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从基本理智而言……对这个人间我还是所知太少……陈洛清扒在池边,欲哭无泪,灵魂出窍和水汽一起飞舞:真是痛并有趣呢嬢嬢……呜呜……只是有趣你痛了我罢!
第十章 咦呀…… 门声轻响,卢瑛立即从桌上弹起身来。她瞥见有身影进屋,睡眼瞬时清醒,手本能地下握抓住匕首刀柄。外伤带来的嗜睡让她警觉心要比平日迟钝几分。好在来者不是杀她的人,而是要被她杀的人。 “卢瑛,是我。”黑影声音柔婉,安抚卢瑛警觉的心跳。陈洛清放包裹在桌上,伸手点灯:“你睡着了吗?蜡烛都灭了。” 卢瑛放下心来,趁着火苗窜起前最后的黑暗擦掉嘴角的口水。“你才回来。看来有夜市没宵禁。” “嗯!”陈洛清坐在她对面,把荷叶包打开,推到她面前。“炒饭,吃吧。” “哟。东西都买到了?洗澡了?”虽然烛火昏暗,卢瑛还是能看出陈洛清身上泥污全无,脸上的妆扮也一扫而光,沐浴后的清新香气一缕缕钻进鼻孔,所以是明知故问。 “卖笔砚纸的店打烊了,他们说明天才会开。我明天去买。买了衣服和吃的。还洗了澡。”陈洛清长发披散还没有完全风干,在烛影晃动中把表情半遮半掩。 “听起来挺顺利的,这么厉害。”卢瑛笑着,把炒饭捧起,也不用筷子,就这么直接捧着荷叶埋头往嘴里塞,吃的狼吞虎咽。她一边吃还要调动舌头发问:“钱够花吗?” “刚刚好花完。” 卢瑛寻思计划的笔墨纸砚没买,钱却花完了,这算是赤字啊。转念一想,堂堂公主花光了几钱银子好像又合理地过分了,于是不说什么,专心吃饭。 “好吃吗?”陈洛清见她吃的这么香,食指也有点动了,悄悄舔了舔嘴唇。 “好吃。我饿了。”卢瑛抬起头满嘴是油。吃饭不忘带饭人,她关心起陈洛清来:“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 既然吃过了,卢瑛也不假客气。风卷残云般吃完炒饭,卢瑛把掉落桌上的米粒一一捏起嘬进嘴里,收拾好荷叶,困意又来。 “还是你睡床吧,我在桌上趴着就行,反正我这腿要架着。”想来想去,她还是不想和陈洛清睡一张床,虽然方便下手。 岂知陈洛清根本没搭她的茬,自顾自地说起自己的小计划。 “我给你买了衣服,等会我帮你洗完澡就可以换上啦。” “嗯,谢……嗯?!啥?洗澡?你帮我?!” “洗澡?!”卢瑛自忖腿伤,今晚压根就没考虑这两字。“我都这样了,咋去得了澡堂子?” “不用去桃花林,我回来的时候就让掌柜的把热水和房间备好。”还好夜色深沉烛火昏暗,掌柜的没有看得清陈洛清洗净装扮后的样貌,否则定觉判若两人大吃一惊。 “这种小店,他们还提供这服务?!还有桃花林是啥玩意……” “当然给钱啊,要不那些银子怎么用完的?”陈洛清初次见习民间消费可没有大手大脚,每笔钱都有个大致规划。 “等等……就算在这里洗,也很不方便啊,一不小心碰到腿,伤上加伤!” “我帮你洗,绝不会碰到伤处,我保证。”陈洛清对卢瑛第二次承诺,应该是成竹在胸。卢瑛隐约觉得推脱不了了,还要垂死挣扎。 “你帮我洗是算怎么回事……这么麻烦我可以不洗啊,我又没说我一定要洗!” “脏兮兮的,如何上床?”荒郊野外地怎样脏都可以凑合,如今有床有热水还要泥污满身地爬上床,陈洛清不能忍。 “我都说了床给你睡。我在桌上趴一晚就好!” “怎可让恩人睡桌,我睡床?!”