜的总跟阿姨说“谢谢阿姨”,此番去问猫猫的问题,被阿姨拉着好一顿说讲,阿姨真把猫当自家的养,说起来话明明学校了也没有别的野猫,偏偏这猫就是怀孕了。 “你说,她的崽崽也会都是黄白的吗?” 闻遥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柔软的不得了,声音还是神情都很柔软,眼里有憧憬,瞳孔映着光。 她叫“崽崽”的时候很温柔,独属于闻遥的温柔。 段思远想了想,说:“那得看她先生是怎么样一只猫。” 先生? 闻遥眼眸倏忽弯了,看着段思远乐不可支似的。 “哈哈,先生,”闻遥头一次听人这么说,笑了起来,“不过阿姨说,那猫怀孕没多久,之所以看上去像怀孕有一大部分原因就是胖的,只是恰好,胖的时候怀孕了。” 闻遥说:“那我也不算猜错嘛。” 段思远附和点着头,眼里促狭:“对啊,你就是猜晚了那么一点点。” 闻遥:“哼。” 全程背景板的沈中阳。 中途出现了一个嘻嘻哈哈跳下单车的陈正泛,乌黑的短发蓬松,他笑着叫闻遥:“嘿,闻姐!” 闻遥挥掉这玩意儿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往段思远身边靠,嘴里也不客气:“嘿,饭桶。” 陈正泛:“……” 段思远认了认这个人…是一班那个…经常被借到三班打篮球赛的男生,眼眸一沉,不动声色抿了抿唇。 沈中阳:“……” 这是我妹! 陈正泛跟闻遥闲扯:“你几路车呀?” 闻遥挽住段思远胳膊,看了眼陈正泛身边的单车:“几路都不能上自行车。” 虽然… 话说,这车…有点酷。 闻遥瞟了好几眼。 沈中阳酷酷地终于找到了插嘴的机会:“你喜欢?” 他可以买! 闻遥礼貌拒绝:“不喜欢。”然后头懒懒一歪,靠在段思远肩上。 闻遥小女孩的举动很多,一举一动都在瓦解别人。 段思远垂敛眼眸,眨了眨眼睛,她在竭力克制自己想要扯断陈正泛对闻遥的闲谈。 男生瞳孔明亮,望向少女时眼里有光。 骑自行车在风里飒飒的少年阳光正好,单车上跳下来陪闻遥等车的那一幕很酷。 阳光、清风,还有树叶簌簌。 这样明显的喜欢不可能无动于衷。 段思远心里难受。 可是段思远不行。 她背负太多,满身债,自卑敏感,空有皮囊,也只能算是一般,年级第一的排名永远会被提到省级市级去比较,一比较就一败涂地。 她一无所有。 她不算聪明,唯有努力而已,挤出来的时间却只够跟闻遥相处寥寥,此番还是用谎话骗来的。 她也做不到潇洒地喜欢闻遥,光明正大陪她等车、让别人轻而易举察觉到喜欢这种暧昧横生的情愫。 不光因为是女生,还因为段思远满身枷锁,被负重拖累。 沾满泥的指尖…不配触碰小玫瑰。 沈中阳被甩了好几次面子,最终没跟上153,有些气的靠着站牌抽了根烟,对留在原地看153走的陈正泛说:“嘿,那小子!” 陈正泛正色:“看年龄,我跟你差不多。” 沈中阳懒得搭理他别的问题:“你看上我妹了?” “你妹妹是…闻遥?” 陈正泛的眼神,大写的这兄妹…不太像啊。 沈中阳:“……” 靠了。 堂的不是兄妹啊! *** 可能在车上睡成了条件反射,一上车就困,倦兮兮的掏耳机,点了个随机歌单播放。 闻遥看了一眼段思远:“我们一起听歌吧?” 段思远说:“好。” 闻遥分了只耳机给段思远,白的耳机线挂在她们之间。 这像个讨好,然后闻遥问段思远,眼巴巴看着她:“我困了…可以在你肩膀上靠一会儿吗?” 段思远想,闻遥这样问,根本没人会拒绝。 她点点头,脖子往外让,腾了片肩膀给闻遥。 闻遥喜滋滋枕了上去,戳了戳、转了转,埋在她肩颈窝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了眼,“你下车了提前叫我哦。” 她在耳边,气息很宁静。 段思远说:“嗯。” 路不太平,车很晃荡,段思远也不知道闻遥有没有睡着。 耳边一首一首歌过。 然后是《明明就》。 歌词说:“明明就…他比较温柔。” 心里忽然停跳一拍。 段思远忽然觉得不能听歌。
