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中阳大概是第一次意识到了妹妹长大了。 闻遥倒很闲适,跟沈中阳打招呼,和他说:“哥,你回来了?” 沈中阳稍许的尴尬在闻遥如旧的眼眸下变的释然,他笑着跟她们两个打招呼:“队内放假,我就回来看看。” 电竞行业在国内初露锋芒。 沈中阳开始成为很多人的神,他开始很忙…也开始频繁更换手机号。 要说从前,他最不喜欢自己娇气又作的妹妹,他妹妹要人哄、要人陪,吃的要自己喜欢,穿的要很漂亮。 也许人长大都会变,也许是因为遇见了段思远才会变。 那样娇纵,偶尔叫他气得都要脱发的闻遥,沈中阳如今回想,她乖张的脾性却慢慢变成了那年窄巷里,深沉夜色中,从巷口透进的路灯下,穿白裙子问他有没有事的妹妹。 闻遥乖了起来,好像有了点女孩子十分柔软的模样,开始变成了他小时候对妹妹的构想。 沈中阳觉得自己没有权利对闻遥的感情说三道四,毕竟,他只是堂哥。 沈中阳只问一句:“你认真的吗?” 闻遥其实不太坚定,她放弃的很快,三分钟热度也能算是夸奖。 他那样的妹妹说:“我现在很认真。”黑色的眼瞳闪着流光,“认真的想和她一直在一起。” 闻遥不信承诺,天长地久什么的她古往今来看的故事里看都要看腻了,可她眼下竟然也生出这样一点落了俗套的心思。 倘若要此刻的我说… 那就是要永远都在一起。 沈中阳歇了口气,才说:“你知道这很难吧?” 不说惊世骇俗,也有点吓人。 闻遥笑了一下,唇角的弧度很浅,那像是个无奈至极的苦笑。 她说:“我现在知道了。”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两个人的互相喜欢,要牵扯到那么多人。 还要说正常或者不正常。 沈中阳说不出支持,那毕竟是他的妹妹,是他从小到大,连苦头都没怎么吃过的妹妹。 那可是同性恋,旁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爱恋,他这个傻妹妹却大咧咧说了出来。 沈中阳坦白自己不太支持,却也没怎么言辞激烈的拒绝。 闻遥觉得,这样也很好。 她说:“谢谢哥。” 段思远还是生疏的叫沈中阳沈同学,“同学”这两个字真的很叫不学无术还辍了职高的沈中阳很脸红:“你叫我全名就好,或者跟遥遥一样叫我哥。” 段思远不随闻遥叫哥哥,叫他全名。 沈中阳回了房间,段思远看了一眼。 闻遥莫名想起来段思远有一年误会…沈中阳是她的男朋友。 闻遥高兴的时候会叫沈中阳全名,生气的时候也会叫沈中阳全名,现在脱口随意的哥哥以前沈中阳连想都不敢想。 闻遥扯扯段思远,段思远低低头,闻遥直起腰,嘴唇贴近她耳廓,好奇问:“你那时候,吃醋吗?” 段思远:“嗯?” 闻遥说:“在你以为我有男朋友的那段时间,你有没有吃醋?” 段思远没有醋,她只是很难过而已,难过到人生第一次撞墙,边哭边撞,几乎痛哭了。 其实莫名其妙,她分明从来都不抱希望,却还是在亲眼目睹时像心口被剜掉了一块。 段思远却说:“有。” 小作精想听她醋,那她就醋一个好了。也许如果她当时在闻遥身边,哪怕有那么一丁点位置,段思远都可能酸涩。 闻遥却激动起来,一脸亢奋,攥紧拳头一挥,给她加了个油:“那你就把我抢走呀!” 她凑段思远太近,那种无所顾忌的孩子气再度出现。 段思远无奈笑了起来。 闻遥却兴冲冲的继续讨论可行性,她真的觉得可以,然后眼睛眨了眨,记起了她们初次见面,她困的头脑不清醒,段思远却像拨开了她脑子里乱呼呼的乌云那样的出现。 闻遥越回忆,印象里的出场就越浓墨重彩,重到几乎要画出来才可言说的漂亮。 她开始自我怀疑:“我可能…对你一见钟情呢?” 所以换个场景,叫段思远正式出场,那天最好阳光灿烂。 于是光影之下,闻遥大概会捂住自己乱跳的小心脏。 段思远觉得这话没边,无理的叫她一想就笑。 窗户玻璃上的倒影显得暖融融的,她们又聊起了天,快过年了,闻遥有点想爸妈,“其实,我那天说话的态度不太好。” 为人子女,闻遥觉得她应该再客气一些。 段思远看枕在她肩膀上的黑脑袋,她说:“其实他们是好人,只是梦想大于我而已。” 她不能要求父母一定要以自己的子女为中心,围绕着她牺牲掉他们的梦想。 “我再好好说说,”闻遥跟段思远商量,像在哄小情人,她轻佻勾勾段思远下巴,“不委屈你。” 段思远:“……” 这口气…有点怪。 段思远莫名联想到了某种情景下,事后说要负责的…人。 闻遥这样计划的很好,她算好了她父母就算不同意,但是姚朦和闻白帆还会为了自己的工作矜矜业业站在最前线。 