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似……” “云芷应该比我好看。咳……”林云萱忍不住夸妹,又及时扯回正事,咳掉笑容正色道:“你果然聪慧过人。你说得对。那晚我们按陆惜的行踪得到消息,赶去救你。” “我真是没想到……列国瞩目的燕秦二皇女,曲王林云萱,居然会关注我……关注我这个无爵无宠,姐姐们连番追杀的棋子公主……” “洛清……”林云萱极疼爱妹妹,怎能不感慨陈洛清的命运:“洛川和洛瑜能对自己妹妹下杀手,不配为君。” “那谁配?”陈洛清冷笑,长叹道:“我吗?!” “得到你长陵山失踪的消息,我和尚晓雨扮作云芷的下属,随着出使队伍到了京城,然后离队去找你……” “所以……我是你们选中的人?”寒雨被陈洛清望见,化成泪钻进她眼中,又涌下脸颊,流不尽。 “云芷向我推荐你。她说你和你大姐二姐不一样,你会是个好国君。” “那是她看走眼了!啊……”陈洛清怒喝,牵动伤口,疼得额头满是冷汗:“呼……呼……我只想走我的路……” “你想做天涯游子,偏偏有人不放心呢。”林云萱站起身,走到窗前,深望窗外大雨山峦:“可怜远川满目疮痍,她的天选之子,却想弃她而去。” “道德绑架对我没用,我没有道德!”陈洛清强忍剧痛坐起,扬起嘴角盯着林云萱,又是两行泪冲刷着绝不动摇的本色:“陈洛清可死,不可做他国傀儡!” “傀儡?”林云萱侧过身,电光和暗夜在她半面脸颊上交错。陈洛清带着哭腔述说自己的决心,让她再一次认可三妹的眼光。这位三公主确实不一般。陈洛清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道德,却在以孑然之身,捍卫作为国君最重要的道德。 看来岐山久违的凤鸣,终于将响彻远川。 “以燕秦的力量,以你曲王殿下的本事,想要隐藏我的行踪,本不难吧……你放任事态发展……你怕的不是我二姐对我下手,你怕的是我不回去争储!这所别院里的仆人,谁是春涧宫的眼线,你应该早就清楚了吧!” “那是。”林云萱微微笑起,成竹在胸:“他们看到的是三公主被卢瑛杀死。你已死的消息应该已经到了陈洛瑜那里。”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一个稳定繁荣的远川。一个坚定与燕秦结盟的远川。”林云萱收敛笑容,转过身郑重对陈洛清道:“天下大争之势,隋阳对我两国虎视眈眈。燕秦绝不能在此时接受一个隋阳扶植起来的远川国君,那才叫傀儡呢。” “你说我二姐,她和隋阳……” “陈洛瑜背后有深厚的隋阳势力。你一定能感觉得到一二,不需我向你证实。而你大姐……国小而不处卑,力少而不畏强,无礼而侮大邻,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 “所以你选中我……来成全燕秦与隋阳的争霸之势……” “太阳鸦,火凤鸟。我们两国都是神鸟的后代。燕秦、远川,本就是风俗相近的兄弟姐妹之邦。洛清,以你之眼光。应该知道和燕秦结盟是远川唯一的路。否则,被隋阳吞并只在旦夕,不用三代。小国想要崛起,机遇稍纵即逝。以你之才,以你之风骨,必不会成为燕秦的傀儡。燕秦也绝无此意。一个繁荣稳定的远川,一个能遏制隋阳的盟友,对燕秦来说,比多几十座荒凉的城池要有益得多。从今日起,燕秦只会助你,不会干涉你。”还未出使别国的林云萱这次亲自隐姓埋名潜入远川,救陈洛清于危难,除了确认三公主的能力和气度,也表示燕秦的诚意。此番劝言,确是出之肺腑。“难道一个百姓安居乐业,国力蒸蒸日上的远川,不是你的愿望吗?” “哈……哈哈哈!”陈洛清哈哈大笑,笑得胸口染血白衣的红晕迅速扩大,笑得窗外风雨凄凄,笑得决心已定。从基本理智而言,她承认林云萱说得对。这也是那刀之后今夜之前她预想得到的结果。她曾走过一段她想要走的路。这条路现在断了,林云萱画出的路是远川唯一的路,是她唯一的路。 不过,就算路只有一条,也有走法的不同。 “呼……呼哈……曲王殿下,据我所知,你还没有被立为储君……你言必谈燕秦……将来的燕秦,一定能贯彻你的意志吗?” “哈哈哈哈!”听闻此言,轮到林云萱笑了。她伸臂立肘递向陈洛清:“不如我们打个赌?” 两肘相撞,先于国之前立下两人的契约。 “谁没如愿,谁是王八蛋!” “噗……”这种粗鄙之语,林云萱平时甚少听到,只觉得以画家书法家立身的陈洛清说得出这样的赌注大概是雅俗共赏,顿感新鲜,不禁笑出声。“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在永安有两个邻居,文长安和熊花糕……呼……恐被我连累。请曲王殿下立即派人保护她们,带她们去燕秦。就说是我安排的。” “是否告诉她们你的真实身份?” “可以……熊花糕是农学士女……呼……让她在燕秦学习你们的种植技术和水利。请给她必要的帮助……” “好。”林云萱痛快答应下来:“你自己呢?” “我……”陈洛清扶椅站起,端起已经凉了的药汤一饮而尽,然后挪步窗边,撑手在窗台,远眺山雨:“我回去,和他们拼了。我们家,她做主。” 心意已决,擦去泪水再无彷徨。只是这雨为何还不停……带伤走雨路的人,该多难行……
