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颤仪,除颤仪!”江宜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接过器械护士递来的仪器:“将氧气仪调至高流量,控制在5~6立方米每小时。” 看着仍然处于麻醉状态的宋卿,江宜的手开始发颤。 宋卿...... 求求你撑住。 宋卿...... 求求你不要抛弃我。 没有时间留给江宜崩溃,薛静鸢飞快地涂抹完导电胶后为人让出了位置。 “病人陷入休克状态,准备ICD①植入治疗,防止出现室颤反应。”江宜沉眸看着宋卿的心率,第一次操作结束后,宋卿仍旧处于室颤状态:“首颤选择200J。” 首轮除颤结束,效果仍旧不明显。 看着持平的心电图,手术室内的氛围达到了空前的紧张状态。 “病人仍旧无法无反应,无意识。” “注射利多卡因。”江宜的手不停,转头对器械护士道:“可能会出现酸碱平衡失调的情况,准备碳酸氢钠进行纠正。” 按照江宜的指令,薛静鸢快速准备了药剂。 从医这么多年,薛静鸢还是第一次这样不需要自己思考来完全服从于别人的安排。 江宜不论是思路还是速度都非常清晰快速。 “能量往上拨,调到200J到300J。”江宜眼睛都不敢眨,盯着宋卿的心率监测仪。 姐姐...... 求求你撑住,求求你醒过来。 江宜已经紧张到忘记了呼吸,胸前不断翻涌上来的恶心感,人在高度紧绷的状态下,会生理性想要呕吐。 除颤电极板紧紧贴着宋卿的胸壁,江宜的眼睛死死盯着检测仪。 “第三次除颤能量,拨高至300J。” 这次除颤仪的最高档,江宜不敢停止动作。 宋卿已经出现了室颤反应,此刻稍有不慎,即刻就会心脏骤停,导致死亡。 所有人的心都在此刻揪起来了,就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缓了。 薛静鸢不敢相信江宜此刻承受着多么大的压力,随着除颤仪一次又一次的电击。 江宜的脸色已经惨白到没有血色。 漏在外面的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却无一人敢上去为她擦拭。 现在的每一秒都十分关键,每一个步骤都是在和阎王爷抢人。 终于,在江宜完成第三次抢救后,原本持平的心电图滴地一声,又恢复了跳动。 这一声堪比新生儿啼哭般的提示音,让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护士上前一步为江宜擦拭掉额角的细汗。 顶在薛静鸢肺腔的那一口气终于慢慢地呼出来了。 “PCI失败,转CDBG③。”不同于其她人的松懈,江宜始终都撑着一口气。 在她的来回扯动下,她胳膊处的出血口越来越大,鲜血已经浸透了手术衣,被阻隔在隔离服里。 接过薛静鸢递来的手术刀,江宜找寻点位后进行开胸。 身下人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江宜都无比熟悉,刀刃滑过细嫩白皙的肌肤,殷红的血溢了出来。 江宜,手要稳,心要定,不许慌张。 姐姐的命落在你的左手上了。 江宜一边给自己进行着心理建设,一边完成了开胸。 全场人的精神状态都是高度紧绷着的。 巨大的压力落在江宜的肩膀上,可是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手术的流程江宜已经十分清楚,甚至闭眼都能做的程度。 可是躺在患者位上的人偏偏是宋卿。 纤细修长的指尖捏住刀刃,飞快地取下了宋卿的一截血管。 宋卿的状态已经是非常严重的程度了,普通的外科手术根本无法彻底根治。 站在一旁跟着江宜动作的薛静鸢忍不住皱起眉,她不敢相信江宜是如何完成这些步骤的。 刀刃每在病人身上落一次,薛静鸢的心脏都要揪一次。 虽然薛静鸢和宋卿的关系并不熟悉,可是医者不自医,更何况作为爱人的江宜是主刀。 薛静鸢不敢把自己代入江宜的身份,甚至不敢幻想如果此刻躺在这里的人是自己的爱人...... 一想起宋卿的病,薛静鸢的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捏紧。 想起自己错过的那一场手术,薛静鸢只觉得心脏都停滞了。 当年自己甚至连最后的救援都错过了,再见时就已经是持平的心电图了。 回忆的情绪反扑过来,薛静鸢闭了闭眼压下心绪,再睁开眼,只能听见仪器和江宜每一次下刀做切口的声音。 薛静鸢快速地整理好思绪,跟着江宜的刀做切口。 手术灯一直亮了整整十一个小时。 在手术过程中宋卿心脏骤停,陷入休克了五次,每一次心脏骤停,刺耳的警报声回荡起来时,所有人的心都会被揪住。 每一次薛静鸢以为手术失败时,江宜都会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开始急救。 仿佛她时刻都在脑海里想着对策,每一次都能惊险地将宋卿从鬼门关拉回来。 而宋卿也每一次都奇迹般地挺了过来。 等手术结束后,天已经亮了。 宋卿被转入重症监护室。 隔着玻璃看着插着氧气,陷入昏迷的人,薛静鸢只觉得心里顶着的那口气终于能松懈了。 她转过身,对上一双失措的泪眼。 高度紧绷的极限救援,大喜大悲的情绪转换耗费了江宜的全部心力。 看着宋卿安详的睡颜,江宜腿一软,像是失去支持的木偶,徒然跪倒了下去。
