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什么?” “咱不是把人家院子打破了嘛。这些天一直待在这里。还没去找房东嬢嬢说这事呢。我想把我们身上的钱赔给人家。我也是想去看看她,最好我们的事没牵扯到她。”租人家的房子不辞而别,还毁坏了人家的院子,卢瑛心里过意不去。她们身上还有王南十给的一个月捕鱼的工钱,勉强能弥补房东瘦嬢嬢的损失。 “嗯,好。”陈洛清没什么犹豫就和卢瑛达成共识。该来的总会来,不如做自己该做的事。 “那行!我明天就去。”卢瑛抱着媳妇,仰头看天上的繁星:“明天是晴天呢。媳妇,永安是待不下去了。等我们离开永安,就去你想去的地方。你不是想去看西岐山大咸海吗?我们就去。无论多远,我们都能一步一步走着,总有一天能到那!”星星掉在卢瑛眼里,亮晶晶得概括了千言万语。天上银河,地下长河,都在此时像被陈洛清画笔一抹,抹进卢瑛心中最深的沟壑,画出终能实现的梦。 和媳妇一起遍历山川河流天下奇景,想想当然可以实现啦! “好呢……” 和小火卢子一起,果然最想走的还是这条路。 陈洛清抓紧卢瑛的右手,贴在自己心口,将自己心声尽付掌心中。 人不能逆势而行,但对命运也低不下头。所以他们要来便来,我们走我们的。 和媳妇观念合一选择相同真是一件无比愉悦的事。卢瑛就这么带着轻松愉快的心情和夏天晴说明情况,揣上所有的铜板银角下了南山。她走在熟悉的永安街道,没人跟着她,无人多看她,好像她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永安百姓。想着在竹林里那一番恶战后自己还能大摇大摆地走在永安城里,卢瑛觉得有些虚幻的漂浮感,好像脚下的青石板都变软了。不过这种不踏实感很快就被心底的欢乐淹没。她都不曾敢想事情会如此完美。 大公主失败,二公主做国君,三公主自由。还有啥结果比这完美?她也可以不再愧疚地陪伴三公主身边。想到这里,卢瑛忍不住脚下轻盈似跳,振臂对着蓝天白云挥手。 前尘往事,是真的要别过了。 所以先别过房东瘦嬢嬢。卢瑛向她道歉,解释是惹到了坏人,被人跟到家里发生争执,不小心打破了墙。为了平安,打算离开永安。 瘦嬢嬢和她的店铺一切安好,只是非常惊讶,看来并没有受到牵连。她在确认这两个姑娘都没大碍后坚持只收卢瑛手里一半的钱,让她们留一半路上做盘缠。卢瑛拗她不过,只得照办,再三道谢瘦嬢嬢对她们的照顾,感激拜别。 既然瘦嬢嬢没事,卢瑛心里更加轻松。既然手里还剩几个钱。她就去买了一坛永安当地酒和一些特产点心。即使她把钱花光了买下得这些小吃在夏天晴眼里就是穷人乐,但是礼轻情意重。卢瑛想谢燕秦三人的侠义,总是要尽力回请一次。 不能在外乡人面前失了江湖本色,给远川丢脸。 买好吃喝,卢瑛抱起酒坛回南山。路过家的方向,她又心生牵挂。 “不知道长安和花糕回来没有……”算着日子是要回来了,她们看到隔壁残墙破门又没人在家,该多着急啊。卢瑛实在放心不下,当即下了决心,回去看看。 她走进竹林,风是往日的风,叶是平时的叶,好像什么也没改变,又好像添了什么淡淡的奇怪味道。 有人烧秸秆飘到这边来了吗? 卢瑛没有多想,吸吸鼻子不由自主地往厮杀的战场走去,想借白日之光查探有没有危险的后续。当她走到那个高坡下,四处张望后大吃一惊。这里早已无人迹,尸体不见,刀箭不见,渔网不见,连血迹都消失不见。要不是躺在地上横七竖八的断竹树,和被斩碎一地的破竹叶,让人不禁怀疑,那晚的一切是不是场梦。 卢瑛抬头,想看看夏天晴飞剑削竹的痕迹,然后看见竹林里本不可能出现的东西。 桃花瓣。 桃花瓣在竹林里,悠悠飘下,漫天遍野。 “啊!”卢瑛神色惊骇,立即转身,却迈不开两腿。 哐当! 酒坛从失去力气的臂间滑下,摔在竹叶铺垫的泥土上。盖口破裂,酒液在地上如蛇蜿蜒,爬到从竹树深处平白冒出的靴子前。冷汗从发根渗出砸进颈窝,卢瑛站立不住,单膝摔跪在地,艰难地看向慢慢走近自己的人影,难以置信地体感受毒素在体内沿着气脉乱冲。 “你怎么会在这……为什么……给我下毒,沐焱?!”