陈洛清义正言辞,占据道德制高点。 不是……你那么大一个公主能不能不要这么有江湖道义?!别说上床睡了,你就是站着睡滚着睡倒立着睡也是皇权特许喝令闭嘴啊,你身为金枝玉叶不该认为你睡床我睡桌是天经地义的吗?! 卢瑛蹙眉,索性你不耍脾气我就耍脾气:“我不洗!” “不行!”陈洛清满脸严肃,掷地有声,倒在此时第一次迸发藏而不显的威严,震慑卢瑛。 “我……你……”卢瑛身为杀手,岂能被刺杀对象威压,当即喝道:“洗嘛!走啊,扶我去洗!” 洗就洗,反正花钱的是你不是我! 卢瑛拄杖悬腿,气鼓鼓地被扶向一间偏房。房门打开,热气腾腾。店家是收钱真办事啊,不大的房间摆得是满满登登。 一个深桶,一个宽盆,还有躺椅木盆皂荚水布巾,一应俱全。卢瑛见状,自知难逃被陈洛清拿捏,只能想想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你要咋帮我洗?” “嘿嘿。”陈洛清两眼含笑,又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摸样,丝毫不嫌接下来的折腾是麻烦:“把衣服脱光。” “一上来就要到这种程度吗?!”卢瑛抱手在胸,满面惶恐,不知陈洛清到底意欲何为。她没想到公主殿下刚刚受到满池子白花花的洗礼,她区区一人脱光,还怎能被放在眼里。 “介边脱,那边洗。”陈洛清即学即用,扶住卢瑛,强行把她腰间匕首抽出放好在一旁,再帮她把衣服脱了,丢在地上。裤子被包扎挡住不好脱,陈洛清便下手找破角,用力撕开,一扫而光。 “你到底要干啥啊……”这架势,卢瑛是真害怕啊。 “不要了。新生活新衣服。” “是因为你不会缝吧……” 谁说的,我还不会洗呢……心事不可言,陈洛清果断藏拙,用清咳中断话题,将卢瑛扶去躺椅。 “躺下。”陈洛清托着她躺好,抽动肩膀让她脑袋露出躺椅,又提来马扎放好伤腿,再拿木盆从深桶里打出一盆热水,提一个空桶放于卢瑛脑袋下,挽袖提裤坐下准备开整。 “你现在是要帮我洗头吗?” “是啊,这一看便知。” “在洗之前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 “你说。” “你洗头干嘛要我先脱光?” “诶……”陈洛清被问愣住,好像是哪里不对。 看来是桃花林的冲击太大了。 陈洛清默默地把脏衣服捡回来,盖在卢瑛身上,突然触景联想到“遮体”这个词,觉得分外贴切,又想卢瑛耿直豪爽却在洗澡这种事上害羞,一时多个笑点被戳,不禁勾弯嘴角。 卢瑛以这种砧板上鱼肉的姿势被脱光衣服撕开裤子,属实承受不住陈洛清这一笑,登时羞愤上脑,欲哭无泪,心里不住地狠下决心。 你还笑!等着,等着我腿好,看我弄不死你! 弄不弄死的暂且不说,反正现在一头乱发是弄在别人手里了。陈洛清用木勺舀起清水一手冲一手洗,轻柔地搓揉发根上结壳的泥渍。 水温正好,手法不熟练但是真诚用心,卢瑛闭着眼睛涨红了脸,体会到酥麻的舒适感从头顶传向全身,甚至压住了左腿的疼痛。 这究竟到底是啥公主啊?卢瑛再一次地问自己。 卢瑛不惊讶于陈洛清知道怎么帮人洗头,毕竟公主殿下平日沐浴洗头必是有近侍从旁伺候,她有样学样也能洗。奇怪之处在于高贵如她竟愿意给别人洗头,愿意给不是皇室姐妹不是贵族密友只是一个脏兮兮的庶民洗头擦身。