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算奢侈生活?大家过日子平时不常吃肉吗?”陈洛清还嫌带回的肉太少了,怎么也没想到能和奢侈沾边。 “你是对过日子有啥误解吗?普通老百姓逢年过节能痛快吃顿肉就很高兴了。要不那天我们请熊花糕吃饭,人家那么惊喜意外呢。有肉有虾细米饭,那就是硬菜。” 所以,就算这条五花肉再薄再细,也是要认真烹饪的。卢瑛还舍不得肉块直接下锅,切下一半肥肉先炼了猪油,再把剩下的肉和黄芋一起小锅慢炖。 “炖红烧肉必须小火,慢慢熬出……诶?你端走炉子干啥?” 陈洛清连炉带锅端到院门口,以手扇风,把炖肉冒出的香气扇进鼻腔。 “今天起下风。在这里炖肉香气能飘到我们邻居那。”既然肉不是随便能吃,那还能起到些蛊惑作用。 “……你说你多损啊!” “我这不是想让她们一起干嘛……让肉香哄得她们一点一点动心。” 卢瑛深知陈洛清不是计较吝啬的人,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用损招:“你要是想显示你能吃肉的实力为啥不直接端一碗过去呢?” 陈洛清摇头:“馈赠不能成为常态,要她们自己赚到才是长久之道。”她没有说得那么直白。文长安和熊花糕都不是甘吃嗟来之食的性格。特别是文长安,要是自己贸贸然端碗肉去,怕是连院门口都进不去。 深秋初冬的风,带着红烧肉的香味,别说还真有点吸引人。陈洛清尖起鼻子嗅了一会,忍不住蹑手蹑脚地出门。 “你去干啥?” “我去她们家门口闻闻,看能不能闻到。” “妈呀,你别等人打回来哦。” 卢瑛不想与她同流合污,认真照应小锅的炖肉,还没一会儿就见陈洛清无精打采地跑回来。 “咋了,真的被打了?”
第五十七章 陈洛清蔫巴巴地蹲到炉火前, 双手托腮泄气道:“谁能想到她们也在炖肉,比我们的还香!” “哈哈哈!”这真想不到,卢瑛还是发自内心地想安慰陈洛清, 可就是忍不住笑:“噗……完了, 人家能赚钱,不得跟你去干白活了。” “可不是吗……哎……创业未始而开头崩殂。”不过邻居买得起肉也是美事一件,陈洛清转瞬想通, 沮丧随着肉香渐浓消散于晚风。 红油赤酱的红烧肉配上烧得软糯入味的黄芋, 再和米饭一拌, 足以慰藉一切辛劳和腿疼。陈洛清和卢瑛各吃了一大碗, 心满意足地上床睡觉。卢瑛摸摸吃圆的肚子暗自感慨自己自离家游历以来, 有时免不了风餐露宿, 饥一顿饱一顿的, 没想到这段时间被陈洛清照顾得,吃饱穿暖, 天天有肉, 不禁感慨。 “真的长胖了……” 陈洛清翻身抱住卢瑛, 捏起她的脸蛋安慰道:“养伤期间长胖多正常啊。身体胖了些, 伤才好得快。” 卢瑛两颊被陈洛清拧得胖乎乎的,嘟着嘴巴道:“习武之人咋能一身赘肉, 我得练练上半身了。”话音刚落她瞥见陈洛清神色,赶紧追加保证:“肯定不会伤到腿的, 量力而行!” “不行!”保证追加得无用,陈洛清还是断然反对:“至少再好生养半个月。不急于一时嘛。” “哦……”公主殿下发话了, 卢瑛只能听命了。 陈洛清就着烛光抚摸卢瑛秀气的唇线, 轻轻吻上,磨蹭鼻尖, 柔声细语:“养伤时,把想做的事都记下。伤好以后,我们一起做。” “嗯。”陈洛清的话仿佛外敷内效的良药,直接揉搓在心腔里,平静心绪又孕生暖意。暖意从心尖扩散,流淌到身体每个角落,减轻了伤腿的疼痛。 就是小指上这个黑印一直不退,虽然小了点,可好像还更黑了些……难道是痣? 卢瑛用拇指搓搓那个黑印,怕陈洛清担心决定不再注意它了。反正不痛不痒还变小了,就由着它吧。她伸手把陈洛清搂进怀里,吻在额头,迫切想早点减轻陈洛清的辛劳:“我腿好了我也去赚钱。你就不用这么累了。” 爱恋的作用是如此厉害,厉害到好像有一件腿好以后要做的大事被她忘到九霄云外了。 “哈哈,那我们就有时间做些自己喜欢的事了。平常休闲娱乐你最爱干什么?” “唔……听说书吧。”卢瑛不爱听儿女情长,喜欢的是说书人口里那些或光怪陆离或激烈跌宕的豪杰传奇。她向往江湖上的侠义胆魄,憧憬传说中的君臣不相负,甚至身体力行地要践行士为知己者死,却没想到收获了自己曾最不屑多听的爱情故事。 “巧了!我也很喜欢。我家有一个说书人,厉害得很,从她那我学到了很多生活知识。” 啊!原来如此,你粗俗用语的来源……卢瑛恍然大悟,心想有机会倒要问问这位说书人,一天教三公主些什么玩意。 “我还以为你最爱洗澡呢。” “你还别说,我有一次听入迷了,等不到下回分解。我就一边泡澡,她就在一边继续讲。” “啊?!” 真是骄奢淫逸陈洛清! “哎呀,女的啦!我家这几个大师,都是女子。” “嘿嘿……都行啊……嘿嘿嘿……”卢瑛笑得颇为狗腿,掩饰曾经那些对陈洛清私底下男的女的都来的胡想。 “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听她说书。不知道她们都在做什么……” 啪! 啪啪啪啪! 