第一百一十五章 市集到南山的路, 来时候如踩云朵般轻松。不知为何,回去时变得如此曲折和险恶。卢瑛深一脚浅一脚挪腿,身体沉重到踉跄, 魂却像被抽离身体, 虚无缥缈。 失魂落魄是什么感觉,卢瑛算是知道了。 心里坚守的东西丝丝破裂,卢瑛走不动了, 停下脚步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闭目望天。苍白的阳光照在更加惨白的脸庞上, 提醒她刚刚竹林里发生的一切, 并不是噩梦…… 桃花似妖不是真。 这是爷爷临终前还念叨的事情。是他刻进卢瑛骨子里的执念和叮嘱。眼前所见漫天红艳不是真的桃花瓣, 而是中毒后的幻相, 卢瑛岂能不知。她曾无数次地想像会在什么情况下迎战让爷爷抱憾终身的敌人。但在此刻之前, 她怎么也想不到, 在妖红遍野后走出来的竟是沐焱! 陈洛瑜的贴身侍卫,沐焱。 为什么二公主的贴身侍卫, 会用隋阳大间谍庞桃的毒药?! 不知道, 想不通, 怕看错。 下毒之人越走越近, 毒素在身体里肆虐,卢瑛顾不得冷汗浃背, 把危险全抛一边!她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死命眨眼竭尽全力要看清那人长相。 她怕是自己看错了。 可是没有错。陈洛瑜带她和沐焱比试过武功, 绝不会看错。卢瑛低下头垂下手,看似已无力气反抗。沐焱谨慎地慢慢靠近, 见卢瑛一动不动, 沐焱突然提掌劈下,要一击将她彻底制服! 啪! 拍肉击骨的钝响引得掌骨剧痛, 沐焱惊愕地发现卢瑛横右臂于额头前,格住了她下劈的掌锋。 “咦!”她低声痛呼,急急向后退去,看着卢瑛站起,对着她展开左掌。从地里抓起的酒坛碎陶片扎破掌心,裹着血落回泥土,带给沐焱第二次惊诧。 “你居然知道破解之法。”沐焱咧嘴笑起,在幽幽竹林里显得冷意森森。“不愧是久混江湖的武林高手。” 卢瑛绷着脸盯死她,丝毫没有所谓故人重逢之情。左掌猩红一片,她也不去管,任由毒血滴答砸下。 “这毒,你哪来的?” “解都解了,还问啥呢?” “我问你这毒哪来的!”痛和怒搅着心慌使卢瑛再忍耐不住,厉声喝问。 “薄师傅的小玩意,用来清理门户正好!”话音未落,沐焱足下运力,抽剑向卢瑛扑去。卢瑛翻手从怀里掏出匕首,切在劈面而来的剑刃上。 刺耳的清啸声中,沐焱凌空腾斩,挺剑向卢瑛头顶刺去。卢瑛提肘上顶,偏项躲过剑气,脚下移步飞身,以肩背撞在沐焱胸口,振臂递刀,直向咽喉。 就在刀尖毫厘之间要刺中喉头时,卢瑛微一犹豫,发力不尽。沐焱抓住时机抓臂翻身缩腿相踢,踢开卢瑛锋芒。她就地打滚,逃开十数步,闪身躲进竹树后。 “薄竹珺……”卢瑛也不立追,只怔怔站在原地,一脸惶然,像是不敢去揭开已经有所预感的真相。“殿下……知道吗?”她明知故问。她知道薄竹珺是陈洛瑜信赖倚重的人,毒药出至薄竹珺之手,由沐焱用出,陈洛瑜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千里迢迢来永安,难道是我自己看不惯你?” “是殿下让你来的……”卢瑛恍惚间忽听得破风身从背后传来。她急顿足,踉跄转身。三枚粗针擦着耳朵飞过,深深扎进离她不远处的竹杆上! “殿下要我问你。”卢瑛已转身,看得应该躲在她身后竹林的沐焱竟出现在正面高坡,远远地从树影中走出。“你为什么要背叛她?” “我没有!我没有……”卢瑛心神颤动,但仍抱一线希望。“殿下所托,是在大公主要杀三公主的前提下!如今大公主已不可能对三公主下杀手,任务自然就……啊!”她垂下头又仓惶回头,眼睁睁地看见沐焱又站在自己身后,冷笑如鬼。 “卢瑛,你真是太天真了。三殿下不死,大殿下就不死。她们不死,殿下心不安。” 这咋可能呢?!到底…… 卢瑛和沐焱交过手,知她武艺并不在自己之上,现在怎么使得出这样出神入化的轻功?!难道说是毒还没有解尽,仍是幻觉?! 不…… 卢瑛疲倦至极地看向沐焱,自我否定。毒,应该是解尽了。这也不是幻觉。什么手法什么武功,也不重要了…… “殿下是要我死,还是要三公主死……” 沐焱见她已无战心和杀气,放下心来,微眯双眼说道:“我杀了你,再去杀三公主。南山那处院子,凭那两三个燕秦商人是守不住的。大公主完了,现在举国之力皆为殿下所用。殿下现在想做的事必能做到。殿下不想看见的人,她就活不了。” 呵…… 卢瑛闭目苦笑,笑沐焱说的话她信。她和陈洛清藏在南山,在陈洛瑜如今的力量下不是秘密。南山别院里的那些仆人,隔壁院子里的人,甚至山上来往的行人……都有可能是春涧宫的眼线。 可是……卢瑛想哭,想笑。笑一声自己愚蠢,哭一声过去的理想与腔中热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她说过想要执掌权力是为了振兴国家,吊民伐罪!她说过大公主只手遮天她救不下三妹,只能扳倒大公主为三妹报仇!她说过大公主不动手三公主就不用死!她说过比起皇位还是妹妹活着让她开心!她还说过…… 你和洛清,都是我的妹妹。 卢瑛睁开眼,眼中惶恐已经随着掌中血滴凝固:原来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让你妹妹活着。 那就如你所愿。 “我没有背叛殿下。我可以继续执行这个任务。” “当真?” “士为知己者死……我可以为殿下死……为殿下大业出力是我的光荣与梦想……” “不用死。如果你能杀了三公主,再按原计划做,你就不用死。殿下说了,这事待到了王城大殿上就好办了,她定能保下你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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