她们分开过。 她和段思远过,闻白帆和姚朦过。反正他们和爷爷奶奶好像也是这样泾渭分明着生活的。 亲缘与距离无关。 在过年前一个礼拜,新闻在播报最新消息,赛西莱山脉的原定十一月末的气流回旋,推迟到了一月末。 而在此之前,他们的勘探任务到了最关键的一点。 如果此刻放弃,就意味着所有人昼夜不歇的成果荒废。 深夜,大雪压垮了基地墙壁,汩汩从山顶滚落的巨大雪泥活埋了底下的一切,清醒着的人看着雪盖拥下。 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叫醒了沉睡的人。有人意识昏沉,只来得及感受逼仄的死亡气息。 悲剧发生不是时刻有预兆的。 他们这个基地的人,哪个单拎出去都是圈子里响当当的学者型人物,满身光环。 他们见证记录伟大的地球,摸到地球的脉搏,去无人区、去高山顶,去摸没有人可以摸到的天。 未知是很恐怖的。 勇于探索的人是英雄。 原来,英雄竟然会死。 姚朦做完笔记,扎进闻白帆帐篷里的时候,闻白帆枕着软枕,看着书,鼻梁上架着眼镜。 姚朦才看开了一点点,她翻出了自己和闻遥班主任的聊天消息,给闻白帆看。 闻白帆低垂眼眸看了一眼,对上自己夫人略带丧气的脸。 沈中阳讲了很多。 讲他对闻遥的讨厌与喜欢,讲闻遥的情绪与喜怒,也讲她成绩现在很好很好。 闻白帆和姚朦是高知,他们成绩一直好,可是闻遥不是,她一点一点靠自己,靠段思远,稳稳的爬到了前五。 姚朦忽然问:“如果…我是男的,你会喜欢我吗?” 闻白帆浮起明显的笑意,问姚朦:“应该说,如果我是女生,你还会坚持和我在一起吗?” 他们如今的生活,靠的居然是姚朦这样的大小姐孤注一掷私奔的勇气。 闻白帆就那么一问,姚朦却真的思考。 她看着眼前丈夫清隽然后发黑的脸,他日晒风吹,暴日下作业,雪山冻得他脸颊青紫,姚朦却总能看到一派独属于她的温和包容。 那是深沉的爱意。 姚朦居然觉得…她会。 姚朦想,完了。 她控诉闻白帆:“你当时还扇我们遥遥了!” 闻白帆:“…我错了。” 姚朦:“我们只有那么一个女儿!”她懊恼,“我还…骂了她。” 她那么乖那么懂事,只叛逆了一次的遥遥。 雪上是绝境,姚朦总在自然景色中放宽心态。 闻白帆宽厚的手掌轻拍姚朦的背,哄人:“那我们早点完成,争取过年回去陪她,然后去看看…那个女生。” 那个确实温和秀气的…闻遥的心上人。 新闻出来的时候,闻遥当时在客厅沙发坐着,段思远在厨房给她洗水果,切块装盘插上牙签。 她并不知道姚朦和闻白帆的具体地址,过耳一听,心跳了一下。 也仅此而已。
第103章 化雪 打完雪仗的闻遥病了一场, 她躺在床上喝着寡味的粥,眼圈被烧的发红,头脑昏昏的缺看着段思远笑。 肩上披着毛线外套, 宽大的灯笼袖里露出白皙的一截手腕, 漆黑的长发披肩垂下,散乱的碎发刘海被细细捋到耳际,她苍白又浓郁, 艳色深重偏纯白到有些脆弱。 到了正午。 闻遥想喝点甜的,段思远停了手上的试卷,去给她炖银耳汤, 新买的小砂锅在厨房架着, 她穿着围裙, 半扎着发,搅动的姿态很贤良。 诚然,头绳是闻遥的。 闻遥最喜欢的花里胡哨, 戴在她发辫上自然俏丽,衬她活泼, 段思远却不同,即使用着花里胡哨的头绳,也只是平添娴静。 闻遥在屋里静静等。 她在那段时间爱上了一本书, 作者写完了上部,闻遥买了出版书,下部还在网络连载, 她每天追着看。 她躺在床上,身前支着床上桌, 写了一半的试卷摊开,画的乱七八糟的草稿摊了满桌。 闻遥学的困了, 就看几眼小说亢奋精神。 窗帘大开,段思远新给花瓶换了花束,粉的橙的花娇嫩,花瓣全展。 窗外雪消融了,日光暖融融的晒着,光下纤尘飞舞。 闻遥觉得暖和。 那是看着很明媚的阳光。 她赤脚下床,雪白的脚踏在红木地板上,地板还凉,沁着冷意,轻轻的脚步声很快。 闻遥满怀希冀推窗,被陡然入屋的凉意惊到,打了个哆嗦。 融雪时最冷。 她撇撇嘴,被骗了似的看了眼窗外,无奈阖上了窗。 段思远端着银耳羹进入房间的时候,闻遥赤着脚,托腮,胳膊抵着窗台,一双眼眸望着窗外。 她像站在象牙塔里眺望外面大千世界的公主,是高塔上的豌豆。 段思远放下汤,见她赤脚,蹲下替她套上毛绒拖鞋,闻遥垂着头看段思远蹲身的样子,一面配合她,一面又坏心眼的揉乱她半扎的发。 段思远被银耳羹温热的手触摸闻遥冰凉的脚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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