第22章 可以吗 闻遥单单靠在肩膀上睡不稳,于是伸出胳膊环住段思远。 霎时间心如擂鼓。 段思远心脏像被敲了一下,连呼吸都停滞,她垂眼,看不见闻遥的表情,只是听见耳边响起带着笑意的声音。 闻遥声音软乎乎的,问她:“这样可以吗?” 做…都做了。 闻遥还要问。 她好像乖巧有礼,又偏偏…有点撒野。 都不需要看到闻遥,也知道她在笑,唇角弯弯。 段思远废了很大功夫才冷静,自觉耳梢发热发红,想开一道缝的窗,又不敢有太大动静。 何况此时天气尚且热。 段思远看了窗外烈烈日光,轻轻牵下窗旁束好的蓝色窗帘,光斑从疏漏的窗帘里漏出来。 她稳了稳,才说:“嗯。” 轻轻哑哑带着鼻音。 她说可以。 闻遥压根没想过会被拒绝,早就心安理得合了眼睛。 耳边是节奏和缓的抒情曲。 段思远看她绕在自己身前的胳膊,宽大的深蓝色校服,袖口露出一小段手腕,白皙的皮肤和凸起分明的腕骨。 腕骨上有一小颗痣,点在腕骨中央,偏红棕的、极小的一颗。 段思远想戳一戳。 礼拜五放学,总有很多女生会换漂亮的衣服和小裙子,散下头发。 闻遥却不。 她看上去不乖又任性,偏偏最喜欢校服,平素高高的马尾今天扎低了,松松垮垮的头绳上有一个蝴蝶结。 段思远想起了那个屡次三番想要和闻遥说说笑笑的、只在公交车站等到了不冷不热的堂妹的沈中阳,那人应该挺委屈的。 为什么… 段思远想,为什么闻遥突然和沈中阳关系疏远了呢? 闻遥不对人笑着闹着、不撒泼耍赖,礼貌温和、招呼周全,就是最大的疏远。 如果她知道原因…就可以避开。 公交车师傅开的太激烈了,时而猛冲,快得像要带着全车人同归于尽,时而急刹,停在红绿灯路口。 闻遥没睡着,睁了睁眼睛,看到段思远手心攥着衣角,情绪不太高兴,好像还有点说不出的紧张。 “睡不着,”闻遥眨了眨眼,起身看着段思远笑,“你怎么了,脸都白了?” 从面色到唇色都发白。 段思远舒缓一笑:“没事。” 确实…没事。 她只是…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那时候…她养父…应该也是猛踩油门,然后撞向路边行道树的。 抱着…死的决心。 车上没人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谁都以为…只是师傅开得猛而已。 毕竟…闻所未闻。 闻遥没信她的鬼话,仰着脸,圆睁着眼睛,仔细凑近段思远脸前,段思远心脏乱跳,垂敛眼睫,不敢和闻遥对视。 闻遥目光细致专注,黝黑的瞳孔看段思远浅淡的瞳色和眼底,看不出端倪才罢休。 闻遥松开环住段思远的手,去牵她的手。 段思远手冰凉。 闻遥问她:“空调太冷了吗?”她自顾自抬手,把座位边上直吹的空调风叶往上一压,凉意瞬间淡了。 段思远看闻遥牵住她的那双手,摇了摇头说:“不冷的。” 只是心慌。 而已。 闻遥热乎乎的,手背白皙,指甲都呈现温润的淡粉色。 是很细软的一双手,被精心护着的,莹润细腻的皮肤,一点一点攥开她手心紧握的衣角,然后顺着指节,玩她的手指。 一下一下,拨的人心痒痒。 段思远眼睫轻颤,那种极脆弱的苍白褪掉,细密的薄红浮起。 “你手指好长啊,”闻遥夸她,“又细又长。” 虽然有点糙,中指上还有长期写字留下的老茧。 闻遥去摸她手心的薄茧,茧痕消退了很多,她后来很少再那样去做各种家务活、农活,只是到底多少年来都是如此,痕迹总是难消的。 段思远忍着。 有点痒。 闻遥研究起了她掌心的纹路,“网上说,这是…生命线。” 她一边说,一遍用指尖顺着掌纹画,“这好像…是事业线?还是爱情线啊?” 闻遥小时候爱胡闹,瞎七瞎八的知识了解了不少,到如今记不清很多。 “据本大仙掐指一摸,”她抬眼看着段思远,神秘兮兮地装腔作势:“你的爱情线和事业线都会长长久久、鸿运当头的。” 虽然这条分不清是什么线的线短的厉害。 短的…像是…夭折。 段思远也看见了,心酸之余又觉得闻遥实在很好,“那,承…大仙吉言。” 她不信这个,她信闻遥。 闻遥谦虚地摆摆手:“诶,好说好说。” *** 段思远想陪闻遥坐到终点站,结果闻遥陪她提前一站下了车。 下了车才抱怨的闻遥收好耳机线,皱着眉,“那车坐得我快吐了。” 归鹤路东有杂乱的小巷和弄堂,人很多,有阿公阿婆蹲在路边,摆着小摊卖菜。 闻遥眼眸晶晶亮地跟段思远道别:“那我们礼拜一见?” 段思远的一句“好”,几经辗转都没能说出口,索性随了自个儿心意,扯住闻遥书包带子,说:“我送你回家吧。” 闻遥被扯住书包,回身还很疑惑:“为什么?” “因为…回家了就一个人,”段思远说,“所以想晚点回去。” 想…再多点时间和闻遥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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