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外的,宋雪意不在。 江家母女俩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没开口。 江枝没想到江宜会来看自己,表情里一闪而过的惊喜,很快又被压下。 “你来干什么?”没有宋雪意在旁边,江枝的语气也变得冷淡。 看着眼前人终于不再伪装,江宜冷冷一笑:“查房啊,看你有没有又把左腿摔断。” “你!”江枝瞪着江宜,咬牙道:“我是妈妈,你对我讲话要尊重些。” 江宜不屑与她废话,按照流程查阅了一下江枝床前夜班护士写的用药记载板,“一大早就能这样拿腔做调,看来恢复的很好。” 看着一脸冷漠,公事公办的女儿,江枝突然觉得有些陌生,记忆里江宜总是会抱着自己撒娇,给自己买礼物,在自己生病时会急得掉眼泪。 不论自己将她推开多少次,她也还是会爬过来抱住自己叫妈妈。 怎么一转眼,小女孩就变成了完全陌生的人呢。 “你摔的是腿不是脑子。”江宜冷冷瞥了眼江枝,看着她表情流露出的悲伤,冷声道:“不用对我演戏。” 摔断腿的事情是故意的,但是江枝没想到江宜已经不吃这一套了。 已经在查房记录上记完了的江宜将笔收进口袋,转头就走,没有丝毫犹豫。 “江宜……” 看着不回头的背影,床上的江枝突然开口,像是做了极大的妥协一般,语气里有讨好:“如果你真的做好和女生相守一生的准备,妈妈不会再阻拦你,但是……” 江枝鲜少有这样和颜悦色讲话的时候,看着江宜微微僵直的背影,江枝有些惊喜,她觉得自己肯定胜券在握。 如她所料,听着她的话,江宜原本准备走出去的脚步停住,在即将推开的门前站稳,等着江枝的下半句。 ““但是不能是宋卿。””江枝的语气冷了下去,又恢复了不容拒绝的严肃:“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宋卿。” 江宜懒得问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蠢透了才会答应宋卿的请求上来看江枝的状态。 一个为了拆散女儿幸福不择手段的人,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不惜伤害。所有人在江枝眼里都不过是可超控的棋罢了, 可偏偏江枝又是最懂江宜的人,江宜越不想听江枝就偏要说。 江枝冲着江宜背脊拔高了嗓子喊:“她是你的姐姐,她妈妈是我的爱人。” “你难道还要妈妈像以前那样子求你吗?” 意料之外的展开,意料之中的答案, 江宜没有回头,猛地拉开病房们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第38章 看着女儿毫不犹豫远去的身影和轻蔑的态度, 作为母亲,江枝有些不满。 可如果将江宜作为交差用的答卷,却又挑不出什么毛病。 江宜出落得十分优秀, 有学历有能力,是整个江家同辈年龄段的小孩里唯一一个不靠家世背景, 混出自己地位的人。 这是一份很好的答卷。 能完美的向父亲交差,也能换取到自己幸福的机会。 只是交卷时间还不是现在。 现在唯一的不定因素,就是江宜对宋卿的余情未了。江枝有些诧异江宜的长情, 对于两个小孩的感情,江枝觉得不过是青涩时期的一场大错, 而江宜也答应了自己出国。 可没想到的是, 这场‘错误’却能让江宜记挂这么多年。 这倒是完全出乎了江枝的意料, 她不满地啧了声,思虑着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江宜彻底死心。 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两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突兀。 江枝抬起手去拿手机,入眼是陌生账号发来的三条信息—— 【江宜为什么还在国内?】 【我下午到江城,今晚一起吃饭。】 【你和江宜。】 尽管是完全陌生的号码,但看着这三条信息, 江枝已经脑补到了发信人的语气。 这毫无商量可言的命令语气。 除了自己的父亲江钟国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在人前素来沉得住气的江市长, 也有了慌张的表情。 就在这时,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已经拿完衣服并做好早餐的宋雪意推门而入。 “醒了呀?”宋雪意将带来的保温桶放到了桌几上, 有些意外:“是不是哪里难受?怎么脸白成这样?” 江枝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哑:“我爸要来江城了。” 她话音刚落, 宋雪意的手一顿,刚打开的保温桶盖子砸在桌面上, 发出一声巨响。 ----- 回了办公室的江宜已经完全没有了食欲。 晨会已经开始了,莫淮水和薛静鸢此刻都不在。 安静的办公室让江宜有些喘不过气。 江枝刚刚那句:“你难道还要妈妈像以前那样子求你吗?”像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猛地压向江宜的心口。 大石落下,恶心的记忆也随之席卷而来。 眼前不再是明亮的办公室,恍惚间又回到高三的那个夜。 