第一百一十七章 滑下的泪, 擦了就没了。流出的血,却不是一时可以补回的。人还是虚弱,头还是晕, 事情却耽搁不得, 必须一件件做起。 既然已和林云萱打赌,陈洛清不必扭捏,可用该用的力量就要拿来用。在赏完一夜寒雨之后, 陈洛清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发信去开洲糖工斋, 让晋阳和覃半云悄然回京。归流一是在逃钦犯, 露面不得, 便继续留在糖工斋。第二件事便是要林云萱着手安排, 做好把她秘密送回京的准备。 在京城找个避人耳目的院子安顿陈洛清对于林云萱来说不难, 难的是陈洛清内伤上加外伤的身体还要经受舟车劳顿。毕竟当胸一刀的伤口不是喝几碗药躺几天就能恢复的。可陈洛清一天也不能多等,忍痛奔赴回京的归途。 毕竟, 从基本理智而言…… 言个屁! 此时陈洛清做出决断不需要理智。凭着胸膛里新鲜的痛感和强烈的悸动, 催着她赶往京城。 以她现在的心情, 恨不得锤爆谁的狗头! 月沉日升, 车马辚辚。林云萱果然安排得很妥当,在尽量不让陈洛清颠簸的前提下, 把她顺利安全保密地送回了京城。在确保周遭无眼线和探子的小院里,门一关, 帘一拉,床前席地而坐的只有三公主府的诸位。 “殿下, 让我看看嘛!”阎蓉一改往日端庄稳重的摸样, 手背枕下巴趴在床边,眼巴巴地盯着陈洛清血色不足的脸庞, 疼惜溢于言表。几月不见,自家殿下竖着去躺着回,怎能不叫人担忧心疼。 但好歹,人还是活着的。 “没事蓉姐……已经愈合一些,没那么痛了。燕秦的叶大夫今天才看过,说恢复良好。”陈洛清知她们稍得消息担心自己,尽力安慰,并不扯开衣领。她见到家人,心情轻松不少,疼痛缓解也不是假话。 “那就好……这是啥啊?您给我吧。”阎蓉从陈洛清怀里硬把那顶草帽一样的玩意拿下:“箬笠?您抱着它干嘛?路上挡雨的?我帮您扔了……” “别!嘶……”陈洛清稍微一急就扯到心口,赶紧缓和语气叮嘱:“帮我收好。” “咦,还怪宝贝的。行,我收好。” “殿下!”晋阳表情心疼至极又激愤。比起其他人,她可是猜得到到凶手是谁。“姐夫居然真的下得了手伤你?!” “姐夫?!”屈婉惊呼,立即进入误区:“你二姐夫干的?!不对不对,他是个老实人干不出这事。你三姐夫啊?” “什么啊!我家的姐夫谁也干不出这事!是……”晋阳见陈洛清默认,再也按捺不住,索性把真相和盘托出:“这几个月殿下给自己找了个驸马,还是个女的!就是那个卢瑛!” “啊?!”这下满座皆惊。还是覃半云这个见多识广的江湖艺人最先反应过来,悄悄抬手把惊开的下巴顶起合上。 “这……只要殿下愿意……好像……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对吧?”阎蓉且惊且找补,找补台阶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她深知陈洛清性子,在这种私事上,是不需要她们多嘴的。 “啊!哦!对对对对……” “男的也好,女的也罢,只要殿下喜欢,也就无所谓男女,对吧?” “对对对对……” “所以男女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卢瑛……您太年轻,一时看走眼也是正常,对吧?” “对……不对!不是殿下看走眼的问题!卢瑛居然敢伤您!此仇……” “晋阳……”一直沉默任她们胡诌的陈洛清终于轻声打断晋阳:“这伤,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我们就算想报仇,也插不上手了。”阎蓉探身帮陈洛清掖好被子。陈洛清之前通过林云萱的渠道致信京城里的阎蓉和屈婉,让她们关注卢瑛很可能出现在京城的踪迹。但阎蓉万没想到里面竟是这层关系。“今天来之前燕秦云芷殿下要我告诉您,明日卢瑛就要上殿受审。原来竟是她刺杀您的缘故……” “这么快?!”陈洛清就算有所预料仍觉太快,只庆幸自己赶回来还算及时。 屈婉亦点头:“我得到的消息也是如此。春涧宫迫不及待。上大殿面君,御审,厉害吧。也是,毕竟是刺杀公主。” “婉儿,你说过她是入城时被抓。具体是怎样被抓?” “至从大殿下起兵风波后,京城外这一圈城池的戒防都严了不少。来往通行都需要户牒。她应该是有块假户牒,一路畅通无阻,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入京时漏出了破绽,守城兵觉得可疑,这样被抓的。看来……春涧宫是审出来了刺杀公主的事,要把天捅个窟窿。” “假户牒……哼哈……”陈洛清轻笑:“那是我给她做的……卢樱……户牒没有破绽。她是自投罗网,故意被抓。”初见时开玩笑为她做的户牒,没想到她真的会用。 晋阳紧皱眉头,一时看不懂缠缠绕绕中的真相:“故意被抓,春涧宫押她殿审……她到底是大殿下的人还是二殿下的人?”晋阳虽提醒过陈洛清,卢瑛大概与临光殿春涧宫都有关系。但她只是表象推测,不可能猜得到其中具体细节。而卢瑛在这个节点突然对陈洛清动杀手,只怕阴谋就要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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