一件事奇怪也许可以假装,但件件奇怪就不像是装的,而且如果是装出来的,那未免演技太好,眼神太真。 三公主陈洛清,不该是个自以为身份高贵就玩物丧志骄奢淫逸声色犬马的废物吗?卢瑛蹙起眉头,终于直面心中矛盾:主公所说,不会是假。可是她…… 忽有柔软指腹落在眉心纠结处,恰巧宽慰开卢瑛的一时迷茫。“什么烦心事?头发的结都洗顺了,还洗不开你的眉头。” 陈洛清的声音清澈如水流,在此情此景中和瓢中水一起冲过心田。卢瑛听话地舒展眉梢,微笑道:“没啥,就是伤筋动骨一百天,要麻烦你了。” 不可被表面迷惑,意志不能动摇。她伪装下山时不也演得很好吗……反正现在无法可想,时间还长,顺水而下吧。 皂角水打上又冲掉,带走泥点汗渍。卢瑛一头长发脏乱了两天,终于重见天日,乌黑亮泽。洗脸就真的不好意思让公主代劳了。卢瑛自己抓了布巾仔细洗干净脸蛋,确实爽快不少。想来要不是陈洛清较劲,依着卢瑛不洗澡的话,今晚可要难受了。 头脸即净,下面该是洗身体。陈洛清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欢快地催促卢瑛:“接着洗!” “我咋……喂!”
第十一章 卢瑛的脸从刚才黄了又红,红了又黑。现在“遮体”的布片被揪下,赤身裸体地抱在陈洛清怀里,脸红得滴血。 “你你……放我……”卢瑛下意识地搂住陈洛清的脖子,双手用劲,尽量把自己往上托。 陈洛清以为她害怕自己像上次那样脱力,忙让她放心:“我现在有力气得很,不会再让你摔了!她绝不是夸海口,在桃花林给泡澡导师胖嬢嬢搓完后背,两臂的肌肉都鼓起一垄。容不得卢瑛挣扎,陈洛清转身把她放躺进宽口浅盆里,把伤腿搁在盆沿,再用马扎架着,果然不会碰着。只是卢瑛这个姿势…… “你是要褪毛杀猪吗?”卢瑛忍不住问出此刻的羞耻。毛能褪,脸红褪不掉。 “什么……哈哈哈。”有了桃花林的历练,陈洛清真的已经处变不惊,看向卢瑛身体的眼神没有丝毫歪想杂念,不能共情她的羞耻。她倒是怕卢瑛着凉,赶紧从水桶里舀水缓缓冲下,从胸到腹温暖卢瑛的身体。 “快搓。腿一会我帮你搓。” “我自己搓!我自己能搓!”事已至此,卢瑛只能加快双手动作,早一刻洗好早一刻解脱。 陈洛清背上还火烫烫的,不住地浇水,克制想帮卢瑛搓背的冲动,毕竟人家腿还断着,能囫囵洗干净就好,别整那些花活了。 终于,水浊人清,卢瑛像剥了壳的鸡蛋般白净舒展了。蜡烛正好快要燃尽,陈洛清来不及多端详干干净净的恩人,赶忙帮她擦干头发换好新衣拿上匕首,扶回房休息。 头发没干透,还不急上床。陈洛清又从柜台借来加炭的铜笼给卢瑛烘干头发。因为是她第一次自己动手,火候掌握不好,在以烫弯十几根头发为代价后,卢瑛的长发总算勉强算干能睡觉了。陈洛清长舒一口气,顿坐在椅子上,抬袖擦汗。 “你看你帮我洗澡,又出一身汗。”卢瑛周身清爽,见陈洛清累成这样,一时感念脱口而出:“谢谢……” “没事。我也当好玩。”陈洛清今天经历丰富多彩,心里满意得很,倦意就起了。为了方便卢瑛好上下床,她便先上床,靠墙而睡。“我睡里面,你睡外面。蜡烛就不熄了,让它烧完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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