窗外突然砸起大雨,明明已经发泄过一通的人却像不解气似的,再次折返回来。被砸的乱七八糟的房间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披头散发的江枝突然跪下...... 昏暗逼仄的小卧室,母亲不像母亲,女儿不是女儿。 这就是江枝所谓的求。 记忆越来越汹涌,生理性的恶心逼得江宜的胃部痉挛,她不受控制地朝前扑去,弯腰干呕出声。 搁在桌旁的文件被扫到地上,江宜呛得满眼通红。 没有吃早餐,连能吐得东西都没有,只能一遍一遍承受着胃部的痉挛,和生理性的干呕反应。 江宜闭着眼,拼命深呼吸着,试图将入侵大脑的记忆赶出去。 对江枝的恨意在此刻达到顶峰。 为什么你又要提起那件事。 为什么即使自己答应了出国也还是不肯放过。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我的母亲是你。 江宜几乎有些站不住,她慢慢弯下膝盖,不受控地跪倒在了那堆散落的文件夹上。 就在江宜几乎要溺毙在这痛苦中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喂?”宋卿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 像久旱的土地上落下的第一场春雨。 江宜痛苦的伤口被这雨丝清洗着,整个人彻底脱力地软在椅子上。 “江宜?”没有得到回应的宋卿换了个手,将听筒紧贴左耳轻声唤道:“江宜,可以听见吗?” 江宜此刻讲不出话,艰难地从胸腔中挤出一个嗯。 这声微不可闻的嗯让宋卿起了疑,柔声问:“你那边不方便讲话吗?如果是就嗯一声。” 江宜乖乖嗯了声。 “啊,那没事了,你先忙。”宋卿的课排在下午,上午的任务是改高一的月考卷,就在刚刚,心脏猛烈地痛了一下。 这种痛不是病发的感觉,所以宋卿莫名的想起江宜,于是就打了这个电话。 在高中二人最好最亲密的那段时间,似乎拥有了通感的能力。 只要一方有了不舒服,另一方的情绪也会随之波动。 就像两个人待在一起生活久了,生理期也变成同一天那样奇怪。 而刚刚,那一瞬间的痛让宋卿又恍惚间有了高中时的感觉,她直觉江宜此刻的状态不对。 虽然提议江宜去看江枝的人是自己,可宋卿还是有些不放心。 昨夜在江宜手腕上看见的疤痕是一颗好奇的种子,种在了宋卿的心底。 她无法将这种极端行为和自己认识的江宜联想到一起去,她想再靠近江宜多一些,将藏匿在背后的东西挖出来。 “你吃早饭没有?”宋卿抬手将热水壶关掉,仔细聆听着江宜的呼吸:“我今天早上吃了小半碗热干面,是之前学校门口那家,但老板太忙了芝麻酱给的太少,而且面条也下错了,不是碱面所以只吃了一点,本来准备再买个包子的,可是陈妈妈家没有开门,你还记得吗?陈妈家的奶黄包最好吃了......” 宋卿的语调轻柔,透过听筒传来,虽然讲的都是一些零散琐碎的事情,但江宜听得很认真。 她双手紧紧攥着听筒,仿佛是透过手机在触摸宋卿。 心底翻涌的不适感也越来越浅,江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情绪慢慢恢复平静。 她抬起眼往向窗外,并没有出现倾盆大雨,相反今天是个很好的天气。 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落在摆在窗沿上的绿萝叶片上,新嫩的绿叶盛满了暖阳,叶片在光的照耀下生机勃勃。 “今天天气好好。”江宜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无厘头地接了句。 宋卿有些意外的嗯了声,即使从声音中能感知到异样,但宋卿还是配合地站起身将窗帘整个拉开。 隔着电话两端,两个人站在同一轮日光下。 上午的太阳明亮但不刺眼,宋卿忍不住叹了声:“是啊,好天气,适合出去玩。” “江宜,你今天几点下班?” 江宜有些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乖乖答:“没有手术安排也不是我值班,五点下班。” “好,那我五点来接你下班。”宋卿单手环胸,托住举电话的臂弯,视线落在窗边的绿植上。 “接我下班?”江宜的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但她不敢确认,试探道:“只接我吗?” 窒息缺氧后的大脑有些钝钝的,江宜的语气也笨笨的。 宋卿脑补出了江宜讲这句话时的茫然表情,忍不住笑,轻哼了声道:“如果你想约会有别人在的话,我不介意。” “我介意。”约会两个字就像一颗糖果,突然爆炸在心尖,甜蜜涌向四肢。 江宜握着手机,重复道:“姐姐,我介意。” “目前我没有别的对象在医院,”宋卿坏心眼道:“所以,大概率只接你吧。” 听出她语气里的戏谑,江宜也配合道:“那就只能委屈姐姐,先让我一个人独占了。” 困在心头的不适消散,宋卿感觉出江宜的状态变好,便不再多聊。 轻哄了句看你表现后,便挂掉了电话。 因为窗帘拉开,宋卿第一次觉得,自己一个人的办公室是这样明亮舒适,窗外的梧桐树不知觉间已经抽出了枝丫,绿茵茵的叶散了满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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