第82章 “江宜!”薛静鸢惊呼出声, 连忙伸手去扶她:“你还好吗?” 彻底脱力的江宜跪坐在地上,甚至没有力气去回应薛静鸢的问询。 剧烈的高压状态下,江宜连呼吸的频率都紊乱了。 手术过程中, 江宜时常忘记呼吸,在闭气到快要窒息时, 身体发出抗议后又开始大口大口呼吸着。 这是江宜人生第一次,紧张到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她抬手压在自己的胸口处,抑制住不断翻涌的生理性恶心感, 强压下想呕吐的反应。 薛静鸢看着江宜的状态,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抬手将江宜半拉半抱了起来, 十一个小时的精神□□双重高压下, 江宜整个人的状态都已经非常糟糕了。 “莫淮水已经去买早餐了, 我们吃了饭就睡一觉吧?”薛静鸢将人搀扶到病房外的椅子上,让江宜倚靠在肩膀上。 守了一夜的云九纾被宜程颂强制带回家休息,今天是工作日,姚佳瑶要回去赶一个早自习。 整个病房外的休息区无比安静,静到能听见仪器工作和人的心跳声。 “痛不痛啊?”薛静鸢看着双眼失焦的人,视线落在了江宜的左手手臂处。 一道巴掌长的创口, 因为没有及时处理,血液已经凝固住了, 又被闷在不透气的手术服里,边缘外翻的皮肉都已经泛白了。 凝固的血色和外翻的肉。 薛静鸢不敢想象江宜是如何忽略掉□□的不适,顶住精神的高压完成了这档堪称教科书般的抢救手术。 倚靠在薛静鸢胳膊上的江宜摇了摇头, 没有讲话。 伤口不被发现时是感受不到痛的。 即使现在被薛静鸢问出来,江宜仍旧觉不到痛的感受。 她满脑子都是宋卿现在的状态, 虽然人是救回来了,可是今天一整天都是高危期。 宋卿随时会心脏骤停, 死亡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我给我的团队打电话了,她们在回来的路上了。”江宜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呼出来。 上手术台前,江宜第一件事就是联系了佩妮,为实验室里的人包了飞机连夜赶往江城。 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飞行。 等她们到了以后,宋卿的状态应该也会平稳了。 只要撑过今天这一天的危险期,那么就一切好说。 薛静鸢看着江宜通红的眼眶,心里泛起没由来的酸疼和怜惜。 “这个病没得治,江宜。”薛静鸢长叹了一口气,尽管这话非常不好,甚至不该在此刻说出来。 可薛静鸢还是说了。 她看着身侧已经精神恍惚的江宜,既不肯处理伤口,又不肯停下休息。 颇有一种要在ICU外面守一天的架势。 薛静鸢于心不忍,人不是机器,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会坏掉的。 起初薛静鸢并不理解,这个医学天才为什么会突然回国。 放弃过去十年累积下来的成就,光环和地位,就这样回了国。 毕竟以江宜的资历,如果被聘请回国的话,接任副院长的位置甚至是取代陈茉的院长位置也不为过。 就是这样傲的人,要做只做主刀,不接助手位的人。 却甘愿屈居于一个小科室,甚至还被安排进急诊室,帮自己带学生,查文献。 但现在薛静鸢知道了。 江宜此刻的状态让薛静鸢想起十几年前,自己也刚到江宜的这个年纪,也是这样坐在病房外,神经高度紧绷的状态。 那个人躺在病床上的脸和此刻宋卿的脸交叠。 让薛静鸢有些分不清眼前是现实还是回忆。 想起爱人一点一点冰冷下去的身体,薛静鸢也是这样死死守着,苦苦熬着。 仿佛拼命透支自己的生命就可以为爱人换取生机一般。 但.….. 现实生活中没有续命这一说。 所以薛静鸢也没有奇迹发生。 刚刚还疲惫的人突然坐直了身子,转过眼看着薛静鸢,认真道:“所有人都跟我说,这个病没得治,可是我不信——” 薛静鸢的呼吸停滞片刻,她看着江宜通红的眼睛,倔强的神情,突然不敢接这句话。 “鸢姐我不信。”苦熬了十几个小时没休息的身体已经超负荷了,江宜的嘴唇泛白,不知道是因为紧绷的高压精神还是因为胳膊上的伤口失血过多,她现在看上去脆弱极了。 像一触即破的美丽瓷器,全靠最后一口气儿撑着。 素来张扬傲气的眉眼此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倔强。 尤其是那双清凌凌的眼睛。 江宜看着薛静鸢,一字一句道:“她刚刚给了我一场盛大的婚礼,现在却让我等在这个地方,随时有可能接到她的死讯......鸢姐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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