竹制的精骨长扇拍在简易的折叠竹凳上。这就是覃半云撂摊的家伙事。别的说书人要想在街头赚钱,都要带张场面桌,用块醒木拍桌子开场。她只用一把师父传给她的硬竹扇子,一把折叠竹凳围了个包裹布当桌围,就算是立台了。 这种“离经叛道”看似敷衍的做法,不但没有使听众反感,反而在偏僻处开这种晚场书都围满了三层竖着耳朵。 当年说书名角“半云先生”的名气栖身三公主府消磨了几年,在这次出山后又迅速凝聚,颇有再度翻红的强劲势头。 谁让她长得好,声音好,讲得好,还老是能有新段子呢。老天爷赏饭吃,想吃不好都难。 “……只见那女飞贼踩檐上屋一路飞奔。看她一袭黑衣,轻巧如燕,在屋檐上轻跳奔跃竟似无一点阻碍。追赶的官兵渐渐落下脚来,只剩老将军和小将军一个跳上屋檐一个屋下紧追,却总是差那么一口气追不到跟前。又跑得几里,女飞贼垫步凌腰一个翻身跳下屋檐,像开弓的箭一样唰地一声就往夜市里扎去。老将军担忧周围无辜百姓受到牵连,但她所偷之物乃军机绝密,是拼死要追回的。当下他心中焦急,血气翻涌,喝令儿子脚下发力,一定要把她截在夜市头里,不能让她往人多处再去。不知是否女飞贼跑到此时已是强弩之末还是老将军父子拼下死力。小将军腾腾腾在屋檐上搏命飞踏,大吼一声后脚下瓦破檐碎,凌空翻身,跃下屋顶,直向女飞贼肩头抓去!那女贼为躲锋芒,侧身急闪,踉跄向后退去,再抬头时,身前是杀气腾腾的小将军,身后是断绝退路的老将军。真是把她截在了此处。有道是飞贼夜盗军机卷,将军英勇两代卢。逼入绝境无处逃,忽飞漫天桃花瓣!卢老将军和卢小将军正要出手擒贼,忽然一阵妖风不知从何而来,漫天飞舞起殷红的桃花瓣……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啪啪!” 扇骨醒拍两下,今晚的故事到此为止。覃半云收拾好桌围前聚财匾里的打赏,这是她今晚的收获。有铜钱有银角,分量不少,也是辛苦所得光明正大,却还有人看不过眼咽不下气。 周围有脚步骤起,覃半云耳朵微动,心有准备,继续不慌不忙地把铜钱包好放进怀里再收拾竹凳围布。果然,那纷乱的脚步到身后而止,唇枪舌剑就向她背脊上投去。 “覃半云,你这个背叛师门的孽徒,消失了几年还敢露面!” 覃半云终于停下手中的活计,转过身来挑起眉掠过一眼这些前师叔师伯,淡然开口:“别的说书人来偷新段子,都是老实听完默默走人,讲究的还给我打赏几文。像你们这样偷听完了还要骂人的真是不多见啊。”这座城镇离京城不远,是她师门立派开园子的起家之地。覃半云在这里撂摊,只去拜了夜市的码头,没去师门拜礼,与礼大不合,难怪前师叔师伯如此兴师动众。其实从衣着看,覃半云和这些人也不像同门。来者个个翻袖口窄衣领,整齐长袍,立定紧臂缩身。独覃半云宽衣大袖,举止飘然。 “放肆!”几人中看似辈分最大的老头激愤不已,连下巴上花白弯曲的胡须都抖了起来:“在场的都是你的师叔伯,你怎敢口出狂言。师门规矩,书不说当朝。你有违门规,该当何罚?!”说书也好,滑稽戏也好,街头艺人们有很大一部分确实不演当朝戏,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罚你爹。”真是江湖儿女,粗俗不堪。 “你你你……” “你你个头啊!”覃半云已无耐心,眼角眉梢都是不屑:“当年你们嫉恨我师傅,下套害她,把她赶出师门。如今还来跟我谈什么师门规矩?谁跟你们一门?卢岳骁将军父子当年为了追捕隋间谍保护百姓当街血战身受重伤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们害怕我可不怕。”她把凳子收好包在围布里系在肩上,昂头不看人,仿佛这些拦路的老朽不值一顾:“我们师门关系早已断绝。你们要是害怕,那就挖个坑自己入土去。你们如果实在闲得慌没屁搁楞嗓子,不如去把村口大粪挑了。” “覃半云,你简直……和你师父一样大逆不道!”哪个流派都难免会出忤逆的徒孙,但像覃半云这样半点情面也不给“前辈”留的实数少见。有人气得龇牙咧嘴,趁所站位置是她看不见之处,摸出揣在腰间的醒木偷偷向她狠掷过去。 覃半云背身正要走,确实看不见身后醒木。但她耳尖微动,猛然抽扇展袖一甩向身后挥去,就像背后长了眼睛般用扇面把破风而来的醒木挡下。她也不多废话,揪下背上竹凳,旋身就向那人砸去。一时间惊叫声、怒吼声、看热闹叫好声、打在一起噼里啪啦声交织在一起,热火朝天! 覃半云拳挡脚踢中还不忘四方高声给自己招揽人气:“各位乡亲父老兄弟姐妹!他们害我师父,还要害我,早就没有资格做我的师叔伯。明晚我还继续在这里开讲。他们不让我讲的我偏要讲,他们有种的,就搬桌子来跟我打擂台啊